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3)

  世子爷!小厮从马车里钻出一个脑袋,小声叮嘱,您自个儿小心别惹怒了贵人,晚上小的再来接你。
  知道了,啰嗦!左阳仪回头瞪了他一眼,整整衣冠往前走去,心里暗骂敢陷害他的人,早晚要叫他好看!
  啊切被记恨的阳焱突然觉得鼻子发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大人身体可有不适?小太监立即关心地出声询问,但其实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他,而是太子。
  今上子嗣艰难,已经四十有二了,却只有太子这一个独苗苗,前面生了四个儿子都因为各种原因夭折,如果不是几个公主也没能留住,恐怕现在的后宫不会如此平静。
  之前见到皇帝的时候阳焱就发现他面带弱症,大约是他自身的原因造成了孩子也都不怎么健康,就连唯一的太子也是病歪歪的。
  自太子出生之后宫里已经几年时间没有皇子公主出生了,皇帝的唯一希望全在他一人身上,自然是极尽其能地呵护,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整个皇帝的震动。
  底下的人当然是小心又小心,假如有人生病了是不敢让其凑到太子跟前的,生怕过了病气害得他生病。
  可惜即便如此最后皇帝的这根独苗苗也没有保住,再过五年太子突然一病不起,没撑多久就去了,皇帝大受打击之下也跟着病倒,仅仅过了一个月就龙驾崩天。
  也正是因为这样,皇位最终才会落在了原主第一世曾救过的南王次子头上,因为救驾有功本身又有才学,等新帝登基之后原主一再受到提拔,仕途顺遂得令人眼红。
  不过这份机缘却被那重生之人抢了,南王次子落难那一日原主被人使计变更了行程,那人装作路过将人救下,现在这个时间两人应该正打得火热。
  阳焱原就打算寻机会接近太子,看看他的身体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没想到皇帝倒是主动将人送到他面前来了。
  他已经暗中探过,太子虽然有些体弱,但调理一番以后可与常人无异,而太子不死皇帝恐怕也不会那么早逝,皇位自然永远都不可能落到南王次子头上。
  就是不知道当那个重生者发现抱住的大腿其实不是大腿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真的是非常期待呢!
  无妨,阳焱揉了揉鼻子,怕是有人在背后骂我。
  而这个骂他之人他大约能猜到是谁,想到他在这里见到自己可能有的反应,他不由地轻轻一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变得恶趣味了。
  小太监见他面色红润,的确不像有病的样子,稍稍放下了心,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大人若是身体不适万不能强撑,讲学少上一天不妨的,重要的是殿下的身体。
  阳焱含笑应了,小太监侍候着他洗漱整理好仪容,用过晨食之后推着他去了书房。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如果是平常学子的话早就开始读书了,不过皇帝念及太子体弱,特许他晚上一个时辰,两人到时还没有见人。
  阳焱也不着急,就在那里慢悠悠地整理着教案,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小豆丁就到了。
  见过苏老师。太子身形瘦弱,看起来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脸色苍白带着一股病气。
  难得的是被皇帝那样宠着,他也没有变得骄纵,小小的人儿进退有度颇具储君的气度,如果能有个好身体,日后未必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阳焱回了一礼,请他坐下,便开始了今天了讲学。
  因为身体时常不适而中断的原因,太子虽然启蒙已经两年,但掌握的学识并不多,水平大概跟苏大哥三人相当。
  阳焱严重怀疑皇帝之所以突发奇想任命他为东宫讲学,大约是被自己所说的轻松学习的说法给打动了。
  而经过近一个月的教学证明,太子的确挺适合他这种教学模式的,这段时间他的学习进度比之前快了约有一半。
  最重要的是学业并没有造成他身体的负担,以前免不了半个来月就会发一次病,如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那个迹象。
  也因此阳焱在宫中的待遇还不错,皇帝也终于点头把左阳仪给他弄过来当学生了。
  讲了半个时辰他便停了下来:殿下可以起身活动一下,过一柱香的时间再继续。
