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4章 青牛化角

  在凌峰寻求着旁人帮助,想将所有自己能联络起来的天行者,全都联络起来时,在西天沧粟世界一个不起眼的村落里,跛脚的阿西莫夫?亚桑,正在看着可爱的“小女”玉儿,用格桑吉尔草喂牛圈里的小青牛。
  格桑吉尔草是沧粟世界中一种比较寻常,但却又似乎有神奇功效的草,据说用这种草喂养青牛,对青牛会有很大的好处。
  看了一阵之后,亚桑微微张口,在玉儿的身后喃喃道:“玉儿,今日正午,青牛化角,你舅舅的坐骑,要变成麒麟了。”
  玉儿听着亚桑的话,双手抓着格桑吉尔草,突然愕住,然后哭了。
  潮湿的牛圈里,还有着没有起完的牛粪,不过牛是吃草的,从牛粪中挥发出来的气味,倒也并不是十分刺鼻。
  玉儿幼小的心里,并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哭,也许只是因为听到阿西莫夫?亚桑说了那句“你舅舅的坐骑,要变成麒麟”,她就哭了。
  那不是她的舅舅,但她却一直都叫着他舅舅,阿西莫夫?亚桑要她那么叫,娘亲阿西莫夫?秦俏儿要她那么叫,她也觉得,她应该那么叫,那就是她的舅舅,仅此而已。
  她的舅舅欠她的娘亲,欠她,欠断腿老人亚桑太多,但是那些,却仍然抵挡不住她对舅舅的思念——
  “春天,草原上生下了一匹小黄马。”
  “夏天,小黄马轻盈的步伐,让人陶醉。”
  “秋天,小黄马问,父亲在哪里?”
  “冬天,母马说,我们回家吧……”
  母亲教的长歌,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轻轻地回响,她想她的舅舅,她没有她舅舅的消息。
  她曾经拣起地上的石块,掷出扔向那个在她内心深处本以为最恨,但其实却是最亲近的男人。
  不!那不是她的舅舅,那就是他的父亲!
  小马驹还在母马的身旁喝奶,黑骏马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广袤的草原,她的父亲在她还在母亲怀里的时候,便远远地离开了她和她的母亲。
  绵绵的思念,就像一根蜘蛛丝,从天顶的最高处,下连到地底最深处的黄泉。
  数年前他曾到过沧粟世界一次,她正是在那一次扔了他的石头,如今他送给她的金毛小熊,已经可以张开口,吐出可以释放闪电的雷丸。
  那头金毛小熊,已经长得齐她的腰那么高,她的父亲,却依然没有再来到沧粟世界,见她和她的娘亲。
  他是否知道,打从他离开后,玉儿每天最幸福的事情,便是用篮子采来格桑吉尔草,喂着牛圈里的青牛?
  他是否知道,打从他离开后,玉儿每天最忧伤的事情,便是唱着从娘亲那里学来的,起源于青贡离大神山上的长歌?
  他是否知道,玉儿的心里,天天在盼着青牛变成麒麟,但并不是为了青牛变成麒麟,而是为了那个让她感觉骄傲的父亲,那个被阿西莫夫亚桑用权杖保护着,以最高典仪,迎入阿西莫夫族部的,父亲的荣光!
  他是否知道,娘亲已经,越来越活得像个平凡的妇女,活得越来越会唱长歌,活得越来越不像青贡离大神山上的仙女!
  她想他,很多次在梦里,会梦见他像第一次见她一样,把他背上肩膀上。
  她知道母亲也会想他,但是母亲年岁大了,很多事情都能隐忍,她年纪还小,所有很多情感,都不能像她母亲那样,藏得那么深入骨髓。
  但那又怎样?想又能如何?就像今日,若真如阿西莫夫所说的,中午时分青年会变成麒麟,但是她的父亲,又怎会来到沧粟世界,坐在麒麟的背上,再次绽放着守护他的荣光……
  望着那突然间落泪哭泣的玉儿,阿西莫夫亚桑也动容了,他探出手,拍了拍这个也已经有十余岁年纪的孩子。
  他没有叫她,也没有安慰他,作为一个朴素的老人,那槁瘦的老手轻拍肩膀的动作,便是他的语言。
  玉儿感受着亚桑的关受,转过身去,扑在亚桑的怀里,就像是布娃娃寻到了自己的主人,在亚桑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爹爹……爹爹……”
  玉儿叫唤着,朝着亚桑一声一声地叫唤,从小到大,她的悲苦和忧伤,她的泪水,总是流淌在这个断脚老人衣服上的时候比较多。
  就算是她的母亲,当她哭得太多,哭得太烦人的时候,也会打她、骂她、责她、怨她。
  但是阿西莫夫?亚桑,这个在别人眼里就像是木头一样,冷酷,没有表情的老人,却总是以一种没有表情的姿态,包容着她的一切忧愁。
  阿西莫夫?亚桑继续拍着玉儿的肩膀,轻轻地唤着:“莫哭莫哭,玉儿莫哭,兴许有一天,玉儿就叫不了亚桑的爹爹了。”
  玉儿心灵智巧,听阿西莫夫?亚桑话里有话,推开阿西莫夫?亚桑,双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阿西莫夫?亚桑却是望着玉儿,木讷地道:“亚桑老了,玉儿,老了的人,总会消失,这是天地的定律,宇宙的规则。”
  阿西莫夫?亚桑在玉儿的眼里,一直都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他很少说话,更不会跟玉儿提及任何什么天地定律,宇宙规则之类的事情。
  今天突然说到这个,玉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玉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阿西莫夫?亚桑,会死吗?
  若按着寻常人家的孩子,有不明白的地方,可能便是张开口就问个清楚明白,但跟着亚桑长大的玉儿,却像遗传了亚桑的木讷病,竟是抓着阿西莫夫?亚桑的手,默默地哭泣,掉泪不止。
  她没问阿西莫夫?亚桑,是不是要老死了,她不敢问,她不敢接受那样的未来,就算是听一听,她都不敢。
  她和她的娘亲,好不容易从那种炼狱般的境地,被这个只有一只半脚的老人解救,她不知道若这个老人真的老死了,她和她的娘亲,还怎么去面对必然要回到的,那种比炼狱还让她们感觉煎熬的日子?
  而亚桑却是对她继续地木讷着:“玉儿别怕,失去了一个父亲,也许会有一个更真实的父亲,来保护玉儿,跟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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