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爱你

  夜深，皇宫客寝内。
  四四方方的棋盘前，一大一小两个绅士相对而坐。
  随着霍厉霆将手中的黑q移位，云天深邃的眸子闪了闪：“和棋？”
  霍厉霆嘴角微勾，淡淡点头：“对，和棋。”
  肖暖坐在一旁记录，看了看两边的时间和总时长，嗔怪地瞪霍厉霆一眼：“下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还是和棋，你就不能让让儿子？”
  霍厉霆微怔，正要开口，云天便噘着小嘴抢先道：“他要是敢让我，我以后就再也不跟他玩了。”
  霍厉霆侧眸看向肖暖，无奈又炫耀地耸耸肩。
  难得云天肯这么护着他，肖暖嘴角抿起一抹淡笑，顺从地放下记录簿：“好好好，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她亲昵地揉揉云天的小脑袋：“很晚了，你先去洗漱睡觉，我待会儿要帮你家老霍治疗，今晚就不照顾你了。”
  “我既不是小孩也不是病人，不需要妈咪特殊照顾，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云天一本正经地说着，小腿一蹬，从椅子上跳下去：“我去爹地那里睡，妈咪晚安！”
  他看着霍厉霆，抿了抿嘴，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晚安！”
  言落，他也不等他们回答，甩着小腿一溜烟儿跑了。
  霍厉霆看着房门打开又关上，看着云天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那道门缝中，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肖暖见状，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可能是想到就快要回去了，所以他才想多陪陪洪烈。这么多年来，到底都是洪烈在照顾他。这也说明，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霍厉霆扭头，茫然地看着肖暖，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反而喃喃道：“你刚才听见了吗？他今天居然没有叫我老霍。”
  肖暖咽了口唾沫，完全没get到霍厉霆的点：“听到了。可那又怎么样？”
  霍厉霆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向清冷的眸子中闪过异彩：“说明他在犹豫，说明他现在也觉得叫我老霍这个称呼不是很妥当了。你说，会不会回去之后，他就改口叫我爹地了？”
  肖暖：……
  她一直以为，霍厉霆是不在意的。
  虽然有时候她也看到霍厉霆暗暗看着云天的目光里带着宠溺和疼惜，但是更多时候，他们是以一种平等得近乎朋友的关系在相处。比如之前交接公事，比如刚才下棋。
  而且，最好的亲子关系，不就是和孩子做朋友吗？
  见肖暖不说话，霍厉霆的目光黯淡下来：“你的意思，是他现在连老霍都不愿意叫我了？”
  “不不，当然不是。”肖暖连忙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胡思乱想：“我先帮你治疗，说不定明天他看到你，眼前一亮，就如你所愿了呢！”
  霍厉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确定不是在敷衍我？”
  肖暖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不是。”
  言落，她就推着他转身，往房间里的浴室走。
  ……
  恒温浴缸里，肖暖早已经放满调好的药液。
  黄黑色的液体冒着袅袅热气，整个浴室里都充斥着一股清苦的药香。
  霍厉霆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就这么泡？”
  肖暖没好气地排他一巴掌：“当然是脱了衣服泡。”
  “不是。”霍厉霆声音微顿：“你确定这么泡，不会把我泡得更黑更老？”
  肖暖往后退了一步，抱着臂冷冷地看着他：“霍先生，您这是在怀疑我的医术吗？”
  “没有，绝对没有。”霍厉霆身体力行，用实际行动证明。
  他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一步跨进浴缸，将整个人沉浸在黑黄色的药液中。
  “可以了？”他转头看着肖暖，态度磊落顺从。
  他是真的没有怀疑肖暖的医术，只是本能对这黑乎乎且气味浓郁的东西抗拒，仅此而已。
  肖暖面若冰霜，心里却已经忍不住笑开花。
  这样的霍厉霆，可比以前那个高冷的霸道总裁可爱多了。
  她故作生气道：“当然不可以。先把头发和脸都打湿，然后好好坐着，别乱动。”
  “哦。”霍厉霆喏喏应声，连忙照做。
  趁着他闭眼屏息将头埋进水里的时候，肖暖赶紧侧过脸放肆地咧了咧嘴。
  很快，霍厉霆就把湿漉漉的头和脸重新抬了起来。
  肖暖收住笑意，在浴缸边坐下。
  她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取下一瓶没有包装的黑色药膏，均匀地涂抹到掌心，然后将掌心贴在霍厉霆的头发上，顺着他头发自然垂落的方向，一缕缕揉开。
  温暖柔软的指腹，力道适中，时不时按下在穴位上。每次松开的时候，霍厉霆总有种灵台清明的感觉。
  随着药膏彻底在头上晕开，一缕缕黑色从霍厉霆头上淌下来，然后他那满头银发竟然就奇迹般的恢复了黝黑。
  霍厉霆诧异地看着浴缸旁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是白雪如和霍南山经常用的染发膏。
  不过有前车之鉴，他并没有多问，只任由肖暖的双手将自己搓扁捏圆。
  因为给他搓完头发之后，肖暖又从那透明的罐子里，抠出一大坨黑色的药膏，开始给他搓脸和脖子，然后一路而下……
  浴缸里的水，变得越来越黑，黑得像是稠黏的墨汁。
  霍厉霆的喉结又不自觉的滚动了下，试探道：“是不是我太脏？要不，换个水？”
  “不用。”肖暖冷淡地拒绝，手中揉搓的动作用加重几分。
  她的手指，依然会是不是地在霍厉霆身上的穴位上按下几下。
