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暂停一下先别读，天气太冷受不了。
得找些东西保暖保暖，否则随时都有冻死疑虑。
哼……苦笑是很好的调适剂，这下当真变成流浪汉囉。
但寻寻觅觅，一个公园是能有什么？
随便挖个坑把自己埋掉算了，我绕啊绕。
等一下！
噹啷噹啷……
什么啊？
怎会有铁鍊声？
谁？
谁在附近？
四处探望都没人，镇定点别吓自己，听错没有关係，没事没事……
坦白说这座公园挺阴森，灯光昏暗，设施老旧，佔地又大，人烟稀少显得特别空旷…又
了无生机，唯一优点是公厕有提供免费的自来水喝到饱。
「你好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旧衣回收箱？」
好不容易搭上一位老奶奶，也不用顾及什么面子了，那不值钱。
老奶奶来用很卡痰的音色缓缓回应：「年轻人……这么晚了……赶快回家……」
「是这样的，我从外地过来，被人抢劫口袋空空才决定今晚睡这，还是看阿嬤能不能借
我些钱买张车票回家，一定会还！」
「钱没有……绳子一条要不要……？」
蛤？
我要这东西干嘛？
而且这条绳子未免也太脏。
「谢谢阿嬤，我再自己想办法。」
「帮不上忙不好意思……你好自为之……我回家了……」
步伐迟缓却很轻盈，身子僵直从不摇摆，阿嬤怎么有办法走出这种怪异姿势？
就像用脚尖走路一样。
我原地不动目送老奶奶，视线紧盯，走到哪跟到哪，方向明确是往远处一棵大树走去，
身影没入树干后方，却再也没从另一头走出来。
我疑惑，躲在后面干么？
等了一支菸时间，我决定前往查看，目光依旧紧盯不放。
咦？
哪儿不对劲？
有这么远吗？
老人家三十秒的路程我足足花了五分鐘。
一步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树干前，然后鼓起勇气探头一望！
不会吧……老奶奶消失在树干背后。
什么情况？
遇到了，这公园有鬼，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幽灵对话，吓得我屁滚尿流鸡皮疙瘩掉满地，
跌坐草皮还惊魂未定……脸颊就被不明物体搔弄一下，抬头一看原来是榕树的鬚鬚正以飞快
的速度向下生长，伴随魔音穿脑的笑声此起彼落，铺天盖地的树影配合凉风翩翩起舞，还有
些许月光穿梭其中，仔细一瞧，每片树叶都浮现一张人脸，五官清晰都不一样，其中一位我
认得，是闭上眼睛的老奶奶。
「哇！」
我在六角凉亭颤跳起来。
做……做梦吗？
吓死人，冷汗直流也太惊悚。
胆小如鼠就在说我，拜託这种事别再让我梦见。
累到睡着，现在几点了？
看看时间才午夜时分，那根本没什么休息到嘛。
话说这条狗从刚刚就一直看着我，怎样？
喔你覬覦这包外带对不对？
不行，这我明天早餐。
「……」
你看我我看你。
「好吧同是天涯沦落人，分你一点，但作为交换条件，要乖乖给我抱着睡喔。」
这么大隻毛又多，抱起来肯定非常舒服，我们要团结一致互相取暖，才能度过凄凉悲惨
的狼狈夜晚。
哀……寂寞到跟狗说话……
我是不是没救了？
「智障，那我不吃了。」
嗯，以上就是这条傲娇狗的回答。
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
「年轻人，醒醒。」
我睡眼惺忪。
「待会人都出来运动，睡这不好看啦。」
喔……好。
天亮坐起身，没洗澡的我抓抓毛躁乱发，头皮屑像雪花般四处纷飞，下巴还有点疼，眼
睛也肿肿的。
低头望向身旁的诅咒小说，天吶昨晚居然拿这么邪恶的东西当枕头。
再说早餐呢？
我的早餐呢！
