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迈步之时，尤夏瞥到刚才奥菲娜所站的位置上有几滴液滴的痕迹，他以为是不知道哪来的水珠，也没有在意，就这么径直跨了过去。
·
因为这桩意外，一直到入睡前，莱斯的状态都有些恍恍惚惚的，尽管他努力表现得很寻常，尤夏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躺到床上后，尤夏翻过身凝视着莱斯的侧脸，对方不知在思考什么，闭着眼，眉头时不时地轻蹙。
“小莱。”他唤了一声。
莱斯睁眼，转头看向他。
尤夏与他无声相视半晌，倏然撑起脑袋，在对方嘴角边快速地亲吻了一下。
接着，他躺回原位，揉了揉自己的发烫的脸颊，柔声安慰：“别想太多，好好睡觉，你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不管你想做什么，背后都会有我在。”
莱斯睁大着眼睛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像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染上一片薄红。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低声道：“再来一次。”
尤夏没听清：“嗯？”
莱斯动作轻巧地俯过身，在他脸颊上回了一个吻。
尤夏同时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与冰凉的长发拂过脖颈的触感，脸上顿时更为滚烫了。
紧接着，他听到莱斯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句：“谢谢。”
·
翌日中午，比林德罗镇。
旅馆布置陈旧的餐厅里，仅有靠门座位旁坐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
她就着寡淡的白水没滋没味地吃着旅馆赠送的午餐面包，忽然身旁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继而扬眉一笑：“没想到居然是你来找我。”
“打扰了。”尤夏在她的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了一遍，道：“我想问您些事情。”
奥菲娜一边撕下干瘪的面包碎片放进嘴里，一边道：“怎么说我之前也是魔龙王，你不怕我吗？”
“族中长辈说，前任魔龙王不喜欢打斗杀戮。”
“是不喜欢打架，可我喜好男色啊，”奥菲娜放下面包，故意单手托腮注视着他道，“要不是因为你是木精灵，我不想招惹你们那一族，你这样说话温温柔柔的，其实最合我的口味。”
尤夏轻轻扬了扬嘴角，从容淡定地说：“我是你儿子男朋友。”
奥菲娜动作一顿，随即惊讶地往后靠到了椅子上，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摇摇头道：“那这小子比我强多了，居然泡到了精灵。”
第106章
尤夏没有在意她的用词, 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问您，为什么莱斯不能接触学习高深魔法？”
奥菲娜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轻轻地动了动眉毛道：“告诉你也没关系, 反正这事你们木精灵的典籍上估计也有记载。”
她喝了一口水清喉咙, 尔后慢悠悠地说道：“传闻魔龙是堕落的异能龙后代，这传闻没错，但不准确, 准确来说, 是堕落死亡的异能龙后代。”
她在“死亡”二字上加了重音，尤夏倏然记起利尤门在第一次给他科普魔龙的时候就有提到过，深渊魔龙是在亡灵与黑焰的包围中诞生的族群。
“异能龙嘛，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和元素龙的差别就在于元素龙天生亲近魔法元素，而异能龙在这方面受到限制, 它们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 但是却能觉醒血脉中传承的强大异能。”
奥菲娜又开始一点一点地撕扯起了面包, 边吃边说：“我没见过异能龙, 也不知道真正的异能龙会觉醒几种异能, 反正我们魔龙一般就只能觉醒黑焰一种异能, 这是与生俱来的, 而我不同, 我觉醒了两种, 所以我成了深渊的主宰, 乌德也不同, 他也觉醒了两种，第二种还比我能打，所以他也当上了深渊之主。”
