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娇宠 第30节
屏风处的崔奕负手而立,手心里拽满了汗液。
这大概是他平生最紧张的一次。
明明五脏六腑在翻腾,就连心上也似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一般。
偏偏清俊的面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失望…..
老太医依旧闭目抚须一动不动。
直到一盏茶功夫后,那仙风道骨般的老太医终于舍得动了动身子,唇角的笑容缓缓溢开。
他扶着医箱慢腾腾起身,德全赶忙上前扶住他,
“老太医,如何了?”
“嘿嘿.....”老太医咧嘴一笑,朝屏风后瞄了一眼,悠哉游哉笑道,
“老夫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喜脉!”
德全喜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千真万确?”
老太医闻言当即面色一变,薄怒道,“老夫在后宫多年,哪位娘娘有孕不是老夫看得?这能有错?”
“是是是,您是妇科圣手!”德全喜得语无伦次,
“只是....”沈老太医话锋一转。
“只是什么?”德全心倏忽一下又提了起来,眼眸睁圆了紧张盯着老太医。
“只是她近来受了颠簸,胎像不稳!”
德全一听顿时心急如焚。
这两天程娇儿可不是受尽了苦头么,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那怎么办?孩子会有事吗?”
沈老太医觑了他一眼,笑呵呵道,
“她年轻,身子底子厚,并无大碍,老夫这就给她开几副安胎药,好好吃了再细细养着便好了。”
“诶诶诶,麻烦您了。”德全欢欢喜喜送了沈太医出门,又朝絮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絮儿瞧了一眼屏风后已然愣住的崔奕,忙跨出去将门给掩上。
听到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崔奕才缓缓回神。
他有孩子了?
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眉峰不自觉地舒展开,唇角微扬,展现出极为愉悦的弧度。
他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向床榻之上,床帏依旧遮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
崔奕眸眼凝住。
程娇儿坐在帘后,整个人都傻了。
她居然有孩子了,就在她最心灰意冷想要逃离的时候,孩子来了。
她不知道该说来的不合时宜,还是说来的太及时。
原本该有的喜悦却被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手轻轻覆在小腹之上,那里一如既往平坦纤瘦,怎么就有了孩子了呢。
最初的震惊和茫然过后,程娇儿千头万绪中也夹杂着一丝丝欢喜,眼角也跟着渗出了些许泪光。
她口有些渴了,随手掀开帘子,准备下榻来。
看到了一双黑面绣银纹的鞋面落在塌前,熟悉的图案和针脚,是她给崔奕绣的。
程娇儿心尖一颤,目光清凌凌地落在那双黑靴,一动不动,身子也堪堪僵在那里。
崔奕垂眸,视线看向那张煞白的小脸,因着怀孕的缘故,脸色隐隐泛着蜡黄之色,没了往日那般艳若桃李的光彩,那双眸子更是如同被冰水沁过似的,清凌凌的,没有一丝温度。
崔奕心头滚过一丝绞痛,昨日带她出门时,她便有呕吐之状,他为何就没往这块想。
若是提早发现,她也不至于被那窦旸给劫走,受这么多颠簸,忍受这些苦楚。
无数懊悔涌上心头,他深深吸着气,迈着步子向前,弯腰缓缓坐在了塌前。
程娇儿视线垂下,黑长的眉睫静如鸦羽,面无表情。
崔奕目光落在她那白皙柔嫩的素手上,手腕如皓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纤指如牙笋似的,瞧着叫人心悸。
他伸出手试图去握住那柔荑,程娇儿手一缩,避开了他的动作。
崔奕的手僵在了半空。
舌尖舔着苦涩在齿间滚过,他哑声开口,
“娇儿...”
程娇儿挪了挪身子,避开他灼热的视线,靠在大迎枕上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小脸低垂,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
崔奕抿着嘴喉咙黏住了似的,千言万语竟是无从说起。
过了一会,程娇儿冷淡的声音响起,
“侯爷,时辰不早了,我也歇够了,送我去庄子上吧。”
崔奕闻言一抹刺痛席卷心头,
“娇儿,你已怀了孩子,跟我回府。”
程娇儿闻言顿了顿,“侯爷难道想抗旨?”
