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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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早上九点,凉柚把甜品放进甜品柜里,就听营业的杂货铺门外,有车鸣笛的声音响起。
没一会儿,就有敲门声响起,凉柚打开们,就见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大汉站在门口。
“哪个是凉老板?”
凉柚警惕,“我是,怎么了?”
问话的大汉见到凉柚,脸色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道,“您的货运到了,给您卸门口还是哪?”
货?什么货?凉柚心头微动,“我先看看。”
大汉点头,“诶,行,是该先验验。”
杂货铺大门口,护河栏前,停着一辆大货车。
有人过去将车斗上罩着的雨布掀开,方便凉柚看清车里的情况。
一整车斗的青檀树皮。
看清车里的情况,凉柚瞳孔紧缩,面上极力保持镇定。
司机关上车门,手里拿着一个文件本走了过来,“凉老板你看看这数对不对,要是对的话兄弟们就给您卸货了,然后您在这上面签个字就行。”
凉柚回神,接过本子,看着上面的重量和立方,估算了下,恰好和99棵青檀皮的数量对上。
凉柚一边低头看本子,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师傅辛苦了,怎么称呼?”
司机笑了笑,客客气气的回,“姓陈。”
凉柚:“那就麻烦陈师傅帮我把东西运到后院了。”
现在的杂货铺只开了四扇门,其余的门可以绕过屏风,直接穿过大堂,到达后院,凉柚把右边的两扇门打开,方便几个师傅将青檀皮搬到院子里。
陈师傅是司机,只负责开车,不管卸货的活儿,这会儿站在凉柚旁边陪着说会儿话。
凉柚:“师傅你们这运货是按趟算还是按数算?最远接多远的活,能出省不?”
干站着也没事,陈师傅笑着搭话,“活儿都是公司接了,咱们跑的,也接省外的,不过我家在本地,孙子刚上幼儿园,老伴儿自个儿带不过来,我就接点本市的活儿。”
那么这车青檀皮是从本市运来的,凉柚提取重要信息。
陈师傅还在接着说,“公司那边应该是按数算钱,但我们这些打工的是按趟给提成。像您这趟,公司收500,咱们四个兄弟各提50。”
陈师傅家是西沪区,平时接活儿也多是接这片的,再加上凉柚这店铺看着挺大,陈师傅觉着以后还得给杂货铺接货,所以这会儿说起话来也不瞒着。
虽然都是拿一样的提成,但陈师傅是开大车的,底薪和卸货的几个人就不一样。再说他给凉柚透了底一次的提成是多少,备不住凉老板会为了省钱私底下找他们接活,平时也不是没有熟客会这样,只要接的不多,公司也管不住。
像这趟活儿500,四个人总共拿二百,如果凉柚肯出400私雇他们,那是双方共赢的事情,如果凉柚没有给他们找私活的打算,说一下提成也掉不了两块肉,陈师傅把事情想的明白。
500块钱一趟,凉柚心里漏跳了一拍,手里的本子上写着下单时间,和昨晚银行发来信息的时间吻合。
凉柚捏着本子的手用了下力,随即松开,又问,“你们是在哪接的货?”
虽然觉得雇主问这种问题很奇怪,但陈师傅还是照实回答,“从西沪物流站。”
陈师傅想到了什么,回到车里,拿了一个快递文件袋似的东西过来,“凉老板,这个是物流站的单子,还给你,咱们凭这个取货,货取回来了,物流单物归原主。”
凉柚接过快递,先是看了看纸袋上的快递单,‘寄件人-凉柚’映入眼帘。
再取出里面的物流单,‘寄件人-凉宝宝、收件人-凉柚’。
凉宝宝。
凉柚嘴角抽了抽,给秘境之灵取名字的时候还没觉得,但是当这个名字书面化了以后,才发现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再看本次物流费用,‘2000.00’元整。
这回凉柚全都搞明白了,昨晚游戏里的那个【取出秘境】是什么意思。
点击【取出秘境】按钮和凉柚自己抱着东西出秘境不一样,游戏会将物品从原产地直接发物流到‘西沪物流站’,然后将物流单寄给自动为她寻找好的搬货公司运输。
全程所有的费用自理,物流费2000元,快递物流单的同城费用10元,货车送到杂货铺的费用500,总共2510元,正和昨晚自己收到的那条莫名其妙扣费短信上的数目吻合。
凉柚百度了下物流单上的发货地,发现这地方盛产青檀树。凉柚倒是没有真的以为自家老祖宗在发货地有一片青檀树园,只是心中有一种感觉,如果有心人真的去发货地查探,查到的信息也不会对她不利。
依着这车青檀皮在坞溪市境内的运输链来看,凉柚的这种感觉,不是一种盲目的自信。
凉柚想到昨晚的游戏升级和按钮出现,是在自己和宝宝说话之后,自己当时说‘想将游戏内的物品来源合理化’。
宝宝身为秘境之灵,接收到秘境之主的想法,为凉柚解决了困扰着她的问题。
至此,凉柚终于明白了曾爷爷曾在梦里跟她说过的话,“鲨鱼是秘境考验,考验过后,秘境之灵认主,秘境为你所用。”
