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明月回京3

  月牙向前行了几步,再忍不住扑身跪在怀袖身前:“师父……月牙,月牙回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些苦……”月牙一时没忍住,不禁放声痛哭,任怀袖如何拉也拉不起来。
  怀袖用不得力,抬头看向她身后愣怔怔杵着的一众宫人,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你主子扶起来?”
  宫人们被怀袖这么一提点,方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来挽扶。
  这些平日随着月牙身边伺候的宫人,今日也实在弄不清她们这位矜贵主子究竟要闹哪样。
  先是在宫里头将那位派头十足的妃子给掌掴了一顿,紧跟着又跑带荒山来,给眼前这么一位不起眼儿的村妇磕头。
  且她们素日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子的性子,要做什么便生要做得,就连她们那位堂堂的藏域藩王都不敢吐个不字儿,因而,若非怀袖开口,她们断不敢随意上前。
  好容易才将月牙由地上挽扶起来,怀袖用帕子拭着她腮边的泪,笑嗔:“瞧瞧,都当王妃的人了,还是这么惯会磨人的!”
  月牙听见怀袖这异常熟悉的轻嗔俏语,心底本就蓄了许久的温情如被挑开了巣盖子的蜂,一股脑儿全都涌上了心头。
  转回身,见一院子的宫人仍傻乎乎站着,斥道:“你们还愣着,见着本王妃的师父,你们还不赶紧磕头?”
  众人闻言,立刻呼拉拉跪了一地,怀袖挽着月牙的手臂笑道:“你快让他们起来吧,奴才们都不晓得要如何称呼我这个山野村妇呢!”
  说话时,怀袖已将月牙让进了房内,映雪和福全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怀袖笑道:“你们两个也是,不认得月牙公主了么?怎得也不晓得要倒茶待客了?”
  映雪不好意思地攥着花布围裙,表情尴尬地小声道:“咱们那粗瓷的杯碗,实在是……”
  怀袖笑道:“不碍事,此一时彼一时,一时说一时的话,如今公主既然驾临咱们的寒舍,便也没指望咱们用金杯玉盏款待她。”
  映雪听怀袖这么说,便应声转身去倒茶了。
  趁着怀袖与映雪说话的空档,月牙已经简单打量过眼前这个不足方寸的简陋小屋。
  目光重新落在怀袖身上,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沉沉道:“师父,你当真是受苦了……”说话间,不觉又红了眼圈儿。
  怀袖却始终笑靥温和,轻拍着月牙的手背:“你也不必如此,你知道我本就是洒脱的性子,如今在这儿,倒是也过的安稳平静,很合我意。”
  月牙的目光落在怀袖隆起的肚子上,心里又是一阵疼,嗔道:“你倒是觉着无所谓,可委屈了将来肚子里的这个宝贝儿,哎!我皇叔父也忒狠心了!”
  “出宫是我自己跟万岁爷说的,并不怨他,你可莫错怪了他。”
  月牙听怀袖这么说,凤目一瞪,不悦道:“你还替他开脱,若不是他听信宝兰和索额图的奸计,岂能让你当初在宫内那般被动?说来说去,都怪他们!”
  怀袖听她这么说,笑道:“这番话,必定是熙岚与你说的。”
  月牙搓着银牙怒道:“哼!若不是岚姐姐告诉我真相,我还没地儿撒气儿呢,正好叫我寻着个由头,好生教训那宝兰一顿,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怀袖惊问:“你这才刚回京,就跟宝兰闹僵了?”
  月牙却一副不以为然:“何止闹僵,我还亲手将她打了呢!”
  怀袖闻听,不禁蹙眉:“你这性子,怎么还是如此,你今日这么一闹腾算是痛快了,他日你回了藏域,留熙岚独自在宫中,岂不是要被那宝兰欺凌苦了?”
  月牙听怀袖提及勤嫔,总算露出些笑模样:“师父就不用替岚姐姐操心啦,她现在已经被封了德妃,听说皇叔父对她很不错呢!”
  怀袖闻言,先是一惊,跟着欣喜之色顿时盈满眼角眉梢,笑道:“这果然是个好消息,岚儿入宫这么多年,如今总算熬出头了!”
  月牙却没怀袖这般好兴儿,只拿眼巴巴地望着她,轻声问:“眼下我却没心思管旁人,我只问你,来日方长,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怀袖低下头,温和的眸光和手同时落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浅声道:“我如今亦别无他求,只要这个孩子平安降生,我亲手将他平安养大,我此生便圆满了!”
  月牙蹙眉凝着怀袖问:“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就住在这荒山野岭间?”
  怀袖浅笑道:“世间安得双全法?既享荣华又得安稳,我没生的这样的好福气,或是前世造的业还不够吧。”
  说话时,怀袖眉宇间显露出一丝罕有的沧桑:“我当初便是万般不愿入宫,曾在疆北时,提及入宫,我就笑称宁愿跑到草原深处去放一辈子羊,也不愿意入宫享受这天底下独一份的富贵。”
  “可是……你如今既已怀了皇叔父的孩子,当真与他就没生出半分情愫么?还是你心里……仍惦记着那一位……”
  月牙问的并不算隐晦,怀袖的浅笑却越发坦然。
  “惦记如何?不惦记又如何呢?”怀袖笑着反问。
  月牙却几乎是想也不想说道:“倘若你当真还惦记那个人,便是与我皇叔父没这缘法,如此便不如与我去藏域,省得终日对着山下的京城心里难受!”
  怀袖笑的越发灿然,伸手按住她激动的将要站起来的身子,道:“我走与不走,与我想不想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你的这份情,我心里明白,我哪儿都不去,也哪儿都不能去!”
  “为什么?是皇叔父他不让你离开么?这个你甭担心,我去替你开口!”
  怀袖的手再次轻轻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温和道:“即便我自己已然无所谓了,但我却不得不为这个孩子着想,他终会有长大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阿玛是谁,也有权利选择是否要回道他阿玛身边。”
  说至此,怀袖轻叹着望向窗外,淡淡道:“走什么样的路,其实都是各自的造化,个人的选择,倘若我此时与你走了,有些事,或许就当真再也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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