后半句话, 她是以一种自嘲的口吻说的。
尤夏猜测她口中的乌德应该就是现任的魔龙王。
“莱斯既然是我生下来的，那么很大概率，他也能觉醒两种异能，不过，如果说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变成魔龙过，其他的也就没必要提了。”
尤夏没有告诉她莱斯已经变过魔龙的事，只问道：“觉醒血脉的条件是什么？”
“当然是战斗，越是高压残酷的生存环境越是能逼迫出成长和变强的欲望，要是一直安于现状，那就永远也别想长大了。”
奥菲娜语气平淡地说道，“长不大的魔龙幼崽在深渊可活不了多久，他要是能够一直维持现在这副样子还好说，只是人族的血脉毕竟弱得很，早晚有扛不住的一天，到时候他要还是只毫无用处的幼崽，只怕人族的地界也容不下他。”
尤夏微微颔首，同样的话，利尤门也说过。
因为属于魔龙的血脉开始觉醒，莱斯才会变为魔龙，这点尤夏一早就知道。
只是之前，他一直以为血脉的觉醒是不受控制的，现在听了奥菲娜的解释他才明白，觉醒血脉的关键在于周遭的环境。
这么回想起来，莱斯认识自己以前恰巧是个战士，一直拼搏厮杀于人族战场，按照奥菲娜的说法，想要成长必须经历苦难，那么其实他原本走的道路才是正确的，反倒在自己这里住下后，他的生活开始趋于平稳，不仅血脉的觉醒中断，再次变回人形之后，因为平时少有遇到值得他情绪起伏的事，莱斯别说是魔化，就连眼睛的颜色都很少会改变。
安于现状也没什么不好的，尤夏心想，但以莱斯的性格未必愿意这样。
他心里不免有些纠结，一方面身为人魔混血，莱斯从小到大已经受到了比普通人多上几倍的心理折磨，他实在不忍心对方再遭受更多痛苦的磨砺，可另一方面他也清楚什么样的路更适合对方，他应该尊重恋人的想法，怎么选择应该交由莱斯自己决定……
正这么犹豫不决着，餐厅门口倏然又传来一人清浅的脚步声。
奥菲娜和尤夏同时回头，接着就看到一身黑衣的莱斯既意外又合理地出现在了门口。
看见尤夏的瞬间，他的表情明显愣怔了一下，脚步也瞬间停滞了。
两相对视几秒，尤夏扬了下眉，侧过身倚着椅背，好整以暇地问：“你不是说，你去做军营任务了吗？”
“……”
被当场戳穿了谎言，莱斯面色僵硬，耳根霎时浮上红晕。
沉默片刻，他微微垂下眼道：“对不起。”
他的道歉太干脆，尤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况且，他也能理解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过来吧。”他放弃深究道。
莱斯这才重新迈动脚步过去，直到在尤夏身旁落座都是一副安静乖巧的姿态，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主动和奥菲娜打招呼。
奥菲娜见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轻声嘀咕了一句：“小媳妇样。”
尤夏和莱斯都听见了，但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随后，既然连话题的主人公都来到了这里，尤夏也就没有什么纠结隐瞒的必要了，直接把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不出所料，莱斯果然是决心要完全觉醒自己的魔龙血脉的。
但他也不想离开尤夏，就问：“要完全觉醒血脉，必须去深渊吗？”
“去深渊？”奥菲娜轻哼一声，有几分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现在的深渊可没以前那么好混，想也知道乌德那蠢货会把那搞成什么模样，像你这样没有半点本事的，进去还没活过两天估计就成了人家的食物了。”
尤夏向来听到的都是深渊之中如何如何的弱肉强食、竞争残酷，却没想到在奥菲娜口中，从前的深渊竟然属于“好混”的范畴。
“那该怎么办？”莱斯语气不变问。
“简单，我有办法可以给你创造刺激血脉觉醒的环境，”奥菲娜语气轻扬说，“不过作为交换，我有一个条件。”
“还要交换条件？”尤夏不由皱了下眉。
虽然做好了准备不能以常理去评定魔龙的三观，但作为母亲，对待亲儿子这样的冷漠态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莱斯倒是满不在乎，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支付这里的房钱，”奥菲娜扫了眼周围，又说，“然后再给我几个钱币吃饭吧，也不需要多的，几个银币就行，我可受够这干巴巴的白面包了。”
