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臣等惭愧

  宣德楼的城垛后,赵祯看向了底下的士子。这种城垛设计得比较巧妙,楼上的人能看到底下的情况,但底下的人却很看清除楼上。赵祯身后,跟着一众大臣,此时也在城垛后面观瞧,只见乌泱泱数千士子,穿着长袍带着纶巾在城墙底下跪着。更有不少激动的人,捡起石子、污物向城墙扔来。
  “这,这像什么样子嘛!一群匪类!”
  “事功之学,误我国民深矣!”
  “唉,不堪入目……”
  众臣议论纷纷,赵祯看到了底下的读书人,大部分人都规规矩矩在地上拜服,来到城底下投石扔东西,里面却有许多并非长衫,看样子就是街头混混。当然了,也有几个书生,但看起来却是喝醉了。
  赵祯看了一眼鲁宗道,吩咐道:“鲁参政既然来了,那便去和这些读书人说些话,若是能劝退最好不过。”
  鲁宗道领命,走到了城垛豁开之处,出现在了读书人面前,看着下面道:“我乃参知政事鲁宗道,汝等何敢在此喧哗,惊扰圣听?”
  底下的读书人显然出现了一阵嘈杂,那些扔石头的人,停了下来。几位领头的书生,来到鲁宗道这里,抬头不卑不亢回到:“晚生拜见鲁参政,回参政的话,晚生等来此请命,乃是义不容辞,万不得已。还请鲁参政,能将我等所请转告给天子。”
  鲁宗道见搭上了话,便回到:“你们的请求,天子已经知道了,但朝中一事难以决断。不如你们先散去,若圣上裁定了,再告诉你们便是。”
  领头的书生岂肯这么放弃:“晚生听说,上疏被太监盗去撕碎了,根本没有上达天听,所以才使人投石。鲁参政如今又说,天子知道了,敢问鲁参政如何证明?”
  鲁宗道回到:“你们的上疏,天子真的已经看了,本官也读了。其中有几句,是这样写的,你听听是不是?”
  说完,鲁宗道念了几句上疏的内容,底下的士子一听,顿时放下心来了。这上疏,的确是已经上达天听,那他们就放心不少了。鲁宗道感受到,底下的士子情绪缓和了不少,心中道,也不是这么难对付嘛。这在从中造谣生事的人,着实可恶至极。
  鲁宗道对底下的人道:“大家既然已经将事情告诉给了天子,那天子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公允的交代,大家先散去吧。不久之后,重开会试,诸位还是要用心备考的。”
  “什么?只是重开会试?”底下一人惊呼道:“不是说府试也有猫腻,从府试开始重考?”
  “是啊,我听到的也是如此。会试有猫腻,那府试定然也有猫腻,我等连府试也没过,自然不公,要重新考过。”
  “不走,不走,重考,全都重考!”
  本来声音就不大,底下的人一吵起来,鲁宗道连话也说不上了。上疏之中明明说了,只要重考会试的呀,怎么到了这会儿,又变卦了。其实他们不知,前来这里请命的,除了一部分真“义不容辞”的人外,还有许多屡试屡败的人,想借此机会浑水摸鱼。其中就有许多人,连府试也没过,他们一心想着要重考呢。
  鲁宗道说不上话,底下的人越吵越凶,比之前更加激动了。鲁宗道只好退了回来,周围的大臣一并叹气:“真是有辱斯文,这群读书人,怎么如此得寸进尺,言而无信?圣人教他们的知耻,他们学到哪里去了?”
  赵祯的脸色又黑了,看样子,这个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赵祯原本想着,惩治泄题、放回被捕士子、重新会试之中,重新会试是最简单的事情。因为不论怎样,会试都要重新来过。但眼下看来,若是松口重考会试,就会有更多人要求重考府试,还有各地的州试,也会一一效仿。
  此风不可长,此口不能松。
  “眼下还有何对策?”
  “臣等惭愧。”
  “你们除了惭愧,还会什么?”
  “臣等惶恐。”
  赵祯听了,差点没从城楼上跳下去。只见王曾凝眉深思,随后道:“士子内部,各有所需。重开府试,必让已经通过府试的人,丢了发解,有更多的人不愿意。朝廷当死咬关口,不能松开,只重开会试。晓以利害,下面的人,便不攻自破了。
  “释放缉捕士子一事,或许还可以商量。但不可因外面士子请求什么,朝廷就做什么。可以先将那些士子放了,留下他们的把柄,让他们把朝廷的话带回去,示以恩威,外面的士子们必会忧恐,拖一下就会散去。剩下的人,就很好处置了。”
  “王相老成谋国,此乃妙计,下官等佩服!”一名官员赶紧迎上来夸赞,却发现王曾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王曾的办法值得拍马屁。从外部用力,远不如从内部瓦解。
  “唔……那好,是直接这样放出去?”赵祯问道。
  “大门都打不开。若是轻易打开城门,难以衡量其变动。”王曾环视一周,看了看底下那些士子,的确把城门都给堵住了。
  “不如从别的城门放出?”
  “不可,若是从别的城门出来,等那些人绕了一圈回来,就没有效用了,甚至还会再生什么。放人出去,只能在咱们眼皮底下。”王曾继续道:“现在只有再派一个人去,跟这些士子说清楚,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了。”
  “派谁去呢?”
  众臣垂首,不敢吱声。王曾摇了摇头,准备自己前去,却在这时,身后有人奏道:“陛下,权知昭文馆陈初六求见!”
  “什么?他来了?”
  “他怎么会来,此时他难道不应该有多远躲多远么?”
  “是啊,实在费解!”
  “宣他过来。”赵祯回到。
  “喏!”
  陈初六走了过来,看他那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样子,好像是刚得到消息,从外面一路小跑过来的,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洪学士病了,微臣在那里侍奉,听到消息,洪学士命我赶紧前来想办法。微臣一路赶,又见到这里已经被围了起来,特意又换了别的门,一路小跑过来,所以迟了,还有失朝仪,请陛下宽恕。”
  “知应何错之有?快快请起。眼下有一件事情棘手至极……”
  “陛下放心,微臣有办法!”陈初六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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