  太子有些意犹未竟,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容不得自己任性,于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放下书,起身走到屋外,脱去外衫打起了软绵绵的掌法。
  这套掌法是阳焱特意为他量身定制的,非常适合他这种体弱的小孩,长年坚持的话可以改善体质,为此他还做旧了一本古书,皇帝看了上面的介绍还找人问过,这才允许太子学习。
  左阳仪就是这个时候被人引进来的,见到小孩儿一脸严肃地慢悠悠地挥掌踢腿,心里顿时一阵笑: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手脚这么慢,真跟人打起来别人的拳头都打到他脸上了,恐怕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第291章 真假世子8
  宫里就太子这么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他穿的又是明黄色的衣服,左阳仪便是再傻也不至于猜不出他的身份,因此心里虽然觉得好笑, 倒也没有真的笑出声。
  不过宫里的人都是人精, 就算是太子被保护得再好,也很懂得看人眼色,何况他还不太会掩饰情绪,轻易便被瞧出了心里的想法。
  太子当即就不乐意了:你敢嘲笑孤。
  臣不敢, 左阳仪被晋阳侯抓住紧急培训过宫中的礼仪, 这时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参见太子殿下, 殿下千岁,千岁, 千千岁。
  心里忍不住再次腹诽,千年王八万年龟,这皇宫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好好的人不做偏要拿自己跟畜生比。
  好在太子听不到他的心里话,否则还不当场叫人把他推出去砍了?
  小少年自己端方有礼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样子, 眉头微微皱起:你就是父皇赐给孤的伴读,晋寿侯府世子左阳仪?
  他这话纯属明知故问,皇帝突然给他安排一个伴读, 而且年纪差距还如此大, 自然早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了。
  左阳仪老老实实地应是,太子这才叫他起身, 板着小脸教训道:既然入了宫中,就当守宫中的礼节,以后你也是孤身边的人, 行事说话当有分寸,莫要走出去被人看到了笑话东宫之人。
  是,臣知道了。左阳仪实在看不惯他一个小屁孩老气横秋的样子,不过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只能乖乖挨训。
  这么一耽搁休息的时间也就到了,太子叫他跟着自己进屋,左阳仪低着头随在他后面,等到听从小少年的吩咐拜见师长,一抬头间之前的忍耐顿时全都破功了。
  是你!他一脸惊怒,电光火石之间什么都明白了,好啊,我说是谁在背后整我呢,原来是你这个阴险小人。
  晋阳侯世子,太子早知道两人的恩怨,板着小脸斥道,孤方才教过你的这么快就忘了?怎可对先生无礼?
  这段时间他早就被老师的才学所折服,得知他会被送离晋寿侯府,后坠崖伤残全是因为此人从中搅和,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殿下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他他左阳仪涨红了一张脸,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被他骗了。
  放肆!太子沉下脸,苏先生大才,是孤之老师,便是孤也需以礼相待,岂容你在此信口污蔑?
  虽然心知他才是当年之事的受害者,但人心都是有偏向的,况且老师人品贵重,遭了大难非但不怨恨,还想方设法地要回报侯府的养育之恩,他见不得老师好心帮忙还被人辱骂。
  我没有污蔑!左阳仪满脸的不服气,当初他赖在我家里不走,整天装可怜搏人同情,还反过来陷害我欺负他,真是坏透了!
  孤相信苏先生的人品,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太子冷着一张脸道,倒是你,对师长不敬,来人啊!给孤拖出去杖责二十。
  立即便有太监听令上前,押着他的手臂就要往外拖,左阳仪当初和人打架之后就被晋寿侯罚过打板子,那种痛可谓是终身难忘。
  那时候才五大板就疼得他死去活来,现在听说太子要打他二十大板,心里不是不怕的,不过即使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还是满脸倔强:你偏帮他一个人,我不服!