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被这条死狗偷叼走，咬烂袋子疯狂在地上大快朵颐……
啊不是说不吃！
我气到衝过去救，使出吃奶的力踹出一脚，幸亏还剩一半。
唉？
是不是有点臭酸了？
哎呀没差啦，畜牲都嗑了没问题。
我狼吞虎嚥吃得津津有味，东春还算可以，这家滷肉饭确实好吃，只可惜这辈子没机会
再光顾了。
眼角瞥见叫醒我的热心阿伯，他双手叉腰直盯我看，不晓得脖子是否有病，一颗头在那
摇来摇去晃个不停。
出发吧，我简单整理仪容，伸出两指将外露的鼻毛一抽拔掉，现在的任务是找份零工赚
取回家资金，有供膳那是最好，且是现领，月初统一匯款那些通通不行。
短期的话考虑一下，前提要有供宿，还允许预支，这样才能结清敏惠的一万块钱，但如
此一来这几天没住到，租屋缴的钱都浪费掉了。
条件不少我知道，可就算忽略筛选还是相当困难，我像隻无头苍蝇游走市区，不是嫌弃
并非挑剔，这里压根儿没有工作机会叫我如何是好？
步履蹣跚，失落地从一家派遣公司空手而出，他们只招募工地师傅，嫌我身材瘦小不予
录用。
叭－
远处突如其来的长音巨响获得群眾目光，原来是隻笨猫穿越马路，差点被呼啸而过的轿
车碾成带汁肉饼。
毛茸茸的身躯掠过我的脚踝，嘴里叼着条鱼满脸得意，没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见上帝，
只为一顿温饱也算拿命去拚。
站在路边，我仰望着蔚蓝天空，想起求学时的偷窃事蹟，不知不觉陷入回忆……
人都有急难时候，孩子出生需要奶粉钱，经营生意需要周转金，长辈生病需要庞大的医
疗支出，又或者像东春那样，意外随时随地每分每秒都在发生。
翻开社会新闻，纵然那些强盗窃匪好手好脚，背后却都有逼不得已的感人理由，犯罪虽
然不正当，但其实他们的心地都很善良。
当年同学们在网咖等我和东春，准备和隔壁班来场攸关面子的世纪大战，可我俩身无分
文没钱开台，却又无法逃离战场，若缺席这场战役，往后在班上的日子肯定会被霸凌到死，
被强迫当眾打手枪的那种，别怀疑就这么狠，那也好，如此一来不再犹疑，我们决定行窃杂
货店那台老旧收银机。
东春把风我动手，趁没人注意，身手矫健的我顺利偷到大把零钱。
成功那刻东春想着什么我不晓得，而我呢？并没感觉，应该说不会对老闆爷爷產生任何
愧疚，为了生存，我可以将犯罪的行为合理化，就跟贼猫偷鱼一模一样。
来吧，小意思，又不是多大金额，当然能超过一万那是最好，我目光扫射人群。
唉有了！
一个大肚婆从我面前晃过，怀孕还敢出来拋头露面，我就看你有多少能耐可以反抗。
鬼鬼祟祟尾随在后，小心翼翼等待良机，目测弧度少说六个来月，待会下手记得拿捏力
道，控制情绪不能太过粗暴。
铃铃铃，来电铃声响起，孕妇接起手机……
就是现在！
我衝了上去，出手，目标她的肩背。
啪！一个白衣男子跩住我的右臂：「住手！放过她。」
唰！一个黑衣男子拉着我的左臂：「快追！要跑了。」
怎样都不重要，此刻在意的是我曾几何时多了两个胞兄胞弟？
「你们，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请问是啥情况？」
「我是天使阿武，代表你内心深处的友善良知。」
「我叫恶魔阿武，代表你本性天生的邪恶无耻。」
「好，你们打一架，谁赢我听谁的。」
天使阿武先开口：「金城武，虽然你的健康、事业、亲情、恋爱没一样顺遂，但亲朋好
友都知道你的心肠并不坏，或许无法为社会带来多大贡献，至少安份守己知足常乐，平凡地
过生活，平淡也很美好，平安就是幸福，勿以善小而不为，同样勿以恶小而为之，别再犯错
，别再让在乎你的人悲痛欲绝。」
换恶魔阿武：「清醒点啊老弟！还要再傻几年？你心知肚明，倒楣不是一两天的事，三
