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怎么还没找到我 第77节

  “照一……”
  赵三春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事实上,这段时间蜀中的精怪们都乱了套,所有的精怪都看到了那道神谕,他们发现这世上原来还留存了一位神明,可这位神明,终将带他们走向一条灭亡之路。
  “照一姐姐你干什么?”贺予星见姜照一忽然要将脖颈间戴着的那枚透明的珠子扯下来,他连忙伸手去拦。
  “小道士,你说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姜照一看着他,忽然问。
  这就是姜奚岚让朝雁交给她的那颗珠子,即便祝融藤长时间分离,这颗珠子也能替她延续生命。
  “照一,不要拿这个开玩笑哈。”
  赵三春连忙说。
  那珠子没有放进她的身体里,一旦摘下来一次,就再也没有办法对她起效了。
  夜愈深,此时还未至深秋,底下的树还没掉光叶子。
  贺予星才要开口说话,目光却定在了落地窗外,他有些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又往窗外看,“我出现幻觉了?”
  姜照一闻声,不经意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簇又一簇的霓虹里,似乎有颗颗晶莹的碎粒落下。
  她猛地站起身,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跑到小阳台上。
  初秋的夜空里,
  莹白的雪一颗颗从天际坠落,越落越急,已见盛大之势。
  “完了完了……这才秋天就下雪了,天有异象,说明我的死期真的近了!”赵三春跑来,看到这一场奇异的雪,他一拍大腿,如丧考妣。
  姜照一几乎听不太清他的声音,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天空里落下的寸寸晶莹,半晌才迟钝地伸出手掌。
  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一点冰凉,顷刻融化。
  可她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眶里却有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照一姐姐,你怎么了?”
  贺予星还来不及惊叹这秋天下雪的奇景,却见姜照一掉了眼泪,却偏偏又在笑。
  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也让赵三春有些担心,“哎呀照一,你这是咋了?”
  仿佛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她收紧了手掌,蹲下身,失声大哭。
  赵三春有点手忙脚乱,才要俯身,伸手去轻拍她的后背,却见她忽然站起身,转身冲向客厅。
  贺予星才跑出去,就见她已经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照一姐姐!”他瞪大双眼,忙跑过去。
  可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她毫不犹豫地用刀刃割了右手的手腕,顿时鲜血流淌出来,她看着血液顺着手背,一点点地沾染上她指间朱红的戒指。
  淡淡的光芒微闪,戒指上殷红的血液被吞噬。
  “照一!你这是做啥子嘛!”
  赵三春忙跟贺予星来捂住她手腕上的伤口,都沾了满手的血。
  而她望着窗外满天飘飞的雪花,脑海里却是那个夏天,在青梧山上的一个夜晚,她站在吊桥边,亲眼看到一颗流星从山崖上掉下来。
  “青蛙叔叔,”
  她红着眼眶,忽然说,“星星掉进水里了,他不挣扎,要安静地接受他的宿命,可我看见了。我喜欢他在天上发光的样子,所以我要把他捞起来,哪怕是用我的一辈子。”
  哪怕,是用我在他眼中,
  这微不足道的一辈子。
  第60章 亵渎神明 锦城秋夜的这场雪,是为她下……
  原本寂静的夜, 因为这一场毫无预兆的秋雪而变得喧闹起来。
  锦城是个冬天都难见雪一面的城市,这场不合时宜的雪一来,对于锦城人来说, 就是一种“奇观”。
  李闻寂锁上书店的门,旁边的茶馆已经灭了灯,关了门, 整条街上只剩路灯橙黄的光影照着犹如盐粒般的雪花一颗颗坠落。
  他转身,静立在灯下,凝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半晌,他才终于收回目光, 迈着轻缓的步履,朝着街头灯火未能照尽的昏暗阴影里走去。
  忽然,
  地板上添了一点又一点殷红的颜色,灯光照着他苍白的指节, 血液从他手指间那枚朱红戒指流淌出来, 顺着他的手指, 无声滴落。
  他骤然停下,在灯下抬起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血珠仍在顺着他的指节坠落到地上。
  殷红刺目的血液,竟还带了些温度。
  雪花摇晃下坠, 如几粒碎盐般落在他的手掌,瞬间被殷红的血色融化无痕。
  他忽然收拢手指,
  身体在灯影里模糊成流星的影子, 跃入天际,淹没在风雪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和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那道纤瘦的身影就静静地坐在窗前, 直到她看到玻璃上映出了一颗流星般的光影。
  她回头,看向显出身形的年轻男人,一瞬之间,泛着光的两道绳索毫无预兆地缠住了他的双手,迫使他后退了几步。
  而她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推着他的胸膛,同时绕在床头两边的绳索收紧,他不得不一退再退,最终坐在了床沿,双手都被越收越紧的绳索束缚在了床头。
  “姜照一,你要做什么?”