听到这要求，尤夏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这样？”
“可能到时候还会有些别的嘱托，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就先不说了。”
话落，见对面两个年轻人都一脸怀疑的模样，奥菲娜莞尔一笑：“没骗你们，只是一点小忙而已。”
也不知是室内光线昏暗的缘故，还是这里的环境过于破旧，尤夏看着她此时的笑容，竟然觉得有几分凄凉惨淡。
他心一软，道：“我可以帮你支付城里的旅馆房费。”
奥菲娜抿着唇摇摇头：“算了吧，我还有两个手下，都是丑到不能更丑的魔族，没有法师联盟的证明书，它们可进不去城里。”
随即不等尤夏多劝，她便催促他们离开道：“就这样吧，你明天，不，后天上午来这里找我，我说过要帮你觉醒血脉，就一定会做到。”
莱斯注视了他的母亲几秒，眼睫轻轻颤了颤，应道：“嗯。”
奥菲娜咧开嘴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用慵懒的语调说：“记得来的时候多带些好吃的。”
·
自那天和奥菲娜谈过话后，尤夏就没在城里见过她，直到第三天上午，莱斯依照约定去了城外的比林德罗镇。
尤夏本想一块过去，看看所谓的能够刺激魔龙血脉觉醒的环境究竟是怎样的，结果他还没出发，就被几位财政院而来的官员绊住了脚步。
“绅士”的样衣在昨晚赶制出来送到了财政官大人的府上，詹森·凯德试穿过后果然很满意，今天一早就带人过来谈合同，决定把新一届的治安官制服与公务员工作服都交给夏之森服饰店制作。
毕竟是个大订单，合作单位又是市政厅，这笔生意谈好了不仅能够稳定服饰店未来五年的发展，甚至还能影响到整座城市的时尚风尚，不得不认真对待。
尤夏足足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和他们商议合同的细节，中午还特意请几人到火锅店吃了顿午餐，如此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直到下午三点总算正式把合同签订下来。
而就在他送走几位官员没多久，以为终于可以抽空去莱斯那看看情况的时候，城主的那位雇佣法师又来到店里找上了他，目的是为了送一封信。
“是杜科斯公爵夫人的信。”因为急着回去，罗德里克没有上楼，只是站在一楼的店里把厚厚的大信封交给尤夏，并解释道：“之前她通过我向贝斯沃特的法师联盟总部寄过信，这次或许是为了节省时间，托了某位法师朋友帮忙寄信过来，结果就送到了我的手上。”
尤夏捏着那信封的厚度，猜到里面装的必定是公爵夫人整理出来的手稿，对罗德里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您了。”
“没事。”罗德里克轻微摇了摇头，事情办完就离开了这里。
在他走后，尤夏将信封带到楼上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和一叠的画稿。
信纸上写的多是些问候的话语，他只潦草地阅读了一遍，就将其放到了一边，紧接着又翻看起设计图手稿。
这一看他就发现，公爵夫人寄来的大都是较为隆重的礼服裙设计图，很少有日常的着装，且多是贝斯沃特贵族喜爱流行的款式，这样的衣服或许能作为定制款出售，却无法大批量的生产销售，即使买下设计稿，恐怕也无法替他赚上什么钱。
不过不得不说，里面有好几件礼服裙的样式，即便是尤夏这个外行看着也觉得颇为漂亮华丽，这样的衣服哪怕注定卖不了几件，他也愿意做出来放在店里展示，这么一来不仅赏心悦目，也显得他店里的礼服款式更为丰富。
没错，尤夏已经不满自己店里那空空荡荡的展示柜很久了。
说到增加款式，他倒是突然想起来，今天他一共售出了八百套“绅士”套装，虽说里面真正符合系统标准的不多，大多都是低配和中配版本，但也足够他解锁两个新款式了。
事实上，在之前解锁了“绅士”后，他昨天晚上才又解锁了一个新款式，是与“绅士”相对应的女士套装，名称叫做“淑女”。
看到这个套装时，尤夏脑中第一个闪过的想法就是捆绑销售。
他记得温蒂夫人也在市政院工作，但不知为何，詹森在和他讨论关于制服的话题时，从来没提到过女性官员的工作服问题。
因此不久前，在和财政院官员签合同时，他特意问了一嘴需不需要定制女性制服，詹森的回答是女性官员只有寥寥几个，不特别定制也没关系。
“即便做出来了，她们也不一定乐意穿。”他这么干脆表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