  刚开始，霍厉霆能感觉到穴位的酸胀痛麻，然后渐渐就能感觉到热气从穴位中涌出，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他感受着那种变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不知道过去多久，肖暖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起来吧！”
  霍厉霆睁开眼，就看到浴缸里那些漆黑的药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由黑转白，然后渐渐变成清澈透亮的正常水。
  透过温热的水，他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褪去苍老的黄褐色，变成偏白的正常肤色，而且不管是皮肤还是肌肉，都像是吸饱了水分，恢复了饱满充盈的力量。
  霍厉霆看着自己的身体、骨骼，激动的声音微微颤动：“太神奇了。小暖，我康复了，我真的康复了。”
  热气氤氲，加上一直在用力治他治疗，肖暖的两颊热成绯色，额头和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站在浴缸外，伸手将霍厉霆拉起来。
  俊美如铸的五官轮廓，颀长挺拔的身形，历经艰苦，他终于回到了最好的模样。
  肖暖竭力按捺住激动的心绪，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恩，是好了。有我和外公的神药，有两代神医联手，能不好吗？”
  她嗔他一眼，背过身去取架子上的衣服：“行了，快出来穿衣服吧！”
  霍厉霆站在镜子前，又细细看了自己很久，依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习惯了自己老态龙钟的样子，他反而有点不习惯自己现在的样子了。
  片刻，他猛然转身，一把将抱着衣服过来的肖暖，紧紧拥入怀中：“小暖，谢谢你！”
  肖暖触不及防，直接跌进他怀里，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他都明显比生病的时候好了很多，连身上的温度也不像生病是那么冷冰冰的，好像随时都会死去、僵硬。
  肖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浴室里的空气也有些憋闷。她推开霍厉霆，将衣服一股脑地塞给她：“别闹，先把衣服穿好。”
  霍厉霆眉头微微蹙起，一把将她拉回来：“干什么？老夫老妻，还害羞？”
  肖暖挣扎，可她现在的力气已经不是霍厉霆的对手。
  她水眸微眯，狠狠一脚踩在他赤裸的脚背上。
  霍厉霆吃痛，不自觉地松了手。
  肖暖立刻跳开两步，揉着发疼的手腕，冷冷道：“那不一样！之前是因为你生病，而你的病又是因我而起，我有责任照顾你、治好你。但现在……”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霍厉霆攥紧手中的浴袍，认真地看着她：“所以，你还没有原谅我？你一直没有原谅我？你还在介意六年前的事？”
  肖暖并不看他的表情，侧头微抬起下巴，道：“可能是吧！我这个人一向是小心眼，睚眦必报。我只要一想到当年如果我运气差那么一点，没有被洋流卷走，遇到洪烈；或者是我一摔下来，直接脑袋撞上礁石，那我就只能葬身鱼腹。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我、更不会有云天……”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中不受控制地氤氲起水雾。
  霍厉霆咬着牙，凌厉的下颌线紧绷：“我知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很危险，但你现在也应该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想要尽力救你。当年，我在那里找了你很久，不，应该是说，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你的寻找。我知道，你是这世上最顽强的药草，不会那么轻易没命。所以我一直找、一直等，可没想到最后，我们之间还是有这么大的误会，还是让你心里对我有了隔阂。”
  霍厉霆垂下眼睑，漆黑的双眸中闪过落寞：“其实这段时间一来，我也能感觉到，你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我。那些靠近我、跟我相处的时刻，也只是为了给我治病……”
  他怅然地叹口气：“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从你的脸上，看到过那种由衷的开心笑意了。”
  肖暖身体微微一僵，掠过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彼此间那点难得的时光。
  霍厉霆利落地穿上浴袍，动作缓慢而有郑重地上前，张开双臂，重新将肖暖拥入怀中：“小暖，过去的已经过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守护在你身边。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不仅是身体恢复，而是整个身心都回到年轻的时候，好像只有20几岁。也许，这就是一种渴望到极致的心理暗示，因为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觉得自己配得上你，配得上站在你的身边。”
  肖暖任用他抱着自己，眉眼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上却冷冷道：“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还是觉得有很多刺梗着，过不去。如果你不能一一给我解释清楚，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的隔阂太大了，怎么都跨不过去。”
  霍厉霆低头用下巴蹭着她耳侧的软发，一眼看到她那抿唇忍笑的细微动作，不由怔了怔，旋即暗暗松口气：“好，那你一件件说出来，我一件件跟你解释清楚。今晚有多少刺，我们就拔多少刺。总之，一定说到让她舒服、让你满意为止。”
