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马车走了一日多一行人来到邑菘城门口。
  城门口有人守着,他们刚走近就被拦下,“站住,都下马车,检查。”
  乔福上前,塞了银子,“官爷行个方便,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举家回乡。”
  银子衙役收了,却一把推开乔福,指着走在马车前面骑马的护卫,“听到没有,都给老子下来,还有马车里的统统下来,检查。”
  众人陆陆续续下马车,有衙役拿着纸笔点人数。
  其他衙役提着刀走向装货物的马车,刀砍在箱子上,“把箱子都打开。”
  “官爷这里面都是些茶叶布匹……”
  乔福话没说完再一次被推开,“没听见爷说话吗?打开。”
  箱子打开,里面几乎都是茶叶和布匹,那衙役还拿刀在上面戳来砍去,好好的东西全被糟蹋了。
  护卫气的不行,然而主子没发话都没动,忍着一口气。
  那点人数的衙役收了笔,看向乔六爷这个像主家人的人,“你们一共有八十九人,五十二匹马,十三辆马车,想入城,每个人人头税十两银子,马匹和马车各二十两,算下来一共是两千一百九十两银子,还有你们那些货,全都要交税,一共是三千两。”
  衙役话一出顿时喧哗声四起。
  领头衙役提刀呵斥,“闭嘴,想要进邑菘城必须交税银,赶紧的,没钱就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往回走可得走上许久才到别的小县城,而想要到下一座府城还有海边渔村,必须从邑菘经过。
  护卫当即拔刀同衙役对峙起来。
  守城门的衙役那边纷纷赶了过来,领头衙役一脸不屑,“怎么?你们还想跟官府作对。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识相的把刀放下。”
  对方人数有五六十之多,还每个人都有刀,俨然是重兵把手了。
  依依他们这边也没再怕的,那学武不久的孩子们都护着女子瞪那些衙役。
  乔六爷走了过来,“邑菘城里是什么情况我们不知,最好不要硬碰硬。”
  依依和沈书尧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早知情况了,南决先探了路,只是没想到守门兵还能见人涨价,这价格可比南决打探来的多了一倍不止。
  依依看了眼那些衙役,“给他们。”
  领头衙役冷哼一声,“三千五百两,一文都不能少。”
  绿萝诧异,“刚刚还三千两呢。”
  领头衙役冷笑,“你们敢对官爷不敬,追罚五百两。”
  依依面上笑意大增,眼底却不见一丝笑容,“给。”
  边牧看了眼依依,她竟然忍下来了,对方这么过分她居然也能忍?
  付了银子,一行人上马车进了邑菘城。
  进了城,路边许多卖儿卖女的人家,看见他们一行人就围上来问要不要买孩子,只需要一袋粮食。
  有些几乎是哀求他们买孩子。
  沈书尧握拳,指节咯吱咯吱响。
  依依安慰他,“你不是想要那黑石吗?到手了随便收拾,不急。”
  沈书尧打开马车暗格,里面是一块煤,南决暗查时摸回来的。
  天灾本就不可避免,扛一扛许就过去了,偏偏邑菘的县令苛捐杂税不减反增,还添了什么人头税,按照每家每户几口人来交税,连那稚子都不放过。
  放话若是交不出人头税来就把人抓去挖黑石,逼的百姓卖儿卖女只求有粮食交税。
  依依看到煤就知道,邑菘的县令在挖私/煤,且用收税的法子,逼的走投无路的人去免费挖煤。
  第30章 大修了2千字
  卖儿卖女的人多为妇孺和年纪大的老人, 不见壮年男子,连那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都没。
  他们都围聚在城门口位置,过了一条街便有衙役镇守, 那些百姓不敢越了那条线。
  依依他们一行人可怜这些人, 却也没一人开口相助,见识过灾民也明白当人活不下去时能有多疯狂。
  他们很清楚心肠该硬的时候必须硬, 不然就会给自己遭来祸事。
  乔福这次还是先递了银子上去,接银子的衙役颠了颠荷包的重量,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放他们过去。
  相较了几间客栈,最后选了一间名为吉祥的客栈包下。
  马车行驶进客栈后院, 下人们开始行动起来,搬行李的搬行李,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孩子们也有人看着没让乱跑。
  在发现邑菘县干旱、严苛的税收、官吏挖私/煤逼迫百姓卖儿卖女草菅人命后,沈书尧就让东岭彻查邑菘县令周青铜。
  却也只查到一些同人来往的隐秘书信, 不过这些书信上都用的暗语, 并不知其背后到底跟谁联系。
  不过至少知道一点, 邑菘县令上京有人, 不然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不能瞒的死死的。
  不管是干旱、还是乱收苛捐杂税、还是挖私/煤,那一样不是掉脑袋的事, 却愣是没泄露出去一点。
  南决则继续查黑石, 知道对方挖私矿, 运送黑石贩卖,但黑石从哪儿挖出来的却暂时没有线索。
  大小明则各自带了几人分头去调查邑菘百姓的事。
  邑菘干旱持续有两年之久,头一年百姓还用河水井水灌溉庄稼,随着河流干涸井水枯萎, 人都不够喝了更别说庄稼了,这般严重下,邑菘县令还抓壮丁,逼的人越发活不下去。
  紫霄和诗画正等着侍卫挑水回来,邑菘的气温实在太高了,不止人难受,少夫人种的树也需要水。
  邑菘气候闷热的很,都已经适应了开始变凉的天气突然一下炎热起来,每个人身上汗津津的都有些受不了。
  由于邑菘干旱许久,不少井水都干涸了,客栈的井水不多,他们不过才打了几桶水就见底了,俨然不够他们一行人用水。
  掌柜告知他们城中有几处卖水的地方,客栈的井水就那么多,紧着点用只够生活做饭,喂牲口都不够,就别谈洗漱了。
  可就算下人不用水,主子们还能不用水吗?
