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 第101节
况且六阿哥本的情况特殊,打小都是被她呵护在都是呵护在手心上的。先不说先天本弱,就说自打康熙为六阿哥赐下那个名字,她心中欢喜之余,又深恐旁人对六阿哥出手,六阿哥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被她再三筛查敲打过,一汤一药都十分精心,静养到如今能跑能跳,更是心肝宝贝一样。因故,自打开始她开始卧床安胎,六阿哥就再没有出过永和宫的门了。
她这样小心谨慎,倒也算一番慈母之怀,宫中人念叨两句,便没人在这上头多纠结了。
有那个时间盯着人家的儿子,不如自己使使劲,生个儿子出来。
即便不是个儿子,是个女儿也好啊。
这宫里,总是有孩子胜过没有。膝下空虚,便如无根浮萍,若是没有有力的家世作为依仗,只怕等到青春流逝容颜老去,连在宫中的一席之地都没有了,
若是有一个,哪怕是个女儿,也有一份香火情。康熙待兆佳贵人已经没有什么情分,却还是偶尔去启祥宫坐坐,不都是为了三公主皎定的体面?
帝王与妃嫔之间,说到底就是这点子事。
也因此,那些养身助孕坐胎药才会在宫中经久不衰,多年风靡流行,这个方子淘汰了还有下一个,永远都有源源不断的秘方进入众嫔妃的眼帘。
至于有效用与否,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再没有真正有人下定论无用前,怀揣着一丝希望,总有人去用那药。
这里头的事扯多了就玄了,能从心理学社会学扯到哲学,波及深广,甚至在某些嫔妃不死心吃斋念佛大把香油钱洒下的情况下,还可以牵扯到些许的宗教学。
总之目标只有一个:生娃!
无论抱住的是朵金花还是个金疙瘩,未来的日子都稳当了。
可惜僧多粥少,嫔妃甚多,皇帝只有一个。生娃却不是一项个人运动,如果个体能够自行繁殖,那么后宫里的女人或许也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生娃,就得拉拢皇帝,若是能套牢在自己宫里那就是最好不过,可惜实现的可能不大,只能得一日是一日。
故而,归根究底,争宠是为了孩子,孩子是为了地位,地位是为了后半生。
宫中嫔妃各个口口声声爱皇帝,其实爱的都是皇帝能带来的附加项,她们口中的“爱”也不过是工具罢了。
若说待皇帝真心的,自然不是没有。少女情窦初开的年岁,与天下最尊贵的男人邂逅,被温柔以待,又怎么不动心?故而多半的嫔妃都与康熙一起度过过一段两情缱绻的时光。
可惜那样的情爱,最终只会被宫中无尽的争斗与源源不断涌出的红颜消磨,直到消弭,心静成一潭死水,当日心意相投许愿白头的时光,最后也只会成为午夜梦回间衾枕孤寒时的回忆念想。
彼时少年绮念,终为泡影。
这些东西娜仁前世就从各种各样的宫斗小说影视剧中参悟透彻,亲眼旁观之后,也只觉得“不过如此”。
至少在她看来,宫中对康熙无心的女人,反而会活得更舒心些。
不用纠结于皇帝今夜去了哪里,哪位佳人近日又得盛宠,今年宫中是否又要进佳丽。
守着自己宫殿的红墙琉璃瓦,拿着宫份过日子,有些宠眷,日子便舒心些,若是没有,平平淡淡的,也不会过不去。
有时想想,她一力敲打内务府上下,不定期抽查宫份发放情况,或许也是为了这些看得开或者被迫看得开的女人的日子能够好过些。
前世常有人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其实这世上,真正为难女人的从不是女人。
这些话题都太过沉重,若是想开了,难免会觉得“这世上也不过如此”。
故而娜仁从未向人倾诉透露过,或许也只有琼枝与皎皎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感受体会到什么。
不过也都有限。
有时候想想,她也认了。本来她也不是什么有大能耐的人,又十分惜命,推不翻帝制、搞不起革命、闹不出平权。
指望着用文字潜移默化地影响女性心里,却连图书市场都打不开。直到现在,固定支持她的读者只有身边这几个。
其中皎皎反响最好,但她的变化越大,与世俗的出入越多,娜仁就越是心中惴惴不安。
一方面是欢喜有人感悟到了,一方面是怕这些思想最后会害了女儿。
故而她平生仅愿,皎皎能够前路坦荡、事事顺心。
如果皎皎顺心坦荡,想来,她所求的,也都达成了吧。
第92章
入了夏,天气们闷热的叫人心里不舒畅,嫔妃间的走动少了,宫中的风波自然也少了。
御花园从前好歹也是宫内热门景点,如今清冷的叫人心酸,走三步遇见一个修剪花枝的宫人,却瞧不到半个云鬓花颜的倩影。
要说康熙在宫里时,偶尔回到御花园亭子里避暑,还会有人冒着暑热去偶遇,如今康熙都不在宫里了!没有金鸡可以逮,谁还往那大蒸炉里逛去?
