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节

  赵无忧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是以会萧容逃脱,她并不觉得意外。
  “再仔细搜一搜吧!”赵无忧道,“人必定还在京城里头,左不过是猫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咱们没能找到罢了!最关键的还是孩子,他一个大男人要带着一个奶娃娃肯定没那么容易。要么寄存在农户,要么身边必定要养点东西,比如牛啊养啊之类的,还得是母羊母牛才行。”
  就算萧容可以不吃不喝,但是孩子受不了。
  孩子吃不了饭,得喝奶!
  没有乳母,就只好是乳牛之类
  赵无忧揉着眉心,想起自己孩子遭的这些罪,恨不能将这萧容碎尸万段。不,碎尸万段也不解恨,这诸多事情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怎么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小桑榆,简衍,穆百里,陆国安,金陵城这桩桩件件,都是萧容一人之过,最该死的人就是他这个罪孽深重之人。
  沈言没生过孩子也没带过孩子,是以真当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点点头,沈言道,“你放心,只要人还在京城里,就一定能找到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想来这目标还是挺大的。”
  赵无忧没有多言,只是定定的望着远方。
  迟疑了一下,沈言终究还是开了口,“你找到千岁爷了吗?”
  提起穆百里,赵无忧的眉目间晕开少许温和,“找到了,他没什么事。”
  “那兄长为何不同你一起回来?”这才是沈言不放心的,早前为了赵无忧,穆百里不惜性命去取雪狐,可想而知这赵无忧在他心中的地位。
  此行回京,凶险万分,穆百里更没有理由光看着不帮忙。所以穆百里没有回来,沈言对于赵无忧的这番话也是有所怀疑的。
  “你觉得我在骗你?”赵无忧苦笑,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早前中了简衍的尸毒,所以一直昏睡不醒。而今虽然解了毒,但他还会沉睡一段时间。陆国安和素兮、雪兰一道保护着他,他不会有危险的。”
  “真当去了大祁?”沈言抿唇,“大祁那头”
  “在大祁发现我之前,我就已经离开了南抚镇,所以他们不会再关注。”赵无忧轻叹,“所有问题的关键都在我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我这儿。只要我一天不死,这些人就跟苍蝇一样,死死的缠着。”
  “你莫说这样的话。”沈言听得这话,觉得心里有些瘆得慌,“凡事往好处想。”
  赵无忧笑了笑,“现在也挺好的,穆百里安然无恙,只是还会昏睡一段时日罢了!这京城里头有萧容在,有我的女儿,我来一趟也是值得。萧容不死,赵嵩不灭,当今圣上蠢蠢欲动,终究也是隐患犹存。回来了就一道解决吧,也免得来日夜长梦多。”
  沈言蹙眉看她,“你想怎么做?萧容必然是要杀的,赵嵩那头如今说是重病缠身,估计这年纪上来了,时辰也差不多了。然则皇上而今还是精神烁烁,你若是要弑君”
  “精神烁烁?”赵无忧笑得嘲讽,“那你看我如今面色苍白,是不是觉得我命不久矣啊?有些东西不在表,而在里,里子被掏空了,表象再好都没用。”
  沈言微微僵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
  “皇上当年为何灭了你们提兰,你可还记得?”赵无忧问。
  沈言点点头。
  “那你觉得赵嵩如今失了皇宠,会不会拿我去邀宠呢?”赵无忧笑问。
  沈言骇然瞪大眸子,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赵嵩此人阴狠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皇上觊觎蝴蝶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低低的说着。
  沈言瞬时明白了赵无忧的意思,细思极恐。没错,他怎么忘了这一茬?皇帝对于蝴蝶蛊的觊觎早就从十多年前开始了,是以如今年岁渐长,这心里头对蝴蝶蛊的渴望怕也是与日俱增的。
  “若是皇上想动手”沈言顿了顿。
  赵无忧摆摆手,“皇上要是能动手倒也是极好的,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这不是早前萧容所提过的出师之名吗?我所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瞧着月光下的双手,素白如玉。
  心里的隐忧终究只是隐忧,但愿不会成真。
  “什么事?”沈言问。
  赵无忧顿了顿,“你跟沐瑶怎样了?”
  她的话锋转得太快,以至于沈言没能及时反映过来,当即杵在原地。睁着眼睛瞧着浅笑盈盈的赵无忧良久,沈言的面上浮出少许紧色,“还、还是老样子。”
  “说话吞吞吐吐,脑子在盘算着如何才能避而不谈。”赵无忧轻笑,“这是真的上了心。”
  沈言笑得有些尴尬,“怕是这世上的女子纵然欢喜你,也不至于奋不顾身到以命相付的地步。她待我如此,我岂能教她失望。”
  “那你现在是报恩,还是欢喜?”赵无忧问。
  沈言别过头,不敢去看赵无忧的眼睛。赵无忧惯来看人太透彻,他有些心生畏惧,“眼下似乎不适合谈这个,她在尚书府极好。”
  “现在不谈,等入了京城我怕是没时间与你谈这些了。”赵无忧负手而立,“离开之前我告诉过沐瑶,我是女儿身的身份,想来她也不会过多纠结。陆国安已经跟素兮成亲了,剩下的便是你。”
  沈言一怔,“陆国安成亲了?”
  “恩。”赵无忧点点头,“也该轮到你了。”
  沈言面上紧了紧,“我这厢”
  “别告诉我离开这么久,你跟沐瑶还处于发出情止于礼的阶段。”赵无忧轻笑,“在情爱这种事情上,男人主动点,比你说千百句好话都要管用。”
  第945章 爱子心切的丞相大人(2)
  “经验之谈?”沈言道。
  赵无忧低头一笑,“算是吧!”
