分卷(31)

  比如航班,可以用其他证件购买,可以让旅行社代订,可以输错一位数字后去柜台人工更改,也可以提前预定航线包机,总有让人查不到的渠道。
  一般来说,不用是因为过于麻烦,时间耽误不起。
  李深也不知道贺言怎么就突然提出了这种要求,还是在录制完淘汰赛的当晚。
  要不要再等等?李深很是不解,万一何导选你当主角,虽然说这次给的时间比较宽松,半个月以后才录总决赛。但肯定也要提前准备
  这个你不用管,何导那里肯定不会有意见的。贺言头也不抬,
  那过两天工作室要出行程图,本来有几个直播已经谈好了,不过跟他们都协商好了,可以延后,放到下半个月可以吗?
  行。
  不过有一个不能取消和改期。李深看着剩下的最后一个行程,王砺新电影的试镜。
  贺言也跟着想起了这件事,虽然那天他满腔怒火,回去以后倒是不忘打电话套近乎约好了试镜时间。
  那把这个时间地点告诉我,我直接过去。贺言说,又抬头看了眼李深,给你放个长假。
  李深答应了下来,又换了辆车,把贺言送去机场,看贺言背着个包渐渐走远了,李深心里又泛起一种奇怪的心情。换成以前,他会很乐意能放假休息,但现在他却没法安心。他总觉得贺言这些天变了很多,不仅是言辞上的。
  也不是没有好处,他现在甚至觉得可能贺言的确适合拍电影了。当贺言在车里面,按下车窗任由风刮进来,他仰脸半靠在车座上,头发被吹得凌乱。车顶的灯光刚刚为了看资料没关,打在贺言的鼻梁骨上,这个人周身都是疲惫倦怠,没有做任何造型。但李深居然觉得比贺言平日里更有光环。
  或许等换工作以后,与贺言共事过,的确可以成为长久的一件谈资。
  在贺言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到达他回忆里的地方时,所有的情绪都被啼笑皆非所打断。
  这里不让进。保安说,疫情防控,除了工作人员一律不得入内。外防输入你知道吗?!
  贺言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种情况: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专门从x市过来的。
  保安丝毫不领情:x市?是中高风险区吗?
  当然不是!贺言这么申辩,又僵持了一会儿以后,灰溜溜离去。他又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盘旋在周围,戴着口罩与帽子,这副明星标配的穿着,在这里像一个心怀不轨试图偷小孩的贼。
  不止保安,福利院的人早就换了几轮,贺言上次回来的时候,为了作秀还专门把当年的老院长请回来一起入镜。院长其实已经退休多年,当时还是承了这个情,回来和他拍了视频,但现在估计在家颐养天年,贺言也不便去打扰。
  如果真的联系上,让人家去说说情,说不定还是可以进去的。但是如果问起贺言来干嘛,贺言自己都说不出来。福利院原来也不是他的归所,找不到可以闭上眼逃避的地方。
  崔远洵也在微信里问:怎么突然回去呢?
  我就像依萍一样去找回忆了。贺言没太正经地回复文字。
  那是方瑜。崔远洵居然也是有童年的,还看过这部老片,依萍是去大桥上找她的刺了。
  记得这么清楚,下次翻拍可以找你。贺言已经有了新去处,一边走着一边回复崔远洵的微信。
  小城的下午,路边有很多刚支起架子的小摊子,贺言停下来,被散发的食物香气勾起了食欲,连着买了很多油炸食物,用塑料袋装着,准备等会儿一起吃。
  他在手机上团了一个私人影院的券,就在某个商用公寓里。这种地方名义上是包房间看电影,但可以包一整天,提供床垫还不用登记身份证,导致成了某些人钻空子过夜的场所。
  这种场合,就很适合现在不方便去酒店登记身份证的贺言了。
  前台的店员果然也很随意,验证以后就给了他一把钥匙,还友情提示可以反锁。贺言听着心里犯嘀咕,一进去就用酒精全部喷了一遍。
  这些完成以后,他坐下来,在刺鼻的酒精味道里,看到崔远洵发过来的未读消息。
  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万一有什么想聊的,你也可以打我电话。
  我觉得,我是把你当朋友的。
  崔远洵的朋友资格,想来很难获取。贺言拿到了这把钥匙,又不知道怎么开。
  想不出来看什么电影,贺言索性投屏了今天刚刚上线的节目。这一期并没有放到他们拍片的部分,而是几个人在电影院里当临时员工,还有一闪而过的一起住员工宿舍环节,不知道网友看了又会怎么兴奋。
  最后几分钟,是崔远洵不小心惹哭了一个女生,无比直接地去问女生是不是跟爸爸关系不好。看人家哭了,又挺慌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
  这绝对是一个容易引发争议的讨论点,或许都能上个热搜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为了看崔远洵有没有被骂,贺言打开了弹幕。果然是一片喧嚣,有人指责崔远洵这样不合适,但也有人给他争辩说他就是这样,不是针对谁。
  但是镜头一转,就成了贺言低着头,这是崔远洵胸前挂着的手指相机拍下来的,画面有些模糊,看不清贺言的脸,反而有更多的想象空间。
  你就没有什么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埋在心里的事情吗?大屏幕上,贺言这么问崔远洵。
  真是奇怪,他那时候似乎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毕竟面对崔远洵这么笨的人,谁都会产生疑惑。
  这变成了一种现代的刻舟求剑,当下的时空放着过去的影像,崔远洵学会了不再去追问,而贺言的内心却喷涌着无限的欲望,想要说出那个答案。
  第63章
  我已经说过了,不会穿的,你以前也没说什么啊。崔远洵克制着自己想要直接挂断电话的想法,还是尽力解释着。
  今时不同往日嘛,表弟在那边笑嘻嘻的,以前你又不红,穿不穿无所谓。现在都有名气了,不应该带带弟弟吗?
