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打脸日常 第65节

  “你是说.”冯小小立时便反应过来。是了,要寻当年替爹处理药渣的小太监,哪里比得过陛下金口玉言,来得更为稳妥。
  “所以你才故意说不记得什么时候。”
  少女眉间清亮,眼眸之中的郁色一扫而空,有天家之言,便是那些人觉察到了什么,也不敢轻易动手,不然便是驳了天家金口玉言,到时候天家迁怒细查,只怕谁人都不好过。
  “还是裴公子想得细致,我这就去拿。”小兔子哒哒哒就要往外走,郎君敏感,牢牢牵住她的手腕,“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嗳?”冯小小怔了怔,指着外面那道垂花门,“我去偏院。”
  早前她就把自己的小包袱收拾进了偏院,这会被裴衡止认真问着,忙不迭的补充了几句。
  “还是算了。”郎君将她按在一旁的软凳,摇头,“这会云澄在偏院歇着,你去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不,不行。”冯小小难得结巴,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拒绝的很彻底。除了那张画像,她的小包袱里还放了贴身的兜子和小衣,哪里能大喇喇的示人。
  “.其实,不去取也可以。”郎君微微侧身背着她,藏起红了的面容,之前她泡温泉的时候,小包袱就放在山石上,他倒是匆匆瞥过几眼,记得不多,却也够用。
  他细细想了片刻,再提笔时格外专注。笔墨勾勒之间,梦境中瞧见过的那个小太监容貌跃然其上。
  冯小小暗暗惊了一会,着实没想到他也会作画,且画得还颇为细腻,一点儿都不比她在侯府时请来的画师差。
  她瞧得专注,凝神静气的裴衡止便有些走神。他略略调整了对着小兔子的侧脸,又将身板绷的笔直,就连握笔的手,也讲究万分。
  偏蘸在笔尖的墨汁不称心,滴答落在宣纸,晕染出一片深浅墨色。
  “呀!”冯小小倏地站起,围了过来。
  淡淡的花香窜进鼻息,裴衡止唇角微扬,又作了几笔。刚刚还污了宣纸的墨迹渐渐成了摇曳的树叶,一点也看不出违和。
  “你瞧瞧,是不是他?”郎君侧身让开半步,小兔子果真毫不防备,一心扑在画上,“画得真像!”
  早知道就直接请他作画了,想起花出去的钱银,冯小小不仅有些肉疼,那可是她一点一点写书攒下来的,最近没了写书的活计,她和玉书相当于坐吃山空。
  虽说裴衡止请她在侯府小住,可这并非长久之计。
  她抿唇又细细看了看,丝毫没注意从背后拢住她身形的郎君。他本就身量高,这会悄无声息地站在小兔子背后,正瞧着她发的发带出神。
  “你.”裴衡止声线微沉,目色渐渐疑惑。
  小兔子其实并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于有些时候.
  一想起她唇瓣上的温软,郎君耳尖倏地艳艳红了一片,他觉得小兔子亦是情动。
  可她却总想与自己划清界限,裴衡止皱眉,难不成是他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
  “什么?”
