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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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挤狭小的办公室里,程泽生和向阳一边一个围着保安,正在等待调取4月13日~14日的监控录像。
  何危租的房子在老城区,是上世纪90年代盖起来的老小区,没有专门的物业管理,监控更是无从说起。直到去年街道响应政府号召,拨款全面整改,各个老小区才把监控装起来,还特地弄一个保安亭出来。
  但这个小区监控探头一个门装一个,一共也就只有三个,小区内再无别的探头,因此只能判断何危是什么时间进的小区,有没有回家就不得而知了。
  彩色监控画面里,第一次见到何危,是13日傍晚6点,他下班回来,手里还拎着菜;第二次见到何危,是将近晚上9点,他换上一身休闲装出门,然后监控一直快进,大约12点左右,何危再次出现在画面里,他回来了。
  他走得很慢,晃晃悠悠,仿佛真的喝醉一般,还停在树旁手在口袋里摸索什么。这时,何危忽然抬起头,那张五官周正的脸正对着摄像头,眼神也猝然变得犀利,全然没有一丝醉酒的迷态。
  程泽生眼疾手快按下暂停,将画面放大。低廉的摄像头画质并不清晰,放大之后脸部变成像素点组成的轮廓,他又把画面缩小,拿出手机翻出尸体照片,跟着画面反复对比,才说:“不对。”
  “嗯?”向阳盯着画面和手机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虚心求教,“哪里不对?”
  “从头到脚都不对。衬衫颜色相同,但一个袖口和领口有条纹格,一个没有;裤子的皮带扣款式不同;鞋的款式也不对,虽然都是蓝白配色,但一个是aj11北卡蓝,一个是aj11蓝蛇,蓝蛇的鞋面有蛇皮样纹格。”程泽生把照片放在监控图像旁,“看出来了吗?”
  向阳揉揉眼睛,盯着瞧了半天,懵懵懂懂点头:“……好像是的。”
  “什么好像,就是的。”
  向阳一双眼睛黏在屏幕上,几乎要瞪出来:“看不清眼睛下面有没有痣,不过应该不会是何陆,他的不在场证明很充足,这个时间段和同事一起在外地的宾馆里休息。”
  “我的确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何危,但没怀疑他是不是何陆。”
  向阳再次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意思?程副队的话越来越高深莫测,连命题他都快听不懂了。他小心翼翼问:“也有可能是出去一趟,换了一套衣服?”
  “那他出去干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程泽生看着保安,“你们小区除了正门之外,还有其他地方能出入吗?”
  “靠近南门有一个破损的栏杆,后面靠着菜场,很多老人家图方便都从那个栏杆钻出去买菜。”
  保安领着他们一起过去,只见这个出口人来人往,就算是有价值的线索也早已损毁。向阳观察这条路,倒是有两家烟酒店装着探头,如果何危从这里走的话有可能会被拍到。
  于是程泽生派他去挨个查监控,而自己拿着钥匙去一趟何危家里。这间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就是何危的家,一室一厅,墙面已经泛黄,房顶还有部分开裂,但屋子里干净整齐,陈旧却并不破旧。
  程泽生在出租屋里绕一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平米狭小的厨房里配置咖啡机、奶泡机,由此可见何危虽然身处陋室,但日子过得还是挺小资的。
  现堪同事来过一次,全部搜查过一遍,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何危的兴趣圈和交际圈都很狭窄,从他书架和抽屉里那些书就能看出这人性格内向,尽钻书里了,性向也隐藏得深,身边的父母和朋友没有一个知晓。
  但他却经常出入avenoir,程泽生猜想应该是和连景渊有关。不过连景渊也说了,何危很洁身自好,来酒吧的大多数情况都是找他一起聊聊天,酒吧里经常有看上他想约一炮的,都被何危拒绝,几乎禁欲苛刻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性/冷淡。
  再拉开书桌抽屉依次检查,没发现何危家里任何关于音乐的书,倒发现抽屉里装着不少药,不像艺术家像养生专家。程泽生把手机里转存的那张简谱找出来,和何危书里的字迹对比,感觉完全像两个人写的,特别是“5”这个数字,何危习惯性连在一起,导致不仔细看的话像是一个“8”。
  他收起手机,继续在何危的家里查看。打开衣柜,衣服不仅款式单调,连颜色都是黑白灰三种颜色,不知是不是想暗喻上班的心情就像是上坟。打开鞋柜,几排黑白灰的皮鞋运动鞋里,两双彩色的运动鞋显得很扎眼,一双浅绿和明黄的配色,一双是深蓝和深红的配色。
  程泽生将鞋子拿出来,观察几秒断定,肯定是别人送的。并且何危并不喜欢这种款式和颜色,几乎没怎么穿过,这两双鞋和新鞋没什么区别。他瞬间联想起那双北卡蓝,那么靓丽的颜色肯定也是别人送的,何危还特地穿上出门了,是去见什么人?
