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懂得惜福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上的雨忽然停了。我茫然的抬头,一把焦黄的油纸伞遮挡了头顶上那一小片天空。
  “姑娘……”柔柔的声音响在耳畔,透露着隐隐的担忧和关切。
  “姑娘,回吧,你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再不换下来会患风寒的,小王爷得病这么些年,每次病发都能安然渡过,这次定也能安然,你心放宽些吧!不然,小王爷好了,你又病了,不是让小王爷徒增伤心吗?”
  我扭头看了看她,提不起几分力气:“徒增伤心?还真是如此呢!?
  忽然话锋一转:“若有一天,木匠骗了你,你当如何对待?”
  “木匠骗我?”连月秀眉紧蹙,认真想了想,“木匠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苦涩一笑,“我是说如果!”
  连月仍是摇头,“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木匠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有好些事都不方便跟我说。但那又怎样,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把他的过去、现在了解的一清二楚,,而是倾尽所有把最好的都送给他,看着他好,自己也就会跟着开心幸福……”
  我叹了叹气,连月,她竟还是如此单纯,或许爱情就是这样吧,计较的太多,反而失去了爱情的本质。
  “希望木匠他懂得惜福才是!”
  连月听了,无奈而苦涩的笑了笑,“他心里总有他要珍惜的人,总有他特别看重的事。不过,他要珍惜要保护的人,我连月同样会维护,哪怕是用生命也在所不惜。其实姑娘你也一样,身边有再多的关心你也看不到,你看得到的只有那个你关心的人,姑娘,你也要懂得惜福才是!”
  我一愣,连月,她似乎是话里有话,她那未说出的话是什么呢?待我准备再问时,她已换了一副关切,“跟我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也舒坦些。”
  她说着腾出一只手过来扶我。
  “咝——”僵硬麻木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才想起自己受伤了,一抹黑色的温柔脸庞毫无预防的闯进脑海里。
  成泽,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受伤了?”
  连月惊慌的撩起我的衣袖,衣袖沾染的血水早已被雨水冲刷殆尽,衣色又为粉红,自然遮掩了流血的伤口。我本能的躲闪着,却挣不过连月坚持稳固的手劲。
  整只胳膊苍白如雪,毫无血色,就连刚刚还血流不止的伤口也被雨水冲洗的刷白,伤口底处隐隐可见白骨,皮肉向外翻卷,像撒了一地的碎雪,触目惊心。
  我微侧过头不敢再看,每看一眼,心痛便增添一分,没想到胳膊的伤口竟然这么严重。
  这一侧头,就看到连月眼眶红肿,泪水盈盈,手抚上伤口,颤抖着却不敢触摸。我欲放下衣袖,她却固执的扶持着,力气竟比我大上几倍。
  “怎……怎么伤的……这样严重?”说着竟哽咽了起来。
  “无碍的。”
  本不觉得有什么,连月这样一说,我也鼻子酸酸的,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还说无碍,这要是转了败血症可怎么了得?”
  她这一语出口,就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伤口上,惹得胳膊一阵痉挛。面对连月的责问,我语塞,一时找不出话语来应对。
  “走,我们去找大夫!”她惶惶的扶着我,忽又想起了什么,抬首望了望,拉着我坐到附近的凉亭里,“这里离大夫住的地方太远,你还是不要多走动。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太医叫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她紧了紧握我的手,清澈晶亮的眸子流露着担忧和怜惜。不待我说话,她撑起油纸伞飞快的奔入大雨中。
  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可是我怎么能安心的坐在这儿,成泽他还在等着我呢!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尹沫离,你真该死,居然这会儿才想到成泽,你怎么对得起他的付出,怎么对得起?
  天空昏暗而压抑,雨势不减,像是在为谁悲泣。秋风似乎也被感染了,“呼——呼——”的哀鸣着迎送寒冷。
  震华宫东南角的小树林里安静的吓人,只听得见雨水拍打树叶的哭泣和秋风瑟瑟的嘶鸣。
  没有,什么都没有,若不是胳膊上的伤口真实存在,我便真的以为遭袭和获救,见到成泽只是一场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境,
  现在成泽在哪里?尹沫离,是你丢弃了成泽,是你置他于危险而不顾,你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成泽——”我呓语,瘫坐在泥泞的草地上,寒冷的风夹杂着冰凉的雨吹打在身上、脸上,湿漉漉的长发凌乱的贴着周身各处,眼睛肿涩,如泉涌出来的液体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我抓着旁边一棵小树蹒跚站起,失魂落魄的走向前方。
  敬神殿三楼的祭天台,空旷的如梦如幻。雨水打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贡台上的祭品早已撤走,只留下空寂的台面,贡炉里的香火也早已浇灭,寥寥无几的焚香顶着黑色的香头孤独幽寂的耸立,犹如一个个被遗弃的孤儿。
  我跪坐在贡台前,心凉如水,哀伤莫名,听闻康玄枫有恙,我惶恐不安,心急火燎的赶回去,差点丢了性命,甚至将我视若珍宝的成泽弃之于危险而不顾,谁知,到最后竟然只不过是一场骗局,一个玩笑。
  可笑,当真可笑……
  眼前慢慢出现幻境,康玄枫天真无邪的笑颜,成泽宠溺怜爱的温柔不断的在眼前交替,还有一张灿烂明媚,温暖如春的笑颜,一对幽远而深邃,隐含着浓浓哀伤的瞳眸,一双蛊惑迷媚的桃花眼。声声悦耳,如银铃般轻灵鸣脆的笑语,他们站在我面前,唇瓣一张一噏,似乎在说些什么,我静耳聆听,却什么也听不见,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那些原本真切的人影不及我碰触,就如易碎流光的玻璃球般,“砰”的四下飘散开来,手里空空如也,终究是什么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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