就在自个殿里,好端端守着冰鉴纳凉算了。冰例不够的舔着脸找主位蹭一蹭,这会子也顾不得素日有什么纷争不快,凉快要紧。实在不行冰冰的井水来一盆,好歹有一二分用处。
太皇太后近年被娜仁强逼着踏入养生之道,吐纳练得也不大畏热,再加上素日心平气和念佛敲木鱼的缘故,竟然不大畏热,下令把慈宁宫冰块上的份例免去一般,即便如此,也是绰绰有余的;再就是娜仁一个,冰块的份例多半消耗在小厨房了,再有留恒的《长生诀》进度缓慢,消耗得多些,皎皎同样没有怕寒畏热的烦恼,丝毫不受炎夏打击,每天都快乐极了。
太后嫉妒红了眼,坐在冰轮旁吹风,恨恨道:“我可没修行出你们那个超脱境界,日后哪个若是白日飞升了,可休要忘记带我一个!”
她先天畏热,即便吹着风,身上的汗还是不停地从皮肤中沁出。
娜仁强把她拉离冰轮旁,好笑道:“瞧瞧,瞧瞧,这是又疯了一个!好端端的,白日飞升都出来了,阿弥陀佛白念了不成?”
白日飞升是道教说法,佛家讲死后登西方极乐,讲涅槃,却鲜少见画白日飞升的大饼的。
而太后素来是念珠不离手,木鱼敲得响,一口一个“阿弥陀佛”的佛教信徒。
或者说宫中的女人多半信佛,仿佛手持着念珠,敲一声木鱼,念一句“阿弥陀佛”,便有了慈悲宽和像,与俗世污垢、后宫阴私都毫无干系;又仿佛一声“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便能修出无边功德,念来的福报就能保她长留君心早得贵子;倒也有真是想开看淡,皈依宗教求个心灵寄托的。
多是哪一种,也没人说得清,不过太后显然是最后一种加上太皇太后的熏陶。
她倒也不说信得有多虔诚,不过平时心里空虚了就念两声,不空虚的时候就快快乐乐地吃喝玩乐,连初一十五的花斋都懒得吃。
太皇太后倒也没有什么不满强求的,此时闻娜仁所言,斜了太后一眼,似是无奈般地轻笑,“这虔诚啊,也是要分时候的,是也不是?喝口冰过的牛乳茶吧,心静自然凉,你啊,就是心态不好。你看娜仁,平日里撒娇卖乖动不动哭天喊地半点不见沉静样子,其实还是很稳重的。”
“老祖宗!”娜仁撇撇嘴,幽怨地看着太皇太后,完全没感觉到太皇太后是在夸她。
太皇太后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控诉。四下里看看,留恒乖乖巧巧地坐在窗边听苏麻喇给他念书,却不见皎皎的身影,便问:“皎皎怎么没来?”
“出宫去了。”娜仁道:“她汗阿玛给的腰牌,又给指了侍卫,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会子应该快回来了,早上说给我带食味轩的鱼鲊,也不知记得不。”
太皇太后道:“给你带的东西她几时忘记过?”又微微拧眉,道:“这个时候,这个天气吃鱼鲊,你也吃得下去。”
“咸津津的炸得很酥,就粥才有味呢。”娜仁道:“有什么吃不下去的呢?况且这个时节正是喝荷叶粥的时候,荷叶性寒,正该就着鱼鲊吃!”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遂昂首挺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叫太皇太后好生好笑。
太后却被她说动了,悄咪咪凑过来,道:“分我点。”
“嗯——”娜仁有些迟疑,太后立刻加码:“我那还有一瓶上好的大红袍。”
娜仁缓缓笑了,倒是人模人样斯斯文文的,“倒也不至于……成交!可不许反悔。”
太后摇头摇得斩钉截铁:“绝不反悔。”复又低声嘟囔道:“真没觉着有什么好喝的。”
娜仁立刻用控诉的目光盯着她,太皇太后在旁看着,摇头轻笑着骂道:“两只猴!”
娜仁在心里默默道:谁的祖宗曾经还不是个猴呢……
哦不,严谨一点,森林古猿。
娜仁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裳,挑唇轻笑,自觉这笑中应有三分温文尔雅三分干净清爽以及四分的正义凌然,整个人都透露出被科学的智慧之光笼罩的精气神。
可惜,在现在这个时候,真话是最不能说出去的。
你要告诉当朝太皇太后与太后人都是从古猿变成的,莫不如直接与康熙促膝长谈马克思社会主义。
真理啊,什么是真理?是被大多数人承认的是真理,还是少部分人坚信的是真理?
有时候娜仁也在想,在这清朝几十年,她算是被同化了吗?大部分时候收敛锋芒,行事恰到好处进退得宜,做事不说瞻前顾后也要再三思索。
如果从这上面看,没有,因为在现代她行事也要小心细致,甚至还要比现在谨慎三分。
但要真说没有……她为什么大夏天也要里外衣着严密整齐一层层闷得人发汗也不能脱下,为什么不能对明显感情生活不幸福的小姐妹大喊“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为什么不能站在街头振臂高呼“姐妹们站起来吧!”
