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完璧归赵

  夹着官皮箱接着遛,钟灵说:“你不是挺大方的吗?怎么也斤斤计较起来?”梁惠凯说:“这叫乐趣!你别说,和人斗智斗勇,其乐无穷啊。”
  钟灵笑笑说:“我给你唱一段杜十娘:听公子他对我说一声,我好一似冷水浇头怀抱冰。实指望出苦海终身有靠,不曾想他半路途中下了绝情。二载的恩和爱一言断送,莫非说以往事全是虚情。许是他吃醉了酒醉言醉语,好夫妻怎能够就此西东。想是他用谎言将我试探,这件事我还得仔细问明……”
  钟灵的河北梆子也唱的像模像样,梁惠凯夸道:“唱的不错!如果不是舍不得你抛头露面,咱们就花点钱让你去参加青年歌手大奖赛,说不定能拿个奖项。”
  “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弹丸之地的香港出了多少歌星?说明咱们民间埋没了好多天才,嘻嘻!”钟灵不谦虚,说的兴高采烈,哪知马上话锋一转,开始警告梁惠凯:“你说的‘舍不得’这话我也信,但愿你别让我做了杜十娘。”
  梁惠凯心想,钟灵对有关婚外情的事儿很敏感,看来她肯定怀疑自己和王冬冬还有联系!不由得心惊肉跳,对天发誓:“丫丫,我要是做出抛弃你的事来,就让我被水淹死。”钟灵嗔道:“胡说啥呢?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梁惠凯嘿嘿一乐,心说,这发誓也要讲学问!男人撒谎的时候智商仅次于特斯拉,但是女人揭穿谎言时的推理能力不亚于神探柯南,但愿她没听出玄外音来,连忙说道:“你别总吓唬我好不?丫丫,咱们去店铺里转转,外边太冷。”说着,拉着钟灵就进到一家钱币票证博物馆。
  小摊上大多是铜钱,袁大头算是好东西了。而进到博物馆,让梁惠凯大开眼界,从殷商时代的贝币到各个朝代不同的铜钱;从朴实却大个的银锭到只有耳钉大小的秦半两;从古代面值最大的银票到各个地方的纸币,到当代的第一套到第五套人民币的全集,让人眼花缭乱。
  更让他俩开眼的是,这儿不仅有中国历史上最小的钱币,也有中国面额最大的纸币———一九四九年新疆自治区银行发行的六十亿元券,甚至世界面值最大的货币———南斯拉夫五千亿第纳尔。太不可思议了,算数没学好恐怕都不会买东西!
  梁惠凯特地看了看古泉五十珍,只是这儿的也不全,看来个人收藏更难凑齐了。从钱币票证博物馆出来,梁惠凯打算去陶瓷博物馆、玉器博物馆看看,他对着两项有点儿感情。
  还没进门,有人凑过来问道:“老板,我看你喜欢古币?”梁惠凯回头一看,这人三十来岁,长得倒也周正,随口说道:“我就是随便看看,说不上喜欢。”那人赞道:“呦,老板是行家,您这官皮箱一看就是金丝楠的,好东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梁惠凯说:“瞎买的!回见!”
  那人连忙说道:“老板,别急呀!我看您是行家,又喜欢古币,咱们聊聊?”梁惠凯说:“我没兴趣,也不是行家,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那人不屈不挠的拦住梁惠凯,满脸堆笑,神神秘秘的说:“很快的,就耽误您一分钟。我这儿有一枚是桥足半釿布,不知道老板有没有意思?”
  桥足半釿布?梁惠凯听着有点耳熟,却想不起什么是桥足半釿布来,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那人说:“桥足半釿布,春秋战国时期的货币,被称为‘古泉五十珍之首’,相当名贵。”
  那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里边是一枚锈迹斑斑、粗制滥造的像小铲子一般的古币。然后在梁惠凯面前晃了一下轻声说:“就是这枚,全中国不超过十枚,绝对的珍品。”
  刚才在博物馆里好像就没有看到这种类型的古币,穆雷家也没有看到过,难道自己真有宝缘?梁惠凯有点小激动,问道:“既然是珍品,哪还愁买家?你缠着我干嘛?”