  少女心里的大石落下,人也轻快许多,她微微仰头,瞧着说了半句就不再开口的裴衡止,“裴公子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面对那双乌黑的眸子,郎君心底抖得厉害,又生怕叫她瞧出端倪,忙偏过脸道,“我只是在想那个小花袄。”
  他顿了顿道,“你与他的眼睛很像。”
  都是水汪汪,圆溜溜的。看人时的目色,也是一样的傻气。除了一点,裴衡止暗暗叹息,要是小兔子跟小花袄一样黏人就好了。他乐得让她抱着不撒手,别说抱一会,抱一生亦是无妨。
  “.”冯小小面上一僵,很是心虚道,“裴公子定是记错了。”
  “其实我基本已经不记得他是何模样,只依稀记得他的眼眸很亮,像浸了月色的黑珍珠,润润光华。”
  裴衡止怅然一笑,低眉看她,“这些年我也曾想过,若是当时没有诓他,想来他如今也会是十二羽中一员。”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人的命数与机缘都只在一念之间。”
  冯小小默默退后半步,不露痕迹地脱开郎君身侧,“裴公子也不必多想伤怀,其实一切都是有定数的,该走什么路,即便现在选错了道,终究也会有幡然醒悟的一日。”
  这话不仅是劝慰裴衡止之言,更是说与她自己听的警示。
  上天已经给了她脱离开伤心难过,重新来过的机会。没道理再陷入泥潭,万劫不复。
  即便面对裴衡止,她仍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
  但如今一切都开始有了变化。没有陛下赐婚,他们门不当户不对,身份隔着十万八千里,是万没有可能再嫁娶成亲。
  她绝了与他的所有可能,眼下就只剩慢慢收回自己的心。无言的苦涩沁入骨髓,生出钝钝的痛。
  少女拿起书桌上晾干的画像,抿唇笑着,“裴公子先歇着吧,我这就去送给院外候着的小梁子。”
  *
  夜里冷风凉人心。
  内山地广,便是禁卫军守护森严,也总有遗漏之处。
  神仙宫内的寝殿,已然静了许久。
  天家向来不喜太多宫婢在旁伺候,殿里守着的內侍婢子,如今都一溜烟地跪在厚重的殿门之外,只有容妃身侧的近侍宫娥,正小心地捧了温茶,推门进去。
  “娘娘,奴婢芙柔。”宫娥垂头,脚步清浅。转过三道屏风,离得老远便跪了下来,她双手恭敬地举起紫砂壶,目不斜视地换了桌上的冷茶。
  “嗯。”一只素手从拢下的纱幔中探出,容妃声音比起白日里嘶哑不少,却媚到了极致,“倒些水来。”
  玉杯里清茶漫漫,芙柔规矩万分,轻轻递了过去。刚刚那只素手却忽得收回,只剩一声嘤咛。
  饶是芙柔听了许多次,也仍是忍不住脸红耳热。
  她不敢抬眸,高高举着玉杯跪在榻前,直到那里面缠吻声淡了些,才又伸出一双大手接住玉杯,“爱妃口渴,怎得不告诉孤。”
  “陛下,哪里有您这样喂水的。”容妃的声音越发娇软。
  芙柔不敢再待,轻手轻脚地退出内殿,刚刚掩好殿门,便听得拔步床咯吱咯吱又摇个不停。
  这镶了金丝做缀的拔步床,单是木质,都非凡品。也不知天家到底用了多大的劲,芙柔听多了这声响,再想想容妃这两日越发消瘦的面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殿里刚刚还压抑的哭喊越发高昂,芙柔离远了些,与其他宫婢跪在一处,迷迷糊糊打着瞌睡。
  也不知內侍又往里面抬了几次水,那磨人的声响总算彻底停了下来。容妃肤嫩,每每等天家熟睡之后,都要上一层玉清膏,方能将那一身的青紫红痕好好掩盖。
  偏殿里,一池温泉自外引入。容妃刚刚沐浴完,这会正躺在一旁的软榻,芙柔小心地拧开玉清膏,才点了些许盖在她身上青紫,便引得容妃低低抽气了几声。
  “娘娘。”芙柔眉心都跳了几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忙求饶,“奴婢知错。”
  “罢了。”容妃懒懒摆手,今日她疲累的很,哪里还有发火的气力,“眼下什么时辰?”
  “回娘娘的话,已是子时。”
  “子时?”容妃一怔,又道,“内殿里的沉水香可点了?”
  芙柔越发恭敬,“刚刚奴婢出来前,万公公便命人在着了香。”
  这两日天家夜里睡得总不甚安稳,惯例都会点了沉水香做安神之用。
  容妃颔首,瞥了眼芙柔。
  夜里子时一刻,是禁卫军换班时分。
  守卫森严的神仙宫里,却不知从何溜出一个小宫娥,借着夜色遮蔽,极为熟练地躲开往来巡逻侍卫,悄悄潜入了后山。
  茂密的树林在月色中愈发斑驳,树影重重间,静静站着一人,披着黑色的大氅,似要融进无边夜色。
  见到熟悉的小宫娥,方从暗处走出。
  “你这气色.”
