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隐瞒
穆九低头想了一会，问：“你们要开始查欢悦城了吗？”
魏东隅倏得凝眸看向穆九，了然道：“你知道这个？看来你真的骗了我不少事。”
穆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干笑了一声。
“你是老头在欢悦城安插的线人？”穆九什么都没说，但魏东隅已经凭借她刚才说的那句话猜到了一些事实。
穆九抬头看了她一眼后，犹豫地点点头。
魏东隅想起当初她在季峰墓前认真祭拜的样子，问：“那么你也认识季局了？”
穆九再点头，见魏东隅脸色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看，连忙：“我是认识你们季局，不过我跟他没见过面，只是通过几次电话而已。”
“一年前你到欢悦城那时候通的电话？”
穆九脸色微变，“魏警官，我也不知道寄局让我做这些事，最后会变成他顶罪的证据。”
“连季局顶罪的事情你都知道？”魏东隅压低声音，若不是知道此刻在大马路上不适合谈这些事，他真想敲开穆九的脑袋看看，她口中的到底有几句是真话，几句是假话。
“猜到一点，又跟我养父也就是你的老师问了一点。”穆九说话的时候，紧张地盯着魏东隅，生怕他不开心。
但魏东隅的不悦已是必然，他咬咬牙后，对穆九说：“之前你跟我说的事，还有哪些是骗我的，或者我换一句话问，你还有那些事没有告诉我？”
穆九犹豫了一会，“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穆九抬头看向他，眼底还有些犹豫，她深深吸了口气后，说：“你昨天问我认不认识穆诗意，我撒谎了。我认识她，而且还很熟悉，因为她是我妈妈。”
话落，魏东隅的眼皮狠狠颤了一下，她听见穆九继续道：“我母亲原来是一名记者，专门报道一些刑事案件，二十六年前，她因为怀疑当时的几起刑事案件有一定关联而误入犯罪团伙的老巢，一艘被改造城高档娱乐产所的游轮。我母亲上了游轮之后，发现上面不仅仅是外界传言的富人的销金窟。”
穆九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什么，嘴唇颤了颤，才继续说道：“游轮本身就是个黑市，而且还不是一个普通的黑市，上面鱼龙混杂，买卖什么的都有，武器，毒品，女人，还有一个专门的拍卖场。别地方的拍卖会拍卖的是古董或其他死物，可游轮上拍卖的物品却是人，男女老少都有，或者是人体的某一部分……”
“什么叫做人体的一部分？”魏东隅打断她，有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
“眼睛，心脏，肾，子宫等等，只要有人买，游轮上的拍卖会就会拍卖。拍卖会上还有一项特殊的白板拍卖，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他甚至可以买到一条活人的命。”这些都是穆九从穆诗意留下的笔记里看到的，她在游轮上生活的时候，游轮上早就取消了拍卖会，这些骇人听闻的拍卖她也没有亲眼见识过，可知当时穆诗意看到这些事的时候有多么震惊和恐惧。
魏东隅震惊地看着穆九，因为她刚才说的这一切足够骇人听闻，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伙犯罪团伙恐怕残忍至极，甚至无恶不作。
穆九苦涩地笑了笑，又道：“我母亲无意间撞破这一切，偷偷用相机将这些事记录下来，她打算下船后就将她拍到的这些东西交给警方并将船上的罪恶公诸于众，可是还没等她下船就因为脸生被发现，她无奈之下，只好伪装自己是个新来的舞女。这个理由虽然成功骗过游轮上的管理员，但我母亲不知道，船上的舞女没有经过特许是不能下船的，与其说是舞女，不如说是船上那些禽兽的玩物。我的母亲知道如果不下船就摆脱和其他舞女一样的命运，于是她主动搭上船上的一名管理员，还怀了他的孩子。管理员因为我母亲怀孕的原因对她放松了戒备，我母亲故意做出流产的征兆，央求管理员送她去医院，借此机会，她和向我养父传递了船上的消息，我养父得知后大骇，设计了周详的计划，想要将游轮上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魏东隅听到此处，眼底已经沁满红血丝，他哑声道：“可是你母亲传递了假消息，犯罪团伙将当年警方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中，那次行动派出的先锋警察，一进犯罪团伙的监视范围就被杀了，郑局察觉到不对带大部队赶到的时候，当时先锋的一对七人，无人已经牺牲，季局和我老师亦是重伤。而郑局带人登上游轮时，犯罪团伙早已撤得干干净净，就连你母亲也不见了，只留下了五具警察的尸体……”
穆九咬着牙，脸上已经毫无血色，魏东隅这么问，说明他已经查过当年的事，而且已经查到了穆诗意，但因为不确定穆诗意的身份，这才来跟她征询。
“为了那次任务，警方几乎倾尽警力，可到最后却一无所获，白白牺牲五名警察，当时的市局的副局长穆轶引咎辞职，我刚开始一直不明白，明明是局长组织的行为，为什么是副局长引咎辞职。穆九，穆轶是你的什么人？”