  那人低声说道:“老板,这儿不方便说话,咱们找个地方聊聊?”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梁惠凯说:“行啊,前边有个一叶茶馆,去喝杯茶?”那人兴奋的说:“好嘞!”
  只是他们去得晚,雅间已经没了位置,只好坐到了大厅的卡间里。梁惠凯问:“你喝点什么?”那人说:“我请客,金骏眉。”谁请都无所谓,梁惠凯笑笑没说话。
  等茶水上来,那人说道:“为什么叫金骏眉?金者,贵重之物,色黄而亮;骏,同‘峻’,其采于崇山峻岭之中;眉本意是指细小的高级茶尖、茶芽。你看,他们这茶叶就一般,芽含量少,色泽乌黑微有光泽,金色毫毛更少。香气稍有甜香,汤色红尚亮,金圈欠黄亮。
  所以说,高档的金骏眉芽含量要高,小叶种红茶条形细紧,大叶种红茶肥壮紧实,色泽油光,茶条上金色毫毛要多。冲泡后汤色红艳,香气甜香浓郁,滋味甜醇鲜爽。更主要的是,碗壁与茶汤接触处有一圈金黄色的光圈,俗称‘金圈’。”
  梁惠凯说:“你懂得真多,我喝茶纯粹是瞎喝,牛嚼牡丹。”那人说:“我也是瞎喝。不过,像您这么有身份的人,还是了解一点茶文化为好。古人讲:‘茶不移本,植必子生。’古人结婚以茶为识,以为茶树只能从种子萌芽成株,不能移植,否则就会枯死,因此把茶看作是一种至性不移的象征。
  千百年来,客来敬茶是华人重情好客的传统美德与礼节。虽然茶道有多种流派,高深繁琐,但是基本的礼仪都差不多。比如,客人喝茶提杯时不能任意把杯脚在茶盘沿上檫,茶喝完放杯要轻手,不能让杯发出声响,否则是‘强宾压主’或‘有意挑衅’。还有什么新客换茶、暗下逐客令,等等都有讲究。”
  那人侃侃而谈,让人感觉好像很有品味,梁惠凯由衷的说道:“受教了。”那人微微一笑说:“我也就懂这点。听您口音不是本地人?”梁惠凯说:“对,我是来游玩的。”那人说:“我是武汉人。只是常年在外,口音变得不伦不类,家乡话都不会说了。”
  还是老乡呢?真没听出来!梁惠凯不由得产生了亲切感,说道:“是啊,总在外地,不和老家的人在一起都不会说家乡话了。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非要卖给我?”那人笑笑说:“说实话,我在博物馆里看到你媳妇的手镯了,一看就是有钱人,所以才喊住你,因为这枚桥足半釿布一般人买不起。”
  梁惠凯说:“以貌取人不可取,我对象的手镯是别人送的。”那人哈哈一笑:“你买这么名贵的金丝楠首饰盒,能说没钱吗?这个应该叫官皮箱吧?金丝楠木做的,最少大几千,甚至上万,寻常百姓家能买一套名牌家具了!”梁惠凯说:“古人讲财不外露,看来我这是犯忌了?”
  两人相视一笑。梁惠凯又说道:“还是先说说你的宝贝吧。”那人把桥足半釿布放到梁惠凯面前说:“布币是对春秋战国时期铸行的空首布、平首布等货币的总称,因其形状似铲状而得名。该布平首、耸肩、桥足、弧裆,裆部还有铸造时留下的小凸钉,这是浇注口;面有外郭背平素无文。布面倒铸‘高安一釿‘’四字铭文,‘高安’是战国地名,有说属魏地,也有说属赵地,我就没法验证了。”
  梁惠凯拿着布币轻轻敲打,声音听起来好像沉闷;闻了闻也没有刺鼻的味道。但是穆雷说过,敲打只是一种鉴别的手段,如果用强酸长时间的侵泡伪币,会使铸造杂质去除,铅、锡流失,硬度削弱火气尽失,听起来也会沉闷,相反,声音就会越清脆。
  然后就是做锈,要用秘制的盐碱物质与泥土、铁沫搅拌在一起,涂在伪币上,埋在地下,保持湿度。一至两年后,伪锈已布满钱面,锈色自然沙粒状,有层次感,有包浆,足可以以假乱真。
  梁惠凯拿着布币左看右看,心里不以为然,大师们怎么能认为这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品相完美,铸造精美,铭文工整”呢?还真看不出来!不仅看不出美感,也分辨不出真假来,毕竟从没有实践过,心里没根,想想问道:“你准备多少钱卖?”
