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小顽主 第9节
机箱，显示器，主板，cpu，内存，显卡，硬盘，光驱……陶堰详细打听了不同品牌的电脑价格还有配置情况，又去打听了一下配件的价格，初步估算了一下目前的市场行情。
霍百川就跟在陶堰身后，一边扇风一边问道：“怎么样，有眉目吗？”
陶堰摇了摇头。他还是想的过于简单了。诚然在90年代卖电脑属于暴利行业，但是在每一台电脑单价过万而人均工资只有四五百块的90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电脑的。
虽然电子一条街上人群熙攘，看上去热热闹闹的。大多数人愿意购买的还是录音机，磁带，电子表这种小物件儿。至于大部头的电脑，一年能卖出十台就算生意兴隆了。
毕竟是连万元户都很稀缺的90年！
陶堰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暗自沉吟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是我的包！”在女人失声尖叫的惊呼声中，陶堰一回头。就见霍百川头上戴着破草帽，一只手抓着一个瘦削男孩儿的手腕，另一只手照着对方的后脑勺随手就是一下，大大咧咧的教训道：“这么小的年纪就跑出来偷鸡摸狗，你们家大人不管你吗？”
“用得着你多管闲事！”那小孩儿瘦胳膊细腿儿的，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冲着霍百川龇牙咧嘴的瞪眼睛，嘴里骂骂咧咧的喊道：“快放开我。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我大哥可是刀哥。你敢坏我的事，信不信我弄死你啊——”
伴随着一声痛呼，小孩儿的胳膊已经被霍百川拧到了身后。
“继续骂。”霍百川笑眯眯的，下手却一点不留情：“你都要弄死我了，我废你两条胳膊没问题吧？”
察觉到了霍百川话语里的凶悍，小孩儿身形一僵，忽然不骂了。
这个时候，这条街上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也赶过来了。瞧见霍百川抓住的小孩儿，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你？我说小三子，你能不能学点好儿？真想进少管所吗？”
说着，冲霍百川说道：“这小孩儿就交给我们吧。多谢你见义勇为。”
霍百川把人松开。那小孩儿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回头，照着霍百川的膝盖猛的踹了下去。霍百川眼疾手快，握住对方的小腿往前一送，只听男孩儿一声惨叫，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屁股往后退了好几步。
霍百川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开口问道：“疼不疼？”
没等那小孩儿说话，霍百川又自顾自的说道：“疼就对了。这就是要告诉你，重心不稳的话，就不要随便尥蹶子。”
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看了霍百川一眼，没说话。差点被男孩摸了包的女人领着一个十七八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走到霍百川面前，笑着道谢：“小伙子，刚刚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出手，阿姨这包可就被人偷走了。”
霍百川很随意的摆摆手：“举手之劳。”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不是。”女人搂着包，心有余悸的想到：这可是我们家好几年的存款。
霍百川走到陶堰面前，看着若有所思的陶堰，挑眉问道：“你看什么呢？”
第15章
陶堰收回眼神，看向霍百川：“他叫小三子。”
霍百川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不会这么巧吧”，一边看向被工作人员提着衣领带走的小男孩儿：“莲花区红心孤儿院旁边那个大杂院里住着的孙奶奶是你什么人？”