穆九身子一颤，指甲陷入掌心，低声道：“穆轶是我外公。”
“当初你说被石头砸死的外公，就是他？”
“当初我母亲失踪，我外公一直没放弃寻找我母亲的下落，他出事的那天，刚得到一些关于我母亲的消息，却没想到在路上出了意外。应该说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的报复。”这些事穆九都是后来从阮江平口中得知的，因为穆诗意根本就不知道穆轶过世的消息，直到穆九三岁时，她才得知了这件事。
虽然那时只有三岁，可是三岁的穆九却记住了穆诗意得知穆轶已经身死的那天，哭到晕厥过去，穆九当时吓坏了，不停地摇着自己母亲的手，穆诗意这才慢慢醒转过来。
穆诗意的改变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游轮被查后，也慢慢变成一个真正的娱乐场所，大概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穆诗意从犯罪团伙逃出来后又回到了游轮上。她知道那伙人的睚眦必报，她不敢联系过去自己相熟的人，更不敢联系自己的家人。她在游轮上干一些杂活，借以养活自己和穆九，或许还想找一些东西，为自己正名。可在穆轶死亡后，穆诗意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她不再只在游轮上捡一些脏活干，而是刻意去表现自己，有目的的接近一些人，或许她自己想要的东西。
穆诗意的漂亮，从如今的穆九身上就可以窥得一二，因为她完美地继承自己母亲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她的母亲凭借美貌在来船上寻欢的男人中混得如鱼得水，她很少下船，却总能从和她相好的男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可她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开心的时候，会把穆九当心肝宝贝哄，不开心的时候细鞭就毫不留情地甩在穆九身上，打得穆九死去活来后，又心疼地过来哄着，给她擦药。
穆九现在想起这些事，总是想自己小时候心理是有多强大，才没被阴晴不定的穆诗意打成心理障碍。可是她不仅没有心理障碍，还被穆诗意打皮了，身上的鞭痕一次好得比一次快。
想至此，穆九下意识地抬手隔着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那两道旧疤的位置，那是穆诗意在引爆游轮前留在她身上的，这两道鞭痕没有像平时好得那么快，甚至在穆九身上留下了疤，似乎是希望她借此记住什么一样。
穆九放下手，她不敢看魏东隅此时的反应，因为单单从他可以压低的喘气声中，她也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愤怒。
因为当年牺牲的那五名警察中，包括魏东隅的父母，而他的父母穆诗意的错误消息牺牲时，魏东隅不过五岁而已。
穆九原本并不想告诉魏东隅这些，因为她知道只要后者知道这些，二人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关系，也会因此烟消云散。穆九知道魏东隅就是当年她母亲害死人的警察的孩子后，就默默地关注了他很多年，一开始她从来没有想过接近他，直到何衍的案件她莫名牵涉其中，魏东隅为了救他险些失去性命后，穆九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只是默默注意他。到后来她被魏东隅骗到晓光书店后，她甚至自私的想过，如果能让魏东隅爱上她，那么他得知这些真相后，会不会因为两人的感情而放下这些事。又或者，她干脆装作不认识穆诗意，瞒他一辈子。
至少，在昨天晚上穆九还是这样想的。可就在刚才魏东隅问她是否还有什么事瞒他、骗他的时候，穆九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自私，作为当年的受害者，魏东隅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权力因为她母亲当年犯下的错事苛责于她，于情于理。
曾经，因为自己的小姐身份，穆九时刻调戏魏东隅，可心里从来不敢高攀身为警察的他。后来她从良，却也因此心生奢念，想着和魏东隅能够有个始终。可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巴掌，就算她不再是小姐，可是她和魏东隅之间隔着的却是血海深仇。
但即使如此，穆九并不后悔刚才跑过来告诉魏东隅自己喜欢他的这件事。
她就是喜欢，她喜欢魏东隅，喜欢他的长相和品德，喜欢他的所有一切，她真诚切实的喜欢魏东隅，想与他耳鬓厮磨，共度一生。
即使，魏东隅并不是这样想的。
选择将所有真相告诉魏东隅，也就选择了坦坦荡荡，穆九害怕魏东隅的反应，但她并不是不能接受，无论魏东隅现在什么反应，说什么，她都能泰然处之。
穆九思及此，阖了阖眸，缓慢而又坚定地抬头看向了魏东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