  他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里神情还算平静。
  “这句话,难道不该是我问你才对吗?”姜照一站在他面前,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些虚浮无力,“李闻寂,你想做什么?”
  他竟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此刻抬眼望着她,他半晌也没有一句话。
  “你要遵从神谕,带着这蜀中所有的精怪去死,是吗?”
  “那我呢?”
  姜照一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但此刻真的见到他,她却并没有哭,“李闻寂,你要对我食言吗?”
  作为她的丈夫,就算不能一同白头,也要陪伴她的一生。
  这约定,
  是他亲口给她的。
  “姜照一,”
  他垂下眼睛,隔了许久,才说,“我别无选择。”
  神谕的束缚,他无法挣脱,无论他愿或不愿,那始终都是他的宿命。
  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腕,隐隐还能看到里面浸出的血迹,他不由再度看向她苍白的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轻皱,似乎有些生气。
  “是你逼我的。”
  姜照一久久地看着他的脸,“在黎云州,你答应过要跟我一起回锦城,可是最后却是我一个人回来的。这段时间,我给你写了很多信,就像我的那四年一样,盼着你回信,可你始终不给我任何回音……我总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从在郁城的那个时候,在山庄里,当你和我说,你没有七情六欲的那个时候,我就该果断一点,离开你。”
  “离开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好像对你来说,那太容易了,你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我,也可以一封信也不回给我,你宁愿见小道士,也不愿意见我……我以为,我失败了,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教会你这些感情。”
  她的眼眶里添了水雾,偏过头,迎着冷淡月辉,她看向那玻璃窗外,仍未有收势的纷扬雪花,“可是李闻寂,下雪了。”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砸下来,她再度看向他,“是不是这场雪停了,这世上,就不再有你,不再有青蛙叔叔了?”
  “不行的,李闻寂。”
  她轻轻摇头,随即伸出手,挡在他的眼前,她慢慢地凑近他,她的目光落在他没有多少血色的唇,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或是感受到了她越来越近的呼吸,骤然偏过头,像是有些无措,“姜照一,不可以。”
  昏暗的光线照着他无暇的侧脸,姜照一就这么看着他片刻,随后收回了捂住他眼睛的手。
  “为什么不可以?”
  她却问他,“我们没有离婚,就还是夫妻,那你说,为什么不可以?”
  “小道士师门里的绳子真的能困得住你吗?”
  她看着他,明明眼眶已经红透,临着他的视线,她竟然还笑了一下,“李闻寂,你如果还要走,那你就走啊。”
  她苍白又脆弱,此刻这样近的距离,足以令他看清她的神情。
  只是在他微怔的刹那,她抓着他的衣襟,抬头吻他。
  嘴唇轻触的瞬间,她攥着他衣襟的指节不由收紧,她几乎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仿佛这已经用光她所有的勇气,可她却仍不见退缩,手指勾开了他的衣摆。
  她的亲吻来得突然,李闻寂几乎浑身僵硬,在察觉到她的手指已经解开了他的几颗衣扣时,他的气息变得有些乱。
  地狱之神不会情爱,当然也从不知道,原来凡人妻子的一个亲吻,就足以令他胸腔里的那颗心翻沸难定。
  他的睫毛微颤,周身已经有了些浅淡的光芒闪烁,但他还未化作流光,却见他的凡人妻子忽然扯下了她脖颈间的那颗珠子。
  他瞳孔微缩。
  “姜照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颗珠子在她手里变得暗淡无光,她手指间的朱红戒指有光影微闪,她就那么望着他,“你还要走吗?”
  姜奚岚留给她的珠子再也不会对她起效,从此她只能依靠祝融藤续命。
  她像个小心翼翼讨好他的小孩,朝他伸出手,抱住他,她的声音有些压制不住的哽咽,“李闻寂,我只有你了。”
  在这世上,她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
  李闻寂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只是这样被她抱着,听见她的这句话,他就好像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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