小男孩儿龇牙咧嘴的怒视着霍百川，不肯说话。反倒是一旁拽着他的工作人员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也认识孙奶奶？”
说完，也不等霍百川开口，又叹了一口气：“可不就是孙奶奶的小孙子。”
“其实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他爸爸很早就没了。他妈带着他改嫁。他后爸对他也不好。他亲妈也不管他。炖了一只鸡，给后爸家的两个孩子吃鸡腿，却连鸡屁股都不给他。”小孩子在家里吃不饱饭，只好去外面想办法。一来二去的，就染上了偷鸡摸狗的毛病。
听到工作人员的讲述，在旁围观的群众都跟着唏嘘感叹。
霍百川不以为然：“他后爸亲妈对他好不好，跟他跑出来当小偷没有必然联系。红心孤儿院的小孩子还都没爸没妈呢，也没见那帮孩子在外面偷鸡摸狗。”
“你懂什么？”小三子怒气冲冲的反驳：“我妈对我这样，我还不如去当孤儿呢！”
听到这番话，一旁围观的群众们顿时侧目。
霍百川笑道：“去当孤儿你就不偷了？那行啊，一会儿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孤儿院。我跟老院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收下你。”
小三子闻言，愣愣的看着霍百川：“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你不是想当孤儿嘛！我是能帮你的人。”霍百川看着神色迟疑的小三子，正色说道：“看来你想当孤儿的决心也不怎么强烈嘛。怎么，偷鸡摸狗的生活就这么吸引你？”
霍百川这话一出，一旁围观的人民群众看向小三子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你胡说什么？谁想偷鸡摸狗啦！”小三子气的直跳脚：“去就去！我怕你不成？”
“等等！”工作人员听的稀里糊涂的，不明白事情的发展怎么就变成这样。他满脸狐疑的看向霍百川：“您跟红心孤儿院是什么关系？”
“我也是红心孤儿院的孤儿。”霍百川反手一指陶堰，跟大家介绍自己的人设：“我跟他都是被人贩子拐到江州来的。前段时间莲花区派出所破获的那起轰动全国的拐卖大案，你们应该听说过了吧？电视台都报道了。我跟陶堰还有其他几名残疾孩子都是受害者。因为暂时还联系不上亲生父母，就被派出所送到红心孤儿院。”
不就是比惨嘛！霍百川很有自信，他跟陶堰现在的人设绝对要比大多数人更惨。更能激发围观群众的同情心。
果然，听到霍百川这一番话，围观群众们的眼神立刻变了。七嘴八舌的说道：“你们两个竟然是被那伙人贩子拐到江州来的？我看新闻里说，好多受害的孩子都被他们弄瞎了毒哑了还打断了手脚，扔到街上去要饭。前些天我在市中心逛街，还看到他们了。瞧着可怜，我还给了五毛钱。没想到是助纣为虐了。”
“我们两个比较幸运。他们刚要动手脚，我们两个就醒了。”霍百川说道：“我在家里可能是学过一点防身术。当下就把那伙人贩子撂倒了。然后我们两个报了警，警察才赶过来的。”
围观群众们一脸唏嘘，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还真是凶险。”
“那可不！”霍百川也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就差那么一点，我们两个就要变成残废了。”
“那你们是记不清家住在哪儿？也不知道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我们两个失忆了。”霍百川继续说道：“医生说我们两个可能是被吓的。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也兴许一辈子都记不起来。”
“不过我们两个也没着急上火。去孤儿院就去孤儿院。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哪里不能混口饭吃。总不至于去做一些偷鸡摸狗违法乱纪的事情。”霍百川说到这里，还特意瞥了小三子一眼，反问道：“你说是吧？”
小三子：“……”
围观群众们再次感叹霍百川和陶堰的自力更生：“小伙子好样的！有志气！”
霍百川摆摆手，矜持的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不仅要自力更生，不仅要自己混口饭吃，还要带动孤儿院所有人吃饱吃好。警察叔叔辛辛苦苦把我们从火坑里救出来，我们就要堂堂正正做人。还要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听到这一番演讲，围观群众们大声叫好。