  崔远洵知道人红了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但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对比表述,还是从自家亲戚这里。
  表弟又说:你知道上次那个贺言穿了以后,我的衣服卖了多少件吗!
  多少件?崔远洵还真问了。
  同款两百三十一件。表弟说,虽然全部加起来还不够给他推广费的一半,但达到了宣传的效果啊。还有人来私信问我呢!
  崔远洵实在想不通这种一件就要五百多的纯棉t恤,怎么会因为挂了个同款就有这么多粉丝来买,就这么稍微沉默了一下,表弟已经自顾自地决定他是默认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哥,我这就把衣服给你寄来,谢谢你的爱国情怀,让我们一起支持新疆棉花!
  电话被对方挂断,崔远洵看着手机,决定撤回以前对表弟的一切好评,甚至想给自己爸爸打电话,建议收回家里借给表弟当工作室的那套房子。
  可惜结果是,当姜鑫按照预定的时间来接崔远洵前去试镜时,看着崔远洵新换的衣服,陷入了极端的困惑中:崔哥,你这今天的穿衣风格挺别致啊。
  崔远洵却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在外遇到困难的时候,千万不要跟家里人诉苦。
  啊?怎么了?
  他们只会让你没事顺便帮衬一下弟弟。崔远洵又想起家人跟他劝导的话,他反驳了,但没什么用,家人不是用来辩论的,最后还是只能把衣服穿上身。
  表弟还略带了一丝遗憾:真想让你们穿同款,那样一定卖爆了。
  但表弟最后还是决定积点德别这么干,毕竟姨妈和姨父已经在神神秘秘地问他,有没有见过崔远洵最近结交的新朋友,那个叫贺言的,是否觉得他们关系很好。他吹着牛皮说那也是我合作的艺人,一副特别熟的样子,其实只配跟人家助理联系和打钱。
  崔远洵穿着这身一副一路走到机场,发现表达惊讶的并不止姜鑫一个。
  跟在旁边的粉丝问:崔哥,你穿这个推广费多少啊。
  说话的女生隔得有点远,被姜鑫这座山牢牢挡住,但居然还在努力把手机探出来拍视频。崔远洵这才想起来,好像表弟根本没提钱这回事。
  忘了。回头找他要,起码要是贺言的三分之一吧。他随口一答,那个女生手一抖,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姜鑫是最先停下来的,弯腰捡起来,面无表情地递过去,再来句冷冷的能不能别一直拍,就能把边上一群人都吓得立马把手机收起来。
  也就崔远洵知道,一上飞机,姜鑫就变得无比别扭,跟崔远洵商量着:崔哥,其实我坐经济舱就行了的,你没必要给我也买头等舱的票
  其实崔远洵一开始说习惯自己买机票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了。
  你这么大个子,缩后面多难受。崔远洵不同意,没事,不用公司报销。我用我爸的里程兑换的。
  姜鑫瞪着眼睛的样子简直像个受惊的黑社会,充满了违和感,你以前都这样吗?