  往日里那些被罚的人哪个不是乖乖认罪受刑,太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敢在他面前叫嚣的,对他的印象更差了:苏先生是孤的老师,你既是孤伴读,他便也是你的师长,你口出狂言不敬师长还死不悔改,孤罚你又有何错?
  什么狗屁师长?左阳仪愤怒地大喊,苏阳焱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好意思当面说出来吗?就你这种人还有脸当太子的老师?
  吵了这么久终于想到要跟当事人对质了,不过少年就你这种态度,有理都会变成没理的好伐?没见太子的脸色都快阴出水来了?
  阳焱心里不由地替他掬了一把汗,难怪在原主看到的话本里,他最后落得个被变相赶出家门黯淡收场的结果,就这脑子和脾气哪里斗得过他那手段阴险的庶兄?
  殿下,我与世子有些误会,这件事便算了吧!
  没等太子说话,左阳仪先啐了一口,骂道:老子不用你假好心!
  见他一副要冲过来和自己拼命的样子,阳焱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世子有什么仇怨可以等之后私底下来找我,殿下的时间宝贵,耽误了上课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一眼倒是让左阳仪清醒了些,他再不知事也懂得太子的地位有多高,这个责任他显然是担不起的。
  不过他安静下来的同时心里更加气愤了,他就知道苏阳焱不是啥好东西,这才打照面呢,就急着往他头上扣大帽子。
  太子很清楚先生求了父皇把晋寿侯世子选为东宫伴读的目的,不好强出头打乱了他的计划,挥手示意太监们退下,这件事就暂且揭过了。
  课程得以继续,左阳仪憋屈地坐在太子的后面,看着两人一个认真教授、一个用心听讲,气氛十分的融洽,弄得他都忍不住沉下心听了一下,然后很伤面子地发现他居然听不懂!
  之前被侯府整天调书袋的夫子责骂鲁钝,他心里还很不服气,觉得明明是那些人不会教,光拿本书叫他背,那些话他听都没听过根本不懂在说什么,怎么可能背不出来?
  可是现在跟一个八岁的小孩坐在一起,他却还是听不明白他们的话,他终于开始反思了,可能他真的是有点不那么聪明?
  在他的认知当中,八岁就是才开始读书的,却没有想过皇家和农户人家可不一样,太子启蒙都已经两年了。
  而且他天生聪慧又肯下苦功夫,虽然受了些身体的拖累,但也有普通人的进度,已经开始学四书五经了。
  左阳仪不知道那么多,被自己连小孩都不如的事实打击得不轻,接下来的时间都过得恍恍惚惚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两只眼睛茫然地望向了窗外。
  伸出手来。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照作了,然后左手掌心就被打了一戒尺,痛得他嗷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等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后,他不敢置信地大骂:苏阳焱你他m的敢打我!
  阳焱挑了一下眉,明明坐在轮椅上比他矮了半截,那气势却像他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殿下尚且认真听讲,你身为伴读却在走神,难道不该打?
  左阳仪这才发现他自始自终都是坐着的,之前只当他是故意在太子面前端着架子,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次他居然没有顶嘴,默默地看着少年推动轮椅的背影,直到他回到讲台,才悻悻地坐下。
  之后他没再闹妖蛾子,虽然还是听不懂,却努力地集中精神,一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都没有再开过小差。
  下午是别的侍讲的课,阳焱收拾起教案准备离开,左阳仪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人拦下了。
  少年不懂得婉转,直接张口就问:你的腿怎么回事?
  阳焱却比他还要直接,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断了。
  怎么会断了的?左阳仪凶巴巴地问道,那你还有没有银子?苏家穷,你别拖累爹娘和哥哥五弟他们。
  原来你还关心爹娘他们啊?阳焱眼神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自从回到侯府之后,你一眼都没有去看过他们,我还以为你在恨他们当年把你抱错了呢。
  是侯爷他们不准我回去,爹娘又不是故意的,我恨他们做什么?你这是小人的心想君子的心。左阳仪的脸上升起警惕,你是不是在家里说我的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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