  如水的月色,自枝叶间细微漏下,映照出一张让后宫嫔妃暗暗妒恨的娇媚容颜。
  装扮成宫婢模样的容妃向前福了福身,“嫔妾无妨,只要能助娘娘,便是要嫔妾这条命,也是值得。”
  “你这般忠心,不愧是将门之后。”那人依旧遮在大氅之下,“青光殿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她既已出手,只怕这些日子还要你再辛苦些。”
  “娘娘放心。”容妃略略弯唇,“嫔妾自当尽力,至多再有七日。”
  她眸中升起冷意,恨恨攥指成拳,“再有七日,便可事成!”
  第60章 计中计  他瞥了眼被她护住的小腹,“怎……
  “你有几成把握?”
  那人冷静, 细细道,“我们所图大事,每一步都应慎之又慎。稍有差池, 连累的就不仅是我们几人,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娘娘放心, 此次少说也有六成把握。便是不成,臣妾也绝不会连累娘娘。”
  容妃规规矩矩行了礼,道,“早先若非娘娘在暗中施以援手, 臣妾早就不知埋在哪, 做了无名鬼。眼下既有报答之际,臣妾定当凡事以娘娘为先。”
  “妹妹这话说得客气。从一开始你我图谋之时, 便已经是嫡亲的姐妹。不过——”那人浅浅笑笑,“我也是担心妹妹身子, 才多这么一句。”
  “娘娘但说无妨。”容妃就着她的手起身,美目盈盈似有泪意。
  “左不过是桩小事。我听闻, 妹妹的避子汤, 已经停了有段时间。诚然,并非是我误会妹妹有什么深意。”
  在大氅下露出的半张脸, 略显苍白, 偏唇上又染了艳丽的红, 一字一句, 说得缓慢, “只是你也知晓这药霸道,若是此时留子,多非麟儿。”
  “妹妹还是要慎重些好。”
  “娘娘说得是。”容妃垂首,手臂无意护在小腹, 笑道,“并非臣妾有什么私心,只因臣妾喝了避子汤再遇上这药,身上便会起许多小红疹。”
  “臣妾不敢耽误娘娘大计,是以才自作主张,停了避子汤。”
  “原是如此。”那人微微叹气,“你为我做了许多,等他日事成,你定是首功。到时候是享太妃之位,还是归隐山林,我都依你。”
  “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你且早些回去,这一路我都打点过了,至于万松那,你也不必担心,安庆侯那一副画像,就够他今夜里折腾。”
  “是。”容妃恭敬地福了福身,方才又隐入了夜色之中。
  从后山回神仙宫,一路都很安静。
  别说往来的侍卫,就连宫婢內侍都甚少遇见。饶是容妃再笃定那人的权利,此刻也有些无端的心慌。
  她悄悄溜进偏殿,软榻上依旧是美人侧卧,锦衣华服,青丝披散,婀娜的背影掩在薄被之下,细瞧才发现,那微微颤抖的肩头,犹如被风吹散的花蕊,透着股不自在。
  这丫头。
  容妃暗暗嗤笑了一声,芙柔哪哪都好,就是太过胆小。不过是叫她假扮一会,便抖成了筛糠。
  “芙柔。”容妃坐在镜前,利落地拆了宫婢发髻,有些好笑地看向还抖个不停的婢子,“还不过来伺候?你再抖下去,被旁人瞧见可就要露馅了。”
  “娘,娘娘——”睡在软榻上的芙柔声都带了哭腔,似是强忍着什么。
  “你?”容妃忽得回过神来,迟疑地起身,看向软榻后那垂着的厚重帷幔。
  她依稀记得,临走前,那帷幔还不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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