前世她妈妈在妇联工作,她从小在办公室里写作业,见到过太多人世疾苦苍凉无奈。
那时候胸中尚有揭竿反抗之志,愤懑不平之怀。
如今呢?只能心中惋惜,深感无力。即便有心劝上两句,人家也未必听得进去。
想到这,娜仁不敢再深思,长长叹了口气,最后给自己下了结论:其实没有吧。只是收敛了锋芒,压抑住激昂,她终究不是高尚勇敢到能够取义成仁之人。活在这四方天里,听到见到的外头事多少,宫里的女人多是情感上可悲物质上丰沛的,时日久了,便蒙上眼睛,开始自欺欺人了。
但如果再细究宫中女人幸福与否……
至少对她而言,是幸福的。衣食无忧,富贵不愁,待遇优渥,身边美人如云。除了没有帅哥和她谈感情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思想上的冲突就仿佛一个火把,在不断地被风吹击的情况下会火光会逐渐微弱。但她相信,只要留存好星点的火苗,总有一日,这点火苗会在氧气的作用下再度复燃,直到星星之火燎原,直到幽林火光冲天。
她静待来日。
回到永寿宫中,对着桌上再度被退稿的稿件,娜仁牵起唇角一笑,自信从容,一双杏眸前所未有的亮,一改所有的跳脱恣意,正色庄容。
“娘娘,大公主回来了。”琼枝的声音打破寂静,娜仁抬起头,神情再度生动起来,道:“总算回来了?快叫她进来,哦不,咱们去正殿。”
琼枝一笑:“好嘞,您快出来吧。公主给您带了不少点心吃食,不止有鱼鲊,还有桃酥、满天星、霜顶雪梨和金丝饼。”
都是娜仁素日喜欢的。
娜仁听了眼睛更亮,骄傲地一甩头,走了出去。
果然闺女还是和额娘亲。
一出门,便见皎皎手提着几个油纸包,笑盈盈地站在书房门外,身上穿着上下两截的衣裳,鸭蛋青立领长袄,腰下开衩,玉色滚边,膝下露出一节樱草色绫裙,挽起的纂儿点缀着零星的珠花,身后的朝雾手上还捧着白纱帷帽。一见娜仁出来,目光相触,笑容登时愈发灿烂。
娜仁道:“怎么在这等着?外头待了一日,回来也不知找个地方消消汗。见过你弟弟了?晚来从老祖宗那端了一盘果子回来,水晶缸里湃着,便叫人取出来吧。”
又道:“东西给旁人拎着就是了,快去沐浴更衣,额娘去正殿等你。”
“是,想在这。”皎皎笑着应了一声,提一提手上的油纸包,道:“都是您喜欢的,还有些霜顶雪梨,这个时节可不常见,只有这些,都被女儿买来了,您可千万要尝尝。”又吩咐:“告诉小厨房备百合清酿来,或用酒酿下一碗小圆子也好。”
“是。”宫女忙答应着,娜仁示意底下人接过皎皎手中的东西,推了推她:“快去沐浴吧,你琼枝姑姑早就叫人把水给你备好了。”
皎皎便对着琼枝灿烂一笑,“谢姑姑关心!”然后对着娜仁轻盈地道了个万福,“女儿就去了。”
“瞧瞧。”目送着她身姿优雅仪态端庄脚步轻快而不凌乱地顺着廊子向后殿去了,娜仁心中油然升起一种骄傲:“不枉费我这些年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地培养。”
琼枝被呛得轻咳了两声,方缓缓道:“……是,多亏了您呕心沥血地培养。”又迟疑了一下,才小心地提醒道:“兢兢业业……不大合适吧?”
娜仁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个文盲这个残酷的假象,一仰头,摇摇摆摆地向正殿去,走了没两步,就觉着后脊骨发凉,悄悄用余光向后一瞥,琼枝眯着眼盯着她,不由神情一肃,行走的姿态都端正起来。
等皎皎沐浴一番,换了身旗装梳着盘辫清清爽爽地步入正殿时,娜仁与留恒已在炕上坐定,安静地等她。炕几上用小碟子盛着皎皎带回来的几样小点心,还有三只净白瓷碗盛着百合清酿,因是在冰鉴中镇过的,碗壁挂了一层水珠,瞧着冰凉凉的便叫人心中可喜。
皎皎笑道:“今儿的百合清酿倒像是早备下的,倒是我多余叮嘱一句了。”
“叮嘱有什么多余的呢?天底下呀,多少多余的东西,叮嘱也不会多余。”娜仁招招手叫她坐下,端一碗百合清酿与她,道:“小厨房还做了玫瑰乳酪软饼、果馅酥饼,还没端上来——告诉她们再端一碟子金糕来吧。”
后头那句话是与身边人说的,琼枝点点头,一摆手,便有小宫女快步出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