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最后的倔强
此时此刻，孔雀城内的一处别墅中，久久不见基内斯回复的别墅主人，正在书房中焦急地徘徊着。
“主人，您的茶好了。”一个身穿燕尾礼服的精瘦老人，不敲门就直接走进了书房，将左手拖着的一盏纯银圆盘轻轻放在书桌上，一边端起盘上的高嘴银壶往旁边一拳大小的银杯中倒茶，一边平静地说：“喝口茶放松一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
别墅主人与这位老管家亲如父子，他相信老人不论何时何地都会不离不弃地追随在自己身边，所以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也只听得进老人的话。
不过，就在别墅主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茶杯的时候，他右眼皮却突然跳了两下！即便这个世界没有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之类的古语，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上，任谁也会不由觉得这是上帝在对自己预示着什么，于是他触电一般收回了手，摇头说：“你不明白，我现在心慌得紧！”
老管家像看镜子似的看着杯子里那个须发花白的倒影，犹豫再三，问：“是因为苏笑吗？”
“嗙！”听到苏笑这个名字，别墅主人就像一桶被点燃的炸药，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书桌上，将浮在红茶上的老人的倒影瞬间打碎！
“苏笑……苏笑，苏笑！都是因为苏笑！”别墅主人歇斯底里地咆哮：“明明一切都万无一失，明明今天一早陈雅萱就会变成我的囊中之物！为什么，为什么苏笑那个混蛋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搅局，他难道是我命中的克星不成？”
“恕老奴直言，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勇者动这些念头。”老管家看向别墅主人的目光中，有遗憾，也有不忍，他平静地说：“勇者是被上帝召唤过来的，身上终归会有一些上帝的加护。与人为敌，斗智斗力，尚无不可，但与神为敌，未免自负过头了。”
老管家说话并不好听，然而别墅主人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只是摆摆手让他停下，然后才捂着脸说：“不该对勇者动念头？你指的是谁？苏笑，还是陈雅萱，还是乔叶飞？你觉得我是与神作对的无知可笑的凡人，但神什么都不曾给我，我除了自己争取还能怎么办？”
“平静而富足地度过一生，这样难道不好吗？”老管家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尚且年轻的主人，打心眼里希望他能回头是岸。
“你当我不想吗？可贪婪就是人性啊……”别墅主人回首环视这间华丽的书房，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什么一样，“看到苏笑的实力，哪个当权者不想将他纳入麾下？看到陈雅萱的美貌，哪个男人不想将她霸占己有？就算我承认我现在后悔了，那又有什么用？驻城骑士团已经介入此事，这已经不再是我和勇者之间的博弈了，就算勇者愿意放我一条生路，你觉得驻城骑士团背后的宫廷势力会放过我吗？”
别墅主人昨夜就安住在这间城内的别墅里，所以他只知道安德鲁会抓走陈雅萱和黄艳艳，却根本不知道伊莉雅和曲悠的事。他不知道安德鲁和拉西为手下做出了怎样惨无人道的安排，更不知道曲悠被他们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如果他知道，刚才的话就应该反过来说——就算宫廷势力愿意放他一马，苏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老管家和别墅主人一样，听到“宫廷势力”这四个字才终于皱起了眉头。都说一入宫廷深似海，但那都是吃瓜群众站着说话不腰疼，像他们这种真正身处宫廷的人，才能明白这座金山对人性充满了怎样的诱惑，更明白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勾心斗角是怎样的残酷。
“老奴无能，不能为主人排忧解难。”老管家边说边从背包中抽出了那把暗金色的权杖。手持武器，老管家仿佛瞬间就从一个和蔼的老人，变成了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魔鬼，周身气质陡然一变，外露的杀气竟然不比苏笑若了分毫！“不过，只要主人诚心退出，我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一定会送您离开！请您相信，只要有我在，就算是苏笑也不能将您留下！”
别墅主人惊讶地看着多少年不曾显露锋芒的老者，颔首浅笑道：“自从我爷爷将你们兄弟二人救回家中，这都已经多久不曾体会到你的杀气了？我原想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你的身手没有退步，气质也肯定会大不如从前。没想到，您还宝刀未老啊。”
被主人夸赞，老管家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只是冷静地说：“人不是刀，再强的人都会老、都会弱，我只不过是强逼自己重新燃烧的风中残烛罢了。”
老人这么说，自然是打定主意要送主人离开。别墅主人工于心计，老管家的这点内心戏，他看得出来，但他却注定要让这位做好光荣牺牲准备的老人失望，摇头说：“您老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做事从来不会仅凭一时冲动。”
别墅主人不是不相信老人的实力，而是他实在无法忽视苏笑和驻城骑士团的实力。别的杂碎小兵暂不说，光是苏笑和亚历山大，哪个是会被人轻松撂倒？退一万步说，孔雀城里最大的势力还有一个翡翠凤凰呢，以西蒙马尔卡与苏笑和亚历山大的交情，他能袖手旁观？一旦事情闹大，再牵扯出梅林、兰登、坎达尔、卡金这些人物，就算是王都60级以上的强者，不死估计都得脱层皮，老管家又能如何与之抗衡？
“我相信您老可以在万军之中全身而退，但加上我这么个累赘，只怕太强人所难了吧？”别墅主人虽然焦虑，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一边用手指轻轻叩动桌面，一边思索着说：“虽然基内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点让我很不安，但话说回来，一切本来就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老管家提醒道：“拉西贝克和安德鲁的口风不见得严实，面对苏笑这样的强者，他们很有可能在临死之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我虽然不相信他们会把主人的身份供出来，但就从他们知道的那些事中，只怕也不难推导出您的身份。”
别墅主人沉重地点点头，“这点我又何尝不知？且不说安德鲁，光是拉西把‘替子报仇’四个字说出来，恐怕苏笑眼前就能浮现出我的脸了。”
“那您还不趁他们没有攻过来的时候赶紧撤离吗？”老管家皱着眉头问。
别墅主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倔强的自信，咬着牙说：“就算猜到了我的身份又能怎样？不过诛心之言，又不能成为指认我的证据，只要我拒不承认，他们能奈我何？”
“既然您心里有底，那也就没什么不安的了。”老管家算是彻底明白，死到临头，这个主人还是舍不得放下已有的一切，于是彻底断了让他逃走的念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茶已经不烫了，您还是先把茶喝了吧。”
盲目自信中的别墅主人并没有注意到老人眼中的失望，而是面带轻松的笑意，随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笑道：“你泡得红茶，真是越来越香……”
不等别墅主人说完，就见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书房，惊慌失措地喊道：“大事不好！驻城骑士团把咱们死掉同伴的头颅全部用长枪插在了圣女广场，安德鲁队长和拉西团长也遭到毒手，就连基内斯和克纳兹都被捆在旁边了！告示上还说，我们的同党已经全部招供，限主人您天黑之前到驻城骑士团俯首认罪呢！”
“叮当！”听到侍卫的话，那口锃光瓦亮的银杯直接从别墅主人的手中滑落，杯中冒着热气的红茶更是在昂贵的地板上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