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恶言有意黛玉揪心

  贾母被鸳鸯搀扶着坐下,对王夫人道:“此次之事,好在宝玉没什么大损伤,就揭过去罢!紫鹃这丫头也没安什么坏心,何况一个丫头也受不了你那三十棍棒。她若伤了、残了,找谁服侍玉儿去?”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奴才做错事还不能给些教训了?那她以后如何会长记性?”王夫人是铁了心了,贾母的话听在她耳里分明就还是偏着黛玉的。因而她并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
  黛玉虽不清楚紫鹃和宝玉谈话的整个经过是怎样,但大概也听雪雁说了一些。宝玉动手动脚不尊重,这本就极惹潇湘馆的人厌恶,紫鹃说了一些告诫的实话倒也无可厚非。
  刚刚进门时,又听到是因为紫鹃提了她要家去的事,才惹的宝玉如此。黛玉对此很是无奈!
  家去,是她正在考虑的,因为总是要回去看看的,至于以后是和思儿留在苏州,还是仅回去一段时日,都还是个未知数。偏偏因为紫鹃的一句话,就使他变得痴傻了起来。
  看了王夫人一眼,黛玉道:“紫鹃是我身边的人,自我进府里开始,她便待我比她人都精心细致,和我情同姐妹。此次她犯了过错,说起来倒是因我而起,那便是黛玉之过了。舅妈若是不消气,黛玉任听处置。”
  王夫人早就恨黛玉要死,现在听她之言,本想就势给她一顿教训,但贾母却在旁死死的盯着。好不容易忍住一口气,她只道:“姑娘是府里的客人,我又怎么敢!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舅妈的,又怎么舍得怪罪姑娘?”她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动不得她,不过是再忍忍,总有要她好看的时候!
  虽然对她口中的‘客人’一说有些不快,但贾母看她后面说的倒还过得去,便也罢了。“你能这样想最好,让紫鹃给宝玉赔个不是,你也就当给了玉儿一个面子。都在一起住着,心里有疙瘩总归不好!”
  王夫人只应道:“是。”
  正说着,下人来回:“林之孝家的,赖大家的,都来瞧哥儿来了。”
  贾母便道:“难为她们想着,叫她们来瞧瞧。”
  谁曾想,好了很多的宝玉一听到“林”字,便在床上又哭又闹起来,嘴里喊着:“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林妹妹回去了!快打出去罢!快打出去!”
  黛玉和紫鹃都愣住了,听到宝玉哭闹外加满口胡言乱语,黛玉不知该哭该笑,或许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都说宝玉是个多情的种,整日喜欢和女孩子厮混在一处,对园子里的女孩子都是一个样。不知是因喜欢,才有一肚子柔情,还是天性就是如此风流?
  黛玉平日里总远着他,对他满嘴哄人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不仅仅是因为她确实对宝玉无意,只当他是表哥,因而并无男女之情存在。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她这位二舅妈的缘故。
  宝玉对她或许是真心,从今日这种混乱的情况就可看出些许。但她和他注定是无可能的,她并不愿意一辈子留在贾家。说句大不敬的话,假若哪一天她的老祖宗去了,她这位二舅妈必是容不下她的。就是宝玉心向着她,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
  眼看着宝玉现在的癫狂,黛玉苦笑,这算什么?孽缘么?还是前世的冤家?有心过去安抚他。可等她才刚要靠近,王夫人便道:“你快到一边去罢,别再刺激他了,还嫌他疯的不够?”
  黛玉顿住了脚步,她说的再难听,此时也得受着。
  贾母看向黛玉:“他天生有呆根,等醒了就好了。”
  宝钗袭人都围在宝玉身旁,又是唤又是扶的,并没有黛玉插手的余地。
  宝钗眼里有焦急,有担忧,有怒意,有恨意。黛玉知道那后面的两种情绪是对她的。
  不管宝钗对她如何,现在想想宝钗才是真正适合宝玉的良配罢,金玉良缘,说不准就是天作之合!
  她们的安抚并未见效,宝玉还是一个劲地说胡话。王夫人只得帮着他说:“打出去罢!”
  又忙安慰说:“那并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都已经死绝了,再没人来接你妹妹,你只管放心罢!”
  黛玉闻言,身子震了一震,心陡然跟着揪起,脸色亦是大变。抬眼向王夫人望去,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宝玉道:“凭他是谁,除了林妹妹,都不许姓林了!”
  贾母看见黛玉变了脸色,瞪了王夫人一眼,才对宝玉道:“没姓林的来,凡姓林的都打出去了。”
  一面吩咐众人:“以后别叫林之孝家的进园来。你们也别说‘林’字儿。孩子们,你们听了我这句话罢!”众人忙答应。
  湘云和宝琴扶黛玉坐在,任谁听到太太刚刚那一句都会觉得膈应,何况黛玉本人!
  一时宝玉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槅子上陈设的一只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说:“那不是接林妹妹的船来了?湾在那里呢。”
  王夫人忙命拿下来。袭人忙拿下来,宝玉伸手要。袭人递过去,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这可去不成了!”一面说,一面死拉着紫娟不放。
  一时又有人回:“大夫来了。”贾母忙命快带进来。黛玉、湘云、宝琴及薛姨妈、宝钗等暂避入里间,贾母王夫人便端坐在宝玉身旁。傅太医进来,见许多的人,忙上去请了贾母的安,手放在宝玉的手上,诊了一回。
  因宝玉死活不撒手,紫鹃少不得低下头。
  傅太医不解何意,不过没敢多问,起身说道:“世兄这症状,乃是急痛迷心。古人曾云痰迷有别,有气血亏饮食不能熔化痰迷者,有怒恼中痰急而迷者。此亦痰迷之症,是因急痛所致,不过一时如此,较别的是轻些。”
  贾母道:“你只像背书似的,果真不妨事?”王太医说:“实在不妨。”而后笑道:“若是晚生说的不准,错了一处,都怪在晚生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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