  片酬不高,只能省着钱啃老了。我回头找我弟要笔推广费,我们私吞了,不要给杜别舟抽成。崔远洵在这里开了个玩笑,但好像姜鑫没有听出来,也没有笑,让他有些许的寂寞。
  刚才那个粉丝也是,他说笑话,结果把人手机都吓得掉地上了。
  可姜鑫只觉得崔远洵有点不聪明,而且是那种让人心生同情,想要去支教的程度。他也就没忍住去说一些助理不该说的话:崔哥,其实你今天在机场,没必要主动提贺言的。你好像也不打算接商务割这群韭菜,那这样容易落人话柄。你看贺言,他就从来不主动提你
  崔远洵偏过头来看姜鑫,面无表情。上方的冷风吹下来,姜鑫住了嘴。
  但事情总能更糟糕,比如到了试镜的地方,发现贺言也在现场。崔远洵还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跟贺言撞了撞肩膀。
  姜鑫内心一句握草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同时开始担心起自己的饭碗问题。
  崔远洵进去以后他在外面等,拿出手机刷小号又看到cp粉在当复读机搞搞搞到到到真真真的了,觉得无比晦气,立刻学习老板作风,刷刷举报了一大片微博。顺便夹带私货,举报了几个说崔远洵新助理是不是从哪个地下拳场挖出来看起来像在逃犯的人。
  王砺并没有来,选角导演态度很好,前几天就分开给了他们两个不同的片段剧本准备,今天还笑着调侃:怎么你们一直当对手。
  今天第二次听到这种话,崔远洵突然意识到,他跟贺言虽然是一个队的,但其实在别人的眼里,他们一直是在竞争的对手而不是队友。男主角只有一个,演到的那个才算赢。
  但离开之前,贺言又突然跟他说:我把四十二楼的天台包了一下午,你要上来吗?
  四十二楼是个书店加咖啡厅,但最大的特色是可以俯瞰楼下景色的观景台。全透明的玻璃落地窗,点一杯饮料坐在窗边就可以望着人群、车流和远处的江景。可贺言并不是来喝咖啡的,他推开边上的一扇门,外面有个阳台,贺言翻出一盒烟,拿了一根叼着。
  你要不要来一根?他手伸过去,递给崔远洵,崔远洵接了,手指感觉到不太对的触感,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是糖。
  小时候看别人买这种香烟糖,叼在嘴上耍帅装抽烟,觉得他们特别幼稚。贺言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现在烟不敢抽,抽这个过过干瘾。
  他一直都这样的,摄像头无处不在,随时都有设备会偷拍,哪怕这点禁忌他都不敢犯,拿这种以前没尝过的糖当替代品。
  这个糖有点难吃,是那种发腻的糖精味道,崔远洵哪怕十几年前也没吃过这种东西,贺言似乎也这么觉得,很快把糖嚼碎吞了下去,转身看楼下的风景。
  可能因为没什么人来这里的缘故,护栏修得并不算高,余光的视线范围内,贺言看见崔远洵在旁边并排站着,跟他一起往下望。
  我小时候比现在还会装。贺言突然说,发了一场烧,就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福利院照顾我们的阿姨喜欢聊昨晚看过的电视剧,什么生了病撞了墙就失忆,我就跟着学的。结果大家信了,也觉得忘了好。所以讲实话干什么呢,大家都喜欢听假的。
  崔远洵这次没有讨论谎言本身的合理性,他也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问的是:但你自己开心吗?
  倒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贺言说,因为就是这么一直过来的,你看,你理解人物就浅薄了。这种事情不是积极或者消极,反而是混沌的。直到突然有天,他非要去面对真实,面前出现一个人跟他形成鲜明的对比。凭什么这个人做什么都有人护着,凭什么对方就能这么永远站在没有阴影的地方活着。他就会想
  贺言的右手往上,从崔远洵的背脊缓缓到达肩颈处,又骤然按住往下一压:就想,妈的,把他推下去算了。
  极短的时间里,崔远洵毫无防备地上半身悬空,风从他们俩的耳边呼啸而过。贺言是真的想,要么把崔远洵推下去,要么自己跳下去。
  他马上松开,看着崔远洵惊魂未定的脸和收缩的瞳孔,自己倒笑得开心:你看,这才是杀人的欲望。任何原因都只是一个引爆点,它本来就藏在心里的。你没必要找这种人当朋友。
  这是贺言这几天想明白的一件事,他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埋下种子了。比如那一天,当他看到那把水果刀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几岁,已经会想,这把刀不适合削苹果,更适合捅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
  崔远洵却没有回应,定定地看着贺言。贺言并没有等到崔远洵的反驳,也不想再继续耽误下去,准备回去的时候,崔远洵突然抓住他的手,一路往下奔。
  贺言根本挣脱不开,被崔远洵扯着往下走,好几次几乎要摔了,崔远洵也理都不理。放着便捷的电梯不用,硬生生跑了十几层楼。
  导演!他们正好赶上马上要离开的选角导演和其他人,崔远洵说,能重新试戏吗?
  选角导演也愣住了:怎么突然这么要试什么?
  巷道追逐以后的那段,主角跟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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