  肖暖侧头，挑衅地看着他：“万一你骗我呢？”
  霍厉霆想也不想便竖起三指，郑重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保证如实回答，绝对不再对你说一句骗人的谎话。如果我做不到，就天打五雷轰……”
  肖暖目光一凛，连忙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将他的手拉下来。
  “不许胡说。”她嗔他一眼，水眸中不自觉地泄露出关切：“我不问了，什么都不问了，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她的水眸晶亮，像是落满星辰；她的脸上闪过挣扎和迟疑，但最终都变成了坚定。
  霍厉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整个人牢牢网住。
  从今往后，他和她的命运紧紧相连，再也不会分开。
  不，或许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的命运就注定只能紧紧纠缠，再也不能离开彼此。
  只是前面的这些年太苦，以后的日子，他要努力把它们都变成甜。
  霍厉霆握住肖暖堵在唇边的手，轻轻地啄了一口，然后用力地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
  他收拢双臂，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肖暖垫着脚，伸长脖子，才难勉强地维持呼吸。但即便如此，她也没用推开他。
  良久，霍厉霆才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暖，我爱你！”
  他双眸漆黑，深邃如两汪幽潭，深不可测，仿佛随时能将人吸入其中。
  但是这一次，肖暖清楚的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
  她愣了愣，旋即又莞尔一笑，戏谑道：“这就是你说的重头再来？”
  “不，当然不是。”霍厉霆表情更加郑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敷衍你，就是在心里放得太久，必须要告诉你。当年，你失踪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部分。原本跟你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懂爱的，我的心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苦痛和悲凉。你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一度以为是这样，直到那天你被绑架、被撕票、坠崖、失踪……”
  霍厉霆每说出一个词，他的眼圈就多一分红：“直到那时候，我才彻底意识到，你早已经用你的爱，填满了我的心，还走了那些让人沮丧的苦痛悲凉。”
  他自嘲地笑起来，凝着肖暖的目光中却透出宠溺：“可是你的心也够狠，用爱填满了我的心，却又想狠狠地将它们全部抽走。整整五六年的时间里，你明明好好的活着，却偏偏让我找不到你，不给我半点消息，不让我知道你身在何方？不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因为你从未有一刻真正忘记过我，哪怕是恨！”
  肖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攥紧了衣摆。
  是的，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地忘记过他、忘记过z国发生的一切……
  霍厉霆轻轻将她鬓边地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而深情：“可这些年，我也过得不好。我每天都在自责和悔恨中度过，每时每刻不在想念着你。小暖，你知道人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不等她回答，他就自顾自道：“那就是你刚刚知道自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却同时失去了爱的机会。所以，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发誓要用尽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取你留在我身边。小暖，我爱你！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爱你，矢志不渝！”
  他看着她的眼睛，双眸中饱含着缱绻深情。
  他的语气很轻，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共鸣，像是在五脏六腑中一一滚过，无比郑重。
  肖暖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眼眶酸胀发热，只一眨眼便有两颗晶莹的泪珠不自觉地落下来。
  她迅速地低下头，嫌弃地撇嘴道：“油嘴滑舌！现在的你，可不是我当初遇到那个英雄般的人物了。”
  霍厉霆伸手，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我不想做什么英雄，我只想做那个能和你携手到老的的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俯身稳稳地撷住她的唇。
  唇齿纠缠，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时光仿佛在刹那间扭转。
  他们好像真的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还是那个刚刚踏进大学校园，一心藏拙的丫头；而他是丰神俊朗、眉目如画，带给她无限温暖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