  因而便安排了侍卫去买水。
  紫霄等了好一会儿,水没等到,侍卫倒是等回一个,忙问道:“水呢?怎么去了那么久?掌柜不是说距离客栈最近卖水的地方就在隔壁街吗?”
  侍卫是跑回来的,整个人喘着粗气,“出事了。”
  紫霄发现他手臂上的衣服是坏的,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破的,也顾不上水了,“怎么回事?”
  护卫平息了一口气,道:“卖水的衙役非要收我们一挑水一两银子,赵兴性子急就跟他们嚷嚷了几句,那些衙役故意把水洒了然后跟我们要钱,还不让我们走,我们气不过就动手了,我是趁乱跑回来报信的。”
  见识了城门口人头费、车马费还有货物费,被讹诈了整整三千五百两,知道这邑菘的衙役心黑,就怕他们做出更心黑的事。
  恰逢乔福走过,赶忙叫住人,“乔叔,护卫跟衙役打起来了。”
  乔福问了原因,取上银子带了侍卫赶去赎人,邑菘情况比较复杂,在路上便说好万事让乔福出头去办,绿萝身为女子最好少露面,就怕遇到那混不经的。
  即便他们已经尽力不惹事,但还是总会遇到麻烦,而这些麻烦皆是同县衙衙役发生的,光拿钱息事宁人就赔出去不少。
  别说护卫了,乔福的耐心都要被磨完了,乔家虽无人当官可在富县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富商,谁不给几分薄面,这还是他第一次点头哈腰赔这么多罪,显然对方是在故意找茬,偏偏主子发了话让再忍忍。
  入夜,邑菘县城内一片灯火通明,想到城外百姓卖儿卖女只求一袋粮食,而城内却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依依靠在窗边听着外面的曲儿声,“一个县衙最多可养多少衙役?”
  沈书尧低头看书,闻言抬头,“算上官吏一共五十人。”
  “那这周青铜又多了一条养私兵的罪啊。”
  沈书尧放下书,“他该死。”
  被欺压的这么厉害难道没有人反抗吗?当然有,只是反抗的人被抓以后再没出现过,是生是死皆不知。
  周青铜该死,奈何现在还没有找到煤矿地点,那些挖煤的人还没救出来暂且不能杀,不然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抵罪。
  衙役没事找事的讹诈他们银子,因而除了那打探消息的以外,其他人都待在客栈没出去。
  红袖回禀说边庭出门了,往县衙方向去。
  依依和沈书尧对视一眼。
  边庭是第二天一早回来的,回来后便要见沈书尧夫妻二人,边庭见着人率先开了口,“周青铜想对你们下手。”
  依依:“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还没进邑菘的城门就开始各种为难他们,看衙役挑事的样子像是在故意逼他们动手。
  沈书尧手指轻轻摩擦扶手,“是想联合银甲兵对我们下手吧?他怎知你的身份?”
  边庭同沈书尧对视,“你可知周青铜是谁?他背后之人又是谁。”
  不得不说边庭踩准点了,这正是他们现在想知道的,沈书尧是武官,对朝中这些人际关系最是薄弱不知。
  邑菘距离上京太远,东岭找到的书信都有暗号,知道邑菘县令书信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但这些人是谁却无从知晓。
  即便八百里加急派人回去查探,一来一回少说一个来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依依感觉疑惑,“你怎么突然好心起来?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边庭看了看两人,“你们定是要杀周青铜的,只是他这些年给他的主子敛了不少银子,他一死必然有人来查,我想让你们在杀周青铜之前,助我兄弟二人假死,借助他的手把消息传回去,即便日后有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
  怪不得一路跟他们到这儿,这是想借他们的手死遁。
  沈书尧和依依对视一眼,这人定是还有事瞒着他们,不过目前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少,“好,答应你。”
  边庭将一张纸交给沈书尧,“邑菘县县令周青铜,荆国纪元二十三年间进士,曾做过孙御史的学生,周青铜现在的夫人是枢密院院使大人之女,不过只是庶出。枢密院院使是萧贵妃的祖父,孙御史曾是枢密院院使的学生。”
  沈书尧猛然看向边庭,枢密院院使一直是主和派,在朝中与主战派的祖父一向不对付,这个人手很长,户部和兵部都有他的人,没少给他们使绊子。
  他至今怀疑大哥出事的那场战役是有人故意泄密,当时朝中派了枢密院的人去做监军,那人正是枢密院院使的门人。
  大哥连同他的三千前锋兵,没一个人活着回来,尸骨无存。
  因为死无对证他手里也没有证据证明有人泄密。
  边庭又道:“周青铜在上京时见过我。过了汝州你们还活着,后宫那位便往邑菘传了消息。因而周青铜知道我们跟你们同行,估计也得了将我们一起诛杀的命令。”
  沈书尧将纸折起来,“边大人话未说完吧,既然一路上你们都没有动手,宫里那位又是个疑心的主,他或许早怀疑你们叛变了,既然怀疑,那周青铜为何还要找你们去商谈,并告知你们计划?”
  边庭应声,“所以我没说他的计划,因为我也不信。”
  他给明宗帝当狗不假,他周青铜不也是给人当狗的,谁又高贵过谁了,竟趾高气扬命令他。
  从周青铜话语中边庭知道,不管他与边牧判没叛变,上京里的人都不信任他们了,得不到信任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这样,不如趁此机会脱离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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