崔奕冷笑一声,再次伸出手碰触到了她的衣角,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袖口,语气低柔,
“你有身孕,那懿旨自然做不得数。就算没有孩子,你是我的人,我在哪,你便在哪。”
程娇儿沉默了,缓缓地将衣角从他手底抽离,想了想随后语气平静道,
“侯爷也不要为难,去了庄子上,我也会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他不仅是侯爷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委屈他的。”
崔奕眸色微微一暗,眼底墨色浓稠,唇齿艰涩问道,“你想去庄子上?”
程娇儿垂着眸,以无可无不可的语气道,
“我只是个奴婢,随侯爷安排,若是侯爷为了我抗旨,便是罪过了。”
崔奕见看着她,没有说话。
程娇儿的面庞平静得可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只是在讨论去哪避暑。
这个反应令崔奕心中堵塞,甚至来说手足无措。
他宁愿她哭,宁愿她闹,哪怕是撒娇将鼻涕蹭到了他怀里,都没关系。
他可以放下身段去哄她,反正在她身上的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崔奕不在乎。
全京城都知道他在女人身上栽跟头,他也不计较这点脸面了。
真正的男人,是在外头呼风唤雨纵横捭阖,绝不是在自己女人面前横。
所以崔奕从不认为哄着程娇儿惯着程娇儿是过错。
但是眼前的丫头,神色平静,乖巧地跟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似的。
崔奕心里突突地疼,再想起她今日受了这么大委屈。
没了他护着,她就像是一叶浮萍,任人欺凌。
崔奕思及此,怒火又窜到了眉心,他必须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娇儿,我知道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但是太皇太后此举,我事先不知,你别生我的气!”
程娇儿闻言泪水盈睫,顿了顿,红着眼怯怯地问他,“侯爷真的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若是想送你走,需要别人来开口?”崔奕眼底布满了心疼,伸手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见她终于肯搭理自己,心里好受了些,
这客栈终究简陋,崔奕一刻都不想她待在这里,他现在只想把他的娇儿藏在府内,好好护着,再不叫人欺负了去。
“娇儿,我们先回府,有什么事路上说。”
程娇儿是不想回去的,想起他娶妻在即,心头苦涩如潮水般涌至。
只是孩子已经来了,便由不得她任性,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
孩子有崔奕这样的父亲,前途必是不担心的。
程娇儿抿着唇没做声,崔奕便当她答应了,当即伸出手直接将她给抱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怕紧了勒到了她,怕松了又伤到她,一颗心紧张到无处安放。
“娇儿,你抱得紧些。”他哑声开口,
程娇儿小脸殷红,任命地闭上眼,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崔奕抱着她下了楼,将她轻轻放在了马车的软塌之上,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扬声道,“回府。”
马车上的程娇儿忍着不适,靠在软塌的角落里,秀眉紧蹙,小眼神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本就长得妩媚,此刻那眼神更是媚眼如丝,柔弱不堪,勾得崔奕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顺着她的视线瞧见角落里放着的一壶酸梅汤,顿时明悟。
立即就给她倒了一碗,递给她喝了,伺候着她喝完酸梅汤,又亲自拿着袖帕给她擦拭唇角,最后怕她颠着,又干脆把人给抱在怀里。
总之,把程娇儿当瓷器似的。
程娇儿终于感受到了崔奕的紧张,她悄悄抬眼去看他,对上了他清湛的眼眸,他眸色浓稠如墨,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或许崔奕第一次做父亲,还有些无所适从。
他肯定是期待这个孩子的。
默了默,她想起还是得把窦旸的事说清楚,
“对了,窦旸的事,还请侯爷莫要放在心上,进府之前,我已把信物退还给他,与他断的干干净净,那个时候,窦家把他看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与我有所牵扯,我自那之后,就忘了这个人,侯爷,不管您信不信,娇儿心里没有他。”
崔奕闻言眉间的郁气散开,声线清晰,“我信。”
他轻轻吻着她的发丝,不敢碰触她的身子,却是将她一双柔荑捏在掌心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