  他蹲在地上思考,电话忽然响起,是向阳打电话过来:“程副队,烟酒店有拍到何危,他来买烟的。但是按着你的说法,可能不是那个‘何危’,脚上穿的还是蓝蛇。”
  “你说他买烟?”程泽生猛然站起,回到书桌拉开第三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瓶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吸入剂。
  “向阳,你问问老板,何危去买烟的次数多吗?”
  向阳在对面问老板,片刻后回答:“他说第一次见何危来买烟,平时最多买啤酒。”
  “当然了,”程泽生将手中的药瓶攥紧,“他有过敏性哮喘,当然不能抽烟。”
  第16章 同一个人的两种人生
  程泽生带着在何危家里找到的病历材料和药,开车载着向阳回局里,把去搜查的那组人叫来,冷着脸训话:“怎么做事的?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发现?!”
  带头的小范表情无辜:“副队,您消消气,我们当时重点查看的是和案件有关联的线索,没在意这些细节……”
  “这是和案件无关的东西吗?关联大了!”程泽生将那瓶治哮喘的吸入喷雾重重放在桌上,“死者的身份都不一定对!”
  小范和身后几名同事面面相觑,忍不住问:“副队,这是什么意思?死者不是何危?”
  向阳站在一旁,很为难的开口解释:“……可能是他,可能也不是他,目前很难说得清。”
  他也是一知半解,感觉云里雾里。虽然这些东西证明,何危有漫长的哮喘病史,但也不能因为一次买烟的举动就推断不是一个人吧?他对程泽生提出疑问时,程泽生回他的是更加模棱两可的两个字——“直觉”。
  “好了,别耽误时间,马上去医院调查。”程泽生将病历和报告分发给小范那一队,“何危的所有病历和报告都是这家三甲医院出具,你们把写病历、出报告的医生都问一遍,一定要弄清楚得哮喘的到底是不是他。”
  他又抽出一张验血报告:“这张报告出来的时间是何危被害前一天,间隔不是很久,去医院问问血液样本还在不在了,有的话带回来。”
  大家分头做事,程泽生捏着眉心,把现场的尸体照片在桌上摊开,打开手机,和今天在监控里拍下的照片比对。不认真观察发现不了,仔细对比之下,何危9点离家、夜里12点回来、公馆被害,三个时间段的穿着都有差别。虽然大体的颜色相同,款式也差不多,但在一些小细节方面还是能查出不同。就像是一个找茬游戏,三张图有各自的不同点,拼的就是明察秋毫的耐心。
  一个人,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换了三套衣服,这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理解。更匪夷所思的是何危的病史,因为程泽生在尸检报告里并未看见解剖提示他有哮喘病史。绝不是江潭查不出来,只会是身体根本没有反映出这种情况。
  九点之后,没人知道何危去了哪里。监控排查在天桥身影便消失,他的生活圈那么小,没有去gay吧找唯一的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和家人更是不常联系,这样的人,究竟能去哪里?
  至于12点回来的录像,在别人眼中,可能连换衣服都看不出来,但程泽生却感觉已换换了一个人。他的洞察力一向引以为傲,干刑侦年头也不少,更是练就一双火眼金睛。面对犯罪嫌疑人,有时候凭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就能判断出来有没有在说谎,因此看见何危走路的姿势形态,以及眼神,程泽生直觉判断和之前的何危根本不是一个人。
  联系到无法推算的现场,这种想法更加根深蒂固。这时候他反倒希望是何陆冒名顶替、医院里那堆检查报告也并不是何危的,否则的话他将碰上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僵局。
  正在烦躁的时候,电话响起,来自青梅竹马的磨人精谢文兮。
  “我听程叔叔说你要离家出走了?住在哪儿啊?新家怎么样?”
  “局里的宿舍,我还没去看过。”听她提起,程泽生才想起来到现在还没去过未来域,嘴上说着搬出去,万一是个毛坯住进去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
  “那正好,我在市局附近,咱俩吃顿饭,然后再去新宿舍看看。”
  “免了,我最近忙。”程泽生一口回绝,他才不想和谢文兮吃饭,这丫头是记者,负责的是社会民生的板块,经常上他这儿取材套消息。
  不过程泽生嘴很严,又不吃美人计,往往谢文兮都是空手而回,过两天再卷土重来。要不是他们两家住在对门,父辈在一个军区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程泽生早就离这种彪悍女人八丈远了。
  他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于是拿起车钥匙,去一趟未来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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