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狼群来了

  距离宿舍约三四百米远的哨所里,灯光灿然,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原上,比夏日夜里的萤火虫还要耀眼,还要夺目。
  那个被马晓东说成是倔子倔臣的新兵蛋子成冲,正警惕地矗立在哨所之内。
  不过对于别人说他倔说他犟说他蛮,他是从来都不承认的,他时常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那叫执着,懂不懂?执着。
  他面容俊朗,身材结实,体态匀称,眸子深邃如海,双眼坚毅有钢。
  哨所修建在视野开阔的高坡之上,四周无任何遮挡,哨所侧壁镶嵌着大块玻璃,便于哨兵观察。
  这时候北风刮得正烈,刮在哨所的玻璃之上,隐隐作响。哨所四周的玻璃虽然可以挡风沙,奈何并不能保暖。
  成冲每站立一会儿,就不得不跺跺脚,搓搓手,小范围内活动活动,暖暖身子,以免全身被冻僵。好在夜晚上哨较为随便,不像白天那样,一动不动,站得直条条的跟雕塑比定力。
  荒无人烟的高原之上,放眼所及,全是茫茫夜色,以及皑皑白雪所泛出的微弱之光。天地之间,只有成冲一人还静静地矗立在那孤零零的哨所内,那份远离众生的孤独,那份仿佛被世间抛弃似的寂寞,环绕着他,死缠着他,几乎令他窒息。
  已是午夜时分,渐渐困劲上来,成冲但觉眼前一花,远处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连串蓝绿色的点状光芒。如夜半的幽灵,似午夜的鬼魅,阴冷可怖,让人猛不丁一见,就禁不住寒颤连连,惊悚万分。
  成冲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连忙揉了揉自己疲倦的双眼,心里咯噔一下,猛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糟糕!是狼——
  狼,是狼,还是他妈该死的群狼。
  成冲确信自己猜测无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这群动物,断然不会是狗,尽管它们长得十分像狗。
  成冲不禁打了个寒颤,使劲甩了甩头,迫使自己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将肩在后背的八一步枪迅速反转过来,紧紧地抱在胸前,肩枪换持枪,做好随时开枪射击的准备。
  成冲出生在南方,虽然也出生在农村,狼这种畜生经常听人说起过,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狼的真容。在他脑海里,狼大概是类似于狗一样的动物,不过,当然比狗要凶猛得多,邪恶得多。
  高原上能碰见的活物少极,这里几乎是生命的禁区。徒然出现这么一群狼,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高原上的狼不比别的地方的狼,高原狼俗称雪狼,恶劣的生存坏境,迫使它们比别的地方的狼更加凶猛,更为凶残。
  孤单置身于野外,遇见狼是件恐怖的事情,遇见饿狼更是件恐怖的事情,而遇见一群饿狼,那简直恐怖至极。
  彻底回过神来的成冲,面色紧张,心跳如鼓,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打颤。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来到高原哨所近两个月来,老兵们也有跟他说起过狼的事情,但成冲当时压根久不信,还以为老兵是故意用狼来吓唬自己的。
  可随机一想,大雪封山,高原上的食物原本就极度匮乏,漫长的冬天更是如此,这群高原狼一定了饿极了。而饿极了的高原群狼凶悍无比,别说是人了,恐怕正面遭遇老虎狮子,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怎么办?该怎么办?电光火石间,成冲不停地追问自己。双眼紧张地环扫之下,猛然发现了哨位登记本旁的对讲机。
  就靠你了,对讲机兄弟。成冲慌忙把对讲机抓在手里,甚至有种想亲吻对讲机的冲动。然而,当他按住发射键就连忙向班长报告时,对讲机兄弟却闹脾气了。成冲连续报告两三次,却没听见一丁点回音。
  怎么回事儿?成冲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手里的这个可发射无线电的黑家伙。
  靠!真是晕了头,蒙了圈了,对讲机居然还没打开。成冲暗骂自己一句,一把将对讲机扭开。随即便听见一连串“滋滋滋”的忙音。
  成冲这才想起来,对讲机早就坏了好几天了。
  和平年代,哨位上极少有异常情况,哨位登记本上,从头到尾,清一色地全部登记着“一切正常”四个字。故而对讲机坏了,也没人上心,横竖无事儿。反而将对讲机开着,总是忙音,扰得人心烦,所以,索性将其关闭了,这大概也算得上是无线电静默了。
  成冲一着急,恨不能抓住对讲机就往外面扔出去: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平常总是吱吱呀呀的响过不停。因为平时无聊的哨兵常常会拿着对讲机跟班里的战友扯闲淡,聊闲天,时常吵闹得人心烦。
  眼瞧着狼群渐渐逼近,成冲越发着急,总不能一直待在哨所内坐以待毙吧!哨所四周那脆弱的玻璃可抵挡不住这群饿狼的连环进攻。
  没办法!那只能开枪了。但无论如何,开枪总不能在哨所里面开吧!到时候,狼没打到,倒是把个好端端的哨所打了千疮百孔。
  想到这里,成冲连吸几口凉气,顿了顿,总算镇定了许多。然后他熟练的打开八一步枪的保险,拉枪机,推子弹上膛。可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弹夹里统共只有五发子弹,而且前面三发居然还是空包弹。
  这三发空包弹是哨兵遇到敌情时,起警示敌人的作用的。可现在警示这群饿极了的畜生恐怕不会有什么大的作用。
  操蛋的空包弹!我去它大爷!
  成冲暗骂一声,伺机察看了一下四周情况,发现狼群离自己尚了十多米远,数目不是很清楚,但是至少有七八头。他鼓足了勇气,轻轻拉开了门栓,冒险打开了哨所的大门。
  外面电闪雷鸣,北风如刀,尽管成冲放下了棉帽的两边护耳,护住了脸蛋与耳朵,但是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被疾风刮来的砂石雪粒抽打的生痛。
  这样的天气,狼群集体出击,它们可真会挑时机啊!
  成冲出得门来,后背依托哨所,端枪锁定目标,然后迅速瞄准。
  可这群狼好像并不怎么惧怕他,依旧一副漠不关心若无其事的神情,只是在成冲出门的片刻,整体稍稍退后了几步。
  它们在干什么?它们要干什么?狗可不是这样的。成冲见过狗攻击人,一上来就直接攻击,连抓带咬,全无章法。这这群狼是怎么啦!是害怕了么?既然害怕了,那为什么又不逃走呢?
  成冲不知道,这正是狼与狗的区别,也正是为什么狼走千里吃肉,而狗走千里吃屎的主要原因。
  成冲虽然瞄准了正前方的一头毛色雪白的大狼,却没有立马扣动扳机。他知道,空包弹的杀伤力只在四五米以内,距离太远了,空包弹就只能当炮仗,听听响还行。
  他不想浪费任何一颗子弹,哪怕是颗操蛋的空包弹。
  成冲就这样死死地瞄准这头白狼,一动也不动。那白狼则对他的瞄准似乎熟视无睹,视而不见,原地转了两三圈,忽然之间居然若无其事地蹲在了雪地上,双眼冷峻地盯着成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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