十六年了你甘心？世道本就不公，多少人乐得轻松不用努力？多少人与生俱来天资聪颖？又
有多少人运气爆表含着金懒叫出生？喔我是说金汤匙，不是罪过，你的行为不过是平衡一下
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还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而已。」
两位都很有道理，但我谁都不信，白痴啊我有秘笈，还在这边跟你们选边站？
记得昨晚有看第三章，内容什么来着？
喔对……想起来是见鬼了，不可思议却没有太惊讶，这世上都有搞死人的诅咒了，冒出
几隻鬼怪算什么？
小时候就有丰富的鬼压床经验，尤其当兵那次最为精彩。
服过兵役的人都知道，除了高阶长官大部份阿兵哥的床位都是上下舖，而且不论季节，
就寝掛蚊帐在哪个部队都是明文规定，我的军旅生涯待过很多单位，各地使用蚊帐的方法都
是一样，四个角上鉤，会将下垂的部份塞进床垫底下。
那晚半夜四点下岗，白天业务繁忙还排这种坎坷哨给我，可见值星班长讨厌我的传言实
属不假，距离冬令起床还有两个鐘头，我赶紧回下舖稍作补眠，掛好蚊帐倒头就睡。
但才入眠不久，右边邻兵的左腿就隔着两层纱网踢了过来，我给他一次机会。
然后就被得寸进尺了，踢踢踢踢踢踢踢，右脚不停被触击的我十分烦躁，人早已累瘫，
只能用很呢喃的吼叫表示反抗，结果呢？踢踢踢踢踢踢踢，是人都无法忍耐，我拐起脖，看
着肉色贱脚没水准，整条腿已经侵犯到我的床垫领域，踢踢踢踢踢踢踢，唉……没力气发火
，也不想耗费精神起来揍他，我被迫斜躺着逃避现实。
但……后脑才回到枕头怀抱，立刻惊觉哪里不对！
喔Fuck……老子睡的地方叫寝室角落，右边可是墙壁啊我的老天爷……
一瞬间吓跳起来，却马上被股无形力量反制回去，随即压遍全身没在囉嗦。
纵然我身经百战，但这种事可不是多来几遍就能习惯，想像一下寻常的鬼压床……就是
一个人叠在身上，重得你喘不过气，无奈这位好兄弟与以往的过客相比截然不同，多了个向
下施力，一心置我于死地。
过程非常痛苦，好像灵魂受到拉扯一般，三魂七魄都不完整了，根本就是一场意志力的
大比拚……我顶，祢推，我翻，祢甩。
一来一往差点放弃，倘若失去求生意志后果将不堪设想，幸亏……最终还是挣脱了祂，
剎那间就像被心脏电击器来这么一下，整个人从床上飞了起来，热汗直流，没人晓得我经歷
了什么，在这短短的五分鐘，对我来讲那是整整一个鐘头。
体质关係吗？
谁知道，多次向家人反应我的困扰，然而爸爸只会责怪我酗酒成性，脑神经衰弱不值同
情，唉……连自己儿子的话都不信，都不会不好意思？
孕妇老早走远，我路边找张椅子坐了下来，继续阅读这该死的第三章……
＊
嗯嗯，嗯嗯嗯嗯，非常好，秘笈里的金城武跟我一模一样，很有上进心，不仅找工作的
执行力强，方向需求都有完整规划，脑袋清楚晓得自己要的是什么。
但景气不好不能怪他，四处碰壁萌生抢劫念头想必也是迫于无奈。
你猜得没错，对象同样是名孕妇，天使与恶魔阿武也有出现。
小说读到目前为止能确定一事，儘管故事内容与现实再怎么雷同……还是有个地方不太
一样，就是书里的金城武并没有遇上紫园老师，没拿到“堕天使的华丽诅咒”。
这不是废话吗？
不，假设紫园老师早料到事态会如此演变，将自己写入小说当中，那我敢篤定他不是神
经病就是外星人。
金城武打消了抢劫念头，所以金城武打消了抢劫念头。
有样学样，紫园老师靠这本书找到自己，我也靠这本书找到下一步目的地。
购物中心里的流行服饰？
逛了一圈起码十家以上，哪个才是正确店家？秘笈没有给出答案，紫园老师把主线剧情
描述得维妙维肖，但这类场外谜题是我遇到，不关男主角事，自然不会有线索。