在他身后，陶堰抹了一把脸，有些没眼看。
看着群情振奋的围观群众，霍百川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趁机说道：“我们刚到孤儿院第一天，就在想办法帮助孤儿院创收了。你们知道明天晚上莲花区人民广场有免费的电影放吗？到时候红心孤儿院会在人民广场卖炸鸡——不是，是卖炸土豆。三种口味的狼牙土豆，酸甜香辣孜然味道应有尽有。大家如果感兴趣，想凑个热闹，可以在明天晚上来人民广场。五毛钱一份的狼牙土豆，大家每买上一份，孤儿院的账上就会多出五毛钱。孤儿院的孩子们就会在餐桌上多出一道菜，夏天的时候多出一件衣服，冬天的时候多出一件棉袄，图书室里多出一本书……”
“您的每一份消费，都是一份善举。”实在不想连续几天都吃土豆，霍百川口若悬河的宣传道：“五毛钱你买不到吃亏，五毛钱你买不到上当。却能买到一份麻辣鲜香的狼牙土豆，却能买到孩子们天真的笑脸更好的生活以及更美好的未来！”
这一段话说的，在场的围观群众们顿时热血沸腾起来。霍百川免费帮孤儿院宣传了一波，又开始给自己还没开张的生意打广告：“其实我们两个这次过来电脑城，也是琢磨着能不能做点组装电脑的生意。你们知道组装电脑吗？其实组装电脑比你们购买成机更合适。首先是价格方面更便宜，其次会按照你们的需求量身配置电脑，只要你们能遇到靠谱的人，组装电脑真的比买成机实惠多了……”
天气燥热的三伏天，顶着大太阳口若悬河的说了这么多话。霍百川已经口干舌燥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却还是兢兢业业的帮助大家科普组装电脑的好处：“可以根据你们的具体需求来挑选不同参数的配件。你比方说……”
霍百川虽然没有组装过电脑，但他玩超跑呀！不管大件小件，组装这行当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他跟陶堰这几圈转下来，对现在的电脑配件的参数和行情也摸的透透的。自觉也算是半个行家里手。实际动手方面或许差一点，但是当个专职销售人员，肯定比摊上那些四仰八叉坐着睡大觉的摊主更让人信服。
“而且我们还包售后！”霍百川继续说道：“你们知道组装电脑这个东西，因为所有配件都是我们自己挑选的。有些人会有顾虑，你挑的配件是不是水货？会不会质量不好？会不会我拿回家里用个一年半年的坏了，到时候我找不到人？”
看到围观群众们不由自主的点头附议，霍百川一拍巴掌：“所以我们要包售后。正常的品牌电脑售后保质期多少年？”
围观群众们一脸茫然的看着霍百川：什么是售后保质期？完全没听说过！
要知道1990年前后，正好是假冒伪劣产品最为猖獗的年代。假货水货鱼目混珠充斥市场，五十块钱买一双鞋，穿到第二天晚上鞋跟都掉了的坑人情况屡屡发生。老百姓能买到有质量保证的正品就不错了。还敢奢求什么免费售后保质期？
压根就没听说过这几个字！
霍百川跟陶堰一对视，他们两个也不清楚国内各行各业的免费售后概念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不过大家没听说过没关系，正好是他们的机会。
“我们组装电脑就是包售后的。”霍百川一拍胸口：“三年之内，不管出现任何质量问题——只要不是人为弄坏的，我们免费进行售后处理。三年之后电脑坏了，你拿过来，如果需要更换零配件，你只需要花钱换配件就可以。不收修理费用。”
“我们就住在红心孤儿院。街对面就是莲花区派出所。您要担心我们是骗子，在我们这里买的组装电脑坏了我们赖账不给修，那你转头就去派出所报警。告我们坑蒙拐骗虚假宣传！”
陶堰一戳霍百川后背：这个时候虚假宣传还没入广告法呢！
霍百川冲着陶堰挤眉弄眼，还没说话，就听到之前差点被人偷了包的那位大姨走到霍百川面前，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今天带着我闺女过来，就是想买一台电脑的。如果不是你这个小伙子仗义出手，我这包里的钱肯定是被小偷摸走了。我相信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不会骗人的。阿姨今天就帮你开个张。你听听我闺女的要求，帮她组装一台电脑。”
第16章
阿姨的女儿叫静静。今年二十岁，是江州大学新闻系大三年级的学生。现在在江州日报社实习。她买电脑，主要是用来写文章和进行一些图片处理。