  那人说:“这枚布币如果送拍最少也要三四百万。您是内行,送拍一是麻烦,还有流拍的风险;二来刨除佣金、税金,到手里恐怕也就二百来万,还不如私下交易呢。要不您说个数?”
  梁惠凯说:“按说古玩交易不问东西的出处,但是你这么冷不丁的找我,心里犯嘀咕啊。我找个人帮忙把把关,你看怎样?”那人说:“这是应该的,毕竟不是仨瓜俩枣。但是我买的下午的飞机票,一会儿就要走了,可没时间等啊。”梁惠凯说:“好说,就在楼上。丫丫,你去把穆叔喊下来。”
  钟灵出去后,那人问道:“古玩行里有名的人物我倒是认识几个,你说的穆叔是谁呀?”梁惠凯说:“穆雷!知道吗?”那人像是思索了一会儿说:“孤陋寡闻,不认识。我先去上个厕所,稍等。”
  那人刚出去,钟灵带着穆雷进来了,问道:“人呢?”梁惠凯说:“去厕所了。”穆雷往窗外一看,见一人匆匆的往胡同方向跑去,问道:“是不是他?”
  “没错,就是他,怎么跑了?”梁慧凯说完脑子里灵光一闪,要不怎么听着“桥足半釿布”熟悉呢,这不就是哄骗刘翠花偷穆雷古币,顺便把刘翠花的钱骗光的那人吗!骂了一声真笨,不假思索推开窗户跳了出去,提一口气紧追不舍。
  胡同里占满了摊位,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视线里,梁慧凯却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心中恼火就从摊位上跳了过去,身后顿时叫骂声一片。梁惠凯无暇理会,连着跳过几个摊位,很快就追上了那人,掐住他的脖颈问道:“你跑什么呀?”那人慌不择言,大声喊道:“抢劫啦,抢劫啦!”
  这就没假了,肯定是他!梁惠凯掐住他的腮帮子,用力往下一拉,他的下颌关节立刻脱位,颌骨脱臼!这次可是真的张开大嘴,喝西北风了!然后大声说道:“对不起各位,对不起啦,这人是个贼,我要把他送到派出所。”众人见梁惠凯窜蹦跳跃,动如脱兔,还以为他是便衣特警呢,纷纷鼓掌让开了道路。
  回到茶馆,穆雷把那人的下巴接上问道:“你叫什么来着?”那人恶狠狠的盯着穆雷说:“事亦如此,问这还有什么用呢?”梁惠凯用力掐住他肩上的一个穴位训斥道:“你还挺横啊!这世道真是变了,做贼的反而嚣张起来了!”
  那人立刻感到被电击一般,浑身筛糠,脸上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流,不禁哀号起来。梁惠凯手上用力,训斥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喊,越喊越疼!”钻心的疼痛实在忍受不住,那人连忙哀求道:“好汉,我不叫了,饶了我吧。”
  梁惠凯松开手,那人如释重负,眼神也变得乖巧起来,掏出锦盒递给穆雷说:“您看对不?”穆雷接过来看看说:“既然你不想说自己叫什么,我也懒得问。不过,你的胆子够大,偷了我的东西,还敢来京城里大摇大摆的卖,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那人委屈巴巴的说道:“我看这几个月没什么动静,以为您没发现才敢拿出来卖。谁知出门没看黄历,第一天就碰到了你们,我这倒霉催的,点儿太背了!水中捞月,一场空啊。”
  穆雷喝道:“还水中捞月?你知道自己犯多大罪吗?”那人连忙说:“穆老板,您的宝贝已经完璧归赵了,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要不这样,我家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您去随便挑两件,算是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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