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节

  “我记得昨天穿着红褙子的这个泥人,胸襟上的绳子是散开,今天系的这么严实?”
  她回头看着马自力:“是怕他冷?”
  马自力强壮镇定。
  有人噗嗤笑了。
  “啊,白胡子在这里。”宋宁拍着一位穿武生衣服的泥人,摸了摸他新戴上去的胡子。
  外面,整个戏园子都是人了,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宋大人在呈家班办案。
  有人小声道:“大人在做什么?”
  “不知道,等着看吧。”
  宋宁忽然将泥人脸上挂着的胡子扯了下来,猝不及防地喝道:“砸开!”
  众人一惊,不知砸泥人是做什么。
  沈闻余带着大家过来。
  马自力突然站起来想要往外冲,可刚站起来,就被阑风一脚踹跪在地,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大人,肩膀上是开着的。”沈闻余将泥人的衣服扒下来,才发现这个泥人并非是一个完整的,而是从肩膀处往上,是个盖子,上下一合就行。
  但只有两个泥人是能看到“盖子”。
  其他的接口处缝隙已经从外面封住了。
  沈闻余扒开一个盖子。
  “盖子”解开的拿一瞬间,只听到一阵倒抽气。
  一颗人头。
  活生生的人头露出来,有人惊叫一声,道:“是、是小柳红!”
  小柳红勾了一只眼妆的脸,苍白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沈闻余用刀柄敲开了泥人的身体。
  裂开后,大家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把头砍下来。”
  乔四摸了鼻息,回道:“大人,还有气息。”
  “找大夫来。”宋宁吩咐道。
  乔四正要去,门口有人举手道:“大人,大人我就是大夫。”
  宋宁颔首,那人大夫过来诊断。
  沈闻余打开另外一个“盖子”,果不其然里面的人是钟青,他显然被人殴打过,整张脸青紫交叠,眉骨上还有血迹。
  他试了鼻息,忙将泥人放倒,敲开来请大夫看。
  两个人都有没有死,但钟青显然要严重很多。
  “两人都是中了蒙汗药。”大夫和宋宁道,“小人回去取解药来。”
  宋宁颔首:“有劳了。”
  大夫回去取解药,沈闻余和乔四将钟青和袁添抬到旁边去躺着。
  宋宁道:“开剩下的四个。”
  第270章 不能成全
  所有人更加的紧张。
  有人问道:“剩下的里面难道是……祝兆贵?”
  大家骇然失色。
  如果是祝兆贵,那只能是一具尸体了。
  沈闻余拆开第一个泥人,本来还有讨论声的后台房间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泥人里是一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裸尸。
  “这、这不是祝府的马管事吗?”有人认识,小声提醒道,“大人,这是祝家的管事,从小跟着祝兆贵的。”
  宋宁和那人道谢,查验着这具尸体。
  一具保存的很好的干尸,是经过完美的脱水风干后,装在了这个泥人里面。
  沈闻余敲开第二个,几乎露出一个头的时候,就有人认出来,喊道:“是祝兆贵。”
  黑漆漆枯柴一般的祝兆贵。
  依旧是裸尸。
  第三具是非常年轻的女子的尸体,是祝琳琅。
  第四个泥人是空的。
  宋宁扯了一件衣服给祝琳琅搭了半身,蹲下来验尸。
  三具尸体都没有表面创伤,肤色、头发都很正常,单单从外表看,没有任何被害的痕迹。
  她看向跪着的马自力:“手艺不错啊。”
  马自力垂头跪着,面色惊恐。
  “带回去,明日升衙审。”宋宁起身,走到站在一排的十多个孩子面前。
  呈家班里最大的也只有十七八岁。
  而这些孩子或者半大的孩子,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孩子了。
  宋宁很疲惫,查了这么久的案子,得到的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整个呈家班上下三十四个人,被捆绑着带回理刑馆。
  虽是晚上,但依旧轰动了半个内城。
  后台的灯光很亮,宋宁将祝琳琅的盖好,她双腿修长骨骼纤细,面容虽干枯了,但依旧能想象得到,她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新年才十七。
  宋宁心口鼓荡,气的很。
  当官倒也有不便之处,就是她不能随随便便动手打谁了。
  “抬回去吧。”宋宁叹气,正要走,忽然听到钟青嘶喊了一声,跌跌撞撞爬了过来,“琳琅?”
  他抄着尸体抱在了怀里,嚎啕大哭。
  宋宁示意大家不着急,让他哭会儿。
  钟青跪坐情绪彻底崩溃了。
  抱着尸体嘶吼着。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负了我,我以为你知道了我配不上你。”
  “我日日夜夜睡不着,我恨不得诅咒你……可我舍不得,哪怕你嫁给了别人,我也想你能过的好。”
  “为什么!”
  “让我死,我代替你去死好不好。琳琅。”
  “他们说我不该活着,让我去死吧,琳琅你醒一醒,和我说一句话,看我一眼就行。”
  安静的四周,只有钟青嘶哑的哭喊声。
  宋宁看着,他的手臂有伤,这么哭着用力,手臂上的伤又崩开来,流着血。
  沈闻余给他披了一件衣服,钟青却不再哭了,抱着祝琳琅,无知无觉地跪着,宋宁上前,道:“起来吧,我们要将尸体带回衙门,明天好升堂。”
  钟青抱着祝琳琅起来:“我、我抱着她回去行吗?”
  宋宁摇头:“不行。”
  钟青也不强求,亲自抬着担架和大家一起回理刑馆。
  宋宁让百姓都散了:“都回去吧,这案子到不痛快了。”
  “大人别难过。”有人安慰宋宁,“恶人得到了惩罚,就是大块人心。”
  宋宁颔首,道谢。
  大家陆续回家,宋宁站在祝府的门口,心中怅然,赵熠问道:“在可惜祝兆贵父女?”
  宋宁和赵熠笑了笑:“我没事。王爷也累了,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今天不想再做事,也和其他人说过了,不用过于纠结,所有的事都留在天亮以后再议。
  “饿不饿,我请你宵夜。”赵熠不急不慢地走在她身侧,宋宁惊讶地看着他,“有什么吃的?”
  “看你想什么,王府应有尽有。”
  “小曲儿呢?”
  “没有。”
  “王爷到底舍不得阖府的美人。”宋宁道。
  赵熠冷笑一声:“我舍不得,你的兄弟鲁苗苗就快住在我家了。”
  “这不能怪他,怪只能怪,您让他变坏了。”宋宁道,“还有我的狗。”
  “呵!那条狗除了一身肥膘或许有用,别的地方一无是处。”
  宋宁居然没法反驳,但被他这么一打岔,心里却觉得舒服了一些,方才那一瞬间,她被愤怒控制了思绪,无比懊恼她为什么要做官。
  如果不是官,她可以肆无忌惮摁住了马自力打到他半死。
  可冷静下来却觉得幸运。
  手握权柄多好啊,惩罚马自力的不仅只有拳头,还有更好的方法。
  “晚安!”宋宁道,“赵捕头明日第一次上公堂,莫要睡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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