“你们知道9月份在首都召开的第十一届亚运会吗？我们杂志社决定派我和另外几名老资格的记者一起去首都采访记录这次盛世。”静静介绍道：“我从小就想当一名记者。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会利用这次机会，多写几篇精彩的报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要进行大量的练习。所以才想着买一台电脑，这样下班以后，我在家里也能不断的学习和工作。”
霍百川冲着静静竖起大拇指：“学霸呀！”
静静没听明白：“什么？”
“没想到你学习这么好。”霍百川换了一个静静能理解的词，称赞道：“江州大学可是咱们省内最有名气的大学，你可是名副其实的高材生。”
静静听明白了，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好好学习，也会考上的。”
就在霍百川跟客户闲聊期间，陶堰也在电子一条街上细心寻找适合的电脑配件。考虑到静静未来的职业需求，陶堰首先选择的就是一台在时下印刷行业惯用的portrait显示器。这是一种树立式的显示器，虽然跟三十年后的显示屏没办法比，但是在90年年代来说，算是最先进的一种。可以进行全页文案，海报和传单的专业技术编辑和处理。
那位阿姨和静静看到这里，当下就是眼睛一亮。阿姨一巴掌拍在霍百川的后背，大声说道：“阿姨没看错人。你们两个小伙子果然实在。”
说完这话，不等陶堰和霍百川反应过来，阿姨又说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家那口子就是报社的主编。我们过来买电脑的时候，他特地叮嘱我们，让买ibm386型号的电脑。虽说贵了点，但大厂家品质有保证，总比贪小便宜上当受骗强。”
阿姨和静静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们两个这次来买电脑，包里足足带了3万4千块钱。是她们家积攒了好几年的积蓄。要不是霍百川发现的及时，这笔钱就要被小偷扒走了。
就凭这一点，母子二人对霍百川的感激都无以言表。后来又听到霍百川当着大家的面说了那么一篇感人肺腑的话，还保证买电脑包售后服务，这才终于在感激和利益的促使下，决定让霍百川和陶堰帮他们组装电脑。
好在陶堰不负所望，果然按照静静的需求给组装了一台配置十分到位的电脑。不仅如此，陶堰还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编程写了一款当前配置能支持的最先进的一款操作系统。给电脑安装上了。在满足当前的使用条件的同时，确保系统性能更加稳定。
“……兼容性会更好，对内存资源占用的处理也会更快……”陶堰稍微解释了几句，在静静满脸懵逼的茫然神情中，逐渐消音。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霍百川。
霍百川忍俊憋笑。在陶堰越发凉丝丝的视线中，给静静和阿姨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安装了这个操作系统以后，静静在做图的时候就可以同时忙别的事情。比如说写文章，不用一直等着图片处理结果，也不用担心图画到一半电脑就卡住了，死机了。”
“哦！”静静和阿姨恍然大悟。
静静一拍巴掌，笑着说道：“那可太好了。你们不知道，我们单位的电脑就特别卡，经常做排版的时候，等着等着电脑就卡住了。而且开电脑要特别久，等七八分钟才能用。慢死了。”
陶堰接话道：“这台电脑就不会。”
静静满脸期待的看着陶堰。
陶堰：“……？”
静静愕然：“没啦？”
陶堰眨眨眼睛：“您还想问什么？”
静静：“……”
静静抹了一把脸：“没什么。”反正陶堰说的她也听不懂。
霍百川死死咬紧牙关，险些没笑出声来。他轻咳两声，拍拍陶堰的肩膀：“你给静静姐安装个听歌软件，再下几个游戏。工作之余也要休闲一下，劳逸结合嘛！”
陶堰修长的手指一顿，目光幽幽的看着霍百川。
静静笑着说道：“电脑怎么能听歌呢！不过你的想法还是很有创意的。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大学，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们真的可以发明出能听歌的电脑！”
霍百川恍然回神，搓了搓后脑勺：“好落后呢！”
陶堰看了霍百川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