  两个人比肩而立,不再多说什么。等到明日的太阳升起,一切都会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行进着。只要入了这京城的城门,离尘埃落定就不远了。
  天亮之前,沈言必须离开,他不能在外头久留。
  天亮之后,赵无忧也该收拾行囊,也该入城了。
  她知道锦衣卫就在城门口等着自己,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得往前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赵无忧还没入城,消息已经送达了丞相府,赵嵩开始了筹划准备。饶是精神不济,可这么多年的丞相,这么多年的尔虞我诈也不是白干的。
  锦衣卫出现在赵无忧跟前的时候,赵无忧只是冷冷的笑着。她这个迟迟不归的主将,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一次算是闯了大祸,连皇上都龙颜大怒。
  温故担虑的望着赵无忧,“公子?”
  赵无忧瞧着锦衣卫特备的马车,轻叹一声朝着温故道,“回尚书府等我!”这皇宫是免不了的,毕竟她这是戴罪之身。
  早前荒澜来去,都有文武百官在城门口相迎,如今是这副局面,可想而知当中厉害。
  温故站在那里,瞧着赵无忧随车渐行渐远,微微攥紧了袖中拳头,但愿这丫头不会有什么事。可早前她就说过,丞相府会有所举动,所以让他千万莫要冲动。
  无奈之下,温故只好先行回了尚书府。
  听闻赵无忧回来,沐瑶自然是高兴的。
  可出了门也没见着赵无忧,只看到站在门口发愣的温故,沐瑶走出去左顾右盼了一番,“温大夫,赵大人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回来了,不过也进宫了。”温故应了一声,抬步进门。
  沐瑶愣了愣,“怎么会进宫呢?”音落,快速追随温故而去,“出了什么事?她不是得先回来,再穿上官袍进宫面圣。”
  温故也不说话,闷头往前走。
  可沐瑶不依不饶,“你倒是说话啊,你一言不发的是要把人急死吗?你说话啊,赵无忧好端端的,怎么会先进宫而不回家呢?温大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温故凝眉看着她,“锦衣卫守在城门口,就等着公子进门,你觉得这是不是大事?如今还没有封查尚书府,我们该觉得幸运,好在还没有被赶尽杀绝。”
  沐瑶骇然,“你是说,赵无忧是被锦衣卫带走的?”
  “要不然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押着她入宫面圣呢?”温故冷笑,“果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没了利用价值,说不定到时候说杀也就杀了。那皇帝高高在上,何时会想过赵无忧此前的功德?平叛逆,平萧容,他能坐得稳江山,何处不是染了尚书府的血?”
  沐瑶点点头,“约莫是功高盖主,所以皇上”
  “自古功臣空遗恨,白骨荒原无落处。”温故站在那里,身子绷紧,“若真当如此,约莫是要让全天下人都寒心了。”
  这般功劳,皇帝应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赵无忧。若只是权利斗争倒也罢了,怕就怕这赵嵩插一脚,到时候来个釜底抽薪,那才是真正的困局。
  沐瑶抿唇,“先别急,我让人探探消息。”语罢,她转身就跑。
  温故轻叹一声,“急也没用”
  人都入宫了,着急有什么用呢?
  赵无忧回京的消息,很快就散开来,不多时已经是人尽皆知。更让人猜不透的是锦衣卫堵在城门口,就等着抓赵无忧。百姓们以讹传讹,把话说得很难听。
  有说是皇帝准备斩杀功臣。
  有说是赵无忧本来想学陶朱公,谁知迫于威势还是被抓回来了。
  众说纷纭,没有个确切的答案。
  赵无忧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瞧着这四四方方的天,冰冰凉凉的高墙,不免打心底里厌恶到了极点。这是人世间最大的炼狱,是最肮脏的地方。
  人心在这里,会被浸染得发黑发臭。
  轻叹一声,抬头却不是永寿宫,而是僻静幽冷的画楼。
  赵无忧微微一愣,“何以要把我带到这里?”
  “皇上的意思,请赵大人在此好生歇一歇,等候召见。”锦衣卫统领方鸾行了礼,然后左右看了一眼,这些人便都会意的退了下去。
  方鸾本就是赵无忧的人,是以这个时候自然得发挥作用。
  “怎么回事?”赵无忧问,心中有底和得到答案是两件事。
  方鸾行了礼,“好像跟丞相大人有关,具体的下官也不知情,这些日子皇上的情绪一直反复而难以捉摸。”
  赵无忧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做好分内之事,若是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
  “是!”方鸾行了礼,“公子暂且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下官会留意永寿宫的动向,不过在公子来之前,丞相府的人似乎早就等在了永寿宫外。”
  赵无忧挑眉,“已经等着了?”
  “是!”方鸾轻叹,“相爷似乎早就料到,公子会落入皇上的手里,是故在公子入宫之前,相爷已经提前一步入宫,这动作倒是快得很。”
  “你们的人这厢刚带着我入宫,他就已经提前来守着了,看样子这迫不及待卖儿鬻女的勾当,还真是光鲜亮丽得很!”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步走进了画楼。
  方鸾紧随其后,送了赵无忧进去,然后把自己的心腹安排在画楼左右,免得到时候出了乱子,赵无忧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赵无忧倒是不担心皇帝会对自己下手,她担心的是赵嵩会在背后出幺蛾子。皇帝若是直直白白的杀了她倒也省事,怕就怕
  站在画楼偌大的院子里,风中夹杂着些许花香,她轻轻的咳嗽着,素白的手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眉目微垂。
  这宫里,他在的时候她不在意。
  她在意的时候,他却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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