或许这比迷路还糟糕，目标是有的，只是太多无从下手。
我停下脚步，思考生锈的聪明大脑，运转久违的灵活逻辑……
不出十秒马上获得一份可能结论。
几家或哪家其实并不重要，重点是有或无的简单差别，既然全都营业，代表谁都可以，
只要是我金城武选的就是答案。
不是太有自信，事实证明所有境遇都照着剧本在演，同理小说也在纪录我的人生。
换句话说就算拿把尖刀刺向我的心脏也不会就地死去，因为至少活到结局。
我走进一家合乎眼缘的名牌店，才东张西望就被一位店员拉进柜台……
「快啊急死人了！来收银钥匙，大门的这把，那台桌机坏掉不要用，里面有部好的，我
手机号码给你，快死掉再打给我，谢谢下班给你三千，先这样我老婆要生了！」
像隻小鸡一般嘰嘰喳喳唸完就跑，显然误认我是临时找来的代班人员。
那该怎办呢？
沉静心思想了一下，卖衣服而已有啥困难？
不如顺理成章将错就错吧。
但人生的叉路口又来了，下班现领三千对我真好，不仅车钱够还能饱餐好几顿，只是收
银机里躺着一万五现钞是怎么回事？
诱人犯罪吗？
才决定不做坏事耶。
我翻开秘笈边读边唸：「金城武走进一家看顺眼的名牌店舖，店员像隻小鸡一样嘰嘰喳
喳交接钥匙与注意事项，原来他老婆要生了，情急之下误认金城武是前来代班的分店员工，
日薪三千非常优渥，但收银机里躺着一万五现钞又是怎么回事？诱人犯罪吗？才决定……哎
耶呜欢迎光临！」
一位女孩上门光顾，我将书本大力放下，阅读被强迫中断，没关係，答案不着急知道，
距离打烊时间还很早，凡事可以慢慢考虑，招呼眼前顾客才是当务之急，如果选择现领三千
的话。
「喜欢都可以试穿哟，更衣室在那边。」
「呃……先生，可以麻烦一件事吗？」
「好哇你请说。」
「我想帮男朋友买几条裤子，看你身材跟他差不多，能不能帮我试试看？」
「那有什么问题。」
女孩挑了三件给我，套了又套换了又换，她面带微笑非常满意，真是太好了，能帮店家
做成生意我内心充满踏实。
「三件都包起来吗？」
「嗯对，麻烦你。」
比起收钱，我更想快点拿回小说，确认接下来的剧情推演。
但就在此时……嚕嚕呜啦啦嚕！
我肚子突然间炸出火山级别的地狱绞痛！
猛爆且热辣。
不是吧，偏偏在这结帐的节骨眼……菊眼起火燃烧……
「你还好吗？身体不舒服？」女孩见我一脸狰狞不知所措。
可恶，一定是臭酸的早餐在肚里翻云覆雨，天生肠胃不好怪自己，贪吃又嘴贱，早知道
就别冒险吞食。
不……穷困潦倒……再给次机会还是会吃……
汗如雨下，每滴都是豆大的水珠毫不夸张。
不过……再怎么勉强也得敬业回答。
「我还好……就昨晚吃了麻辣喔喔喔喔喔！」
噗嚕嚕－噗噗噗嚕嚕嚕嚕嚕嚕－
一阵百鬼夜行霹靂啪啦，我括约肌镇守不住，在女孩面前完全释放，她哑口无言目击一
切，剧毒的秽气瞬间瀰漫全场，我不怪你，遇上这种状况任谁都会落荒而逃。
嘴里叼着秘笈，一手撑住屁股一包，一手偷了件裤子逃离现场。
这绝对是我此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漫长一天。
潸然泪下，湿湿滑滑的带纳液体满脸都是，太羞愧了，我对不起老闆，对不起父母，对
不起亲朋好友，对不起中华民国。
躲在厕所清理好久，内裤脱下来的瞬间简直惨不忍睹，根本是视觉与嗅觉的双重饗宴，
我发誓你不会想知道细节，那是想像力触及不到的恐怖画面，谁都没办法用言语口述表达，
因为世上没有一个词汇得以形容那副惨况。
又白忙一场，我摀着脸，一气之下真想把书烧掉，当然这只是气话，因为我又照着提示
来到了这，一个充满生老病死的鬼地方，预感非常之不好，而那些都是第四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