想通了其中关节,凉柚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激动,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为了如何解释杂货铺内商品来源而犯难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心情一放松下来,凉柚和陈师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车上的货陆陆续续被卸下来。
牛婶拎着小饭馆的垃圾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杂货铺门口停着的大货车,还有几个人在抬着树皮往屋里走。
牛婶:“小凉咋买这么多树皮?这是要修房子啊?”不过修房子也是应该用的树干也不该是树皮呀。
凉柚正愁没人看到呢,听到牛婶的问题笑着说:“婶儿,不是修房子,这树皮是我造纸用的,我店里那些纸不都是手工做的么,最近卖的挺好,我进点原料补货用。”
这段时间以来,牛婶没少听食客聊天,也听过杂货铺手工纸是纯手工制造的名头,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所以心中存疑,这会儿看见这么大一车树皮,忍不住咂舌,“噢哟,这么多树皮,你可有的弄喽。”
至于之前的疑惑,这会儿都烟消云散,牛婶只以为之前凉柚进货的时候,可能太早或者太晚,恰巧自己没看过罢了,毕竟杂货铺门脸这么大,她要不是今天来倒垃圾,还不知道小凉在这卸货呢。
这么大的阵仗,牛婶扔垃圾回来的时候,路过丝绸铺,进去跟小沙聊了一会儿。
看着牛婶进屋,不一会儿沙姐跟着牛婶出来往这边探头,凉柚知道,至此以后,这条街的商铺再不回有人对杂货铺以前商品的来源存疑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车上的货就被卸了个干净。
陈师傅接过凉柚签好字的文件本,跟她告别,“那凉老板,咱们就先走了,祝您生意兴隆。”
凉柚笑着颔首,“借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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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心头一个大患,凉柚把罗纹纸放入货架里,打开店门营业的时候,差点哼起了歌。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新出炉的青檀宣纸召唤,开业没多久,太极服老头就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咦,小姑娘最近生意不错,这是扩建了呀?”老头进门的脚步一顿,几天不来这小店,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大了,老头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凉柚笑,“是呀,最近商品越来越多,有些放不下了,所以扩建了一些。”
因为是眼熟的顾客,凉柚主动挑了话题,“您今儿来这么早,是想要点什么?”
闻言,老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啥,这不是刚打完拳路过么,我就寻思来这看看你又做出了什么新纸。”
本来他是想顺路买些宣纸回去,上次的都让他用完了,但是走进杂货铺他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而太极服轻薄,钱包什么的更是没带。
只是看看也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凉柚好脾气的笑了笑,介绍了下自己新制出的罗纹纸,看出老爷子没有想买的打算,凉柚也不强求,示意对方请便,就坐回了收银台的椅子上。
见她自在,老头倒是想起一个事,“小姑娘,上次你给我的包装纸上面的字是你复刻的你家匾额么?我听人说你家这匾额是皇帝御赐,你可知道是哪个皇帝?”
上次被年轻人会多种造纸术震惊,恍恍惚惚回到家,老头才发现手里的包装袋样式变换,多了一个好看的标志,那五个字和小孙女给他看过的、杂货铺挂着的匾额一模一样,说是皇帝御赐。
作为一个书法家,见字心喜,老头心里痒痒,想要来问问凉柚到底是哪个皇帝的字迹,没想到后来因为有个比赛,不得不前往外地,昨天才刚回来,今天就迫不及待想过来问问。
“知道的先祖都已去世,我也无从查起了,”说起这个凉柚还有些郁闷,曾爷爷说完自己想说的就走,再也没有来过她的梦里,也没告诉她这匾额到底是谁的御赐,搞得她跟顾客解释时,不得不语焉不详,似是而非。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老头又看了几眼柜台,这才背着手离开。
老头虽然有时候奇奇怪怪,但每次来都是一刀一刀的买纸,凉柚见怪不怪,继续坐在收银台后,等待下一个顾客的光临。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顾客不是很多,等到晚上七点的时候,柜台里还有三盒酸奶捞。
已经习惯了甜品早早买完的凉柚,对着柜台里的酸奶捞眨了眨眼,她是吃了呢,吃了呢,还是把它吃了呢?
好吧,就决定晚饭就是你了!
愉快的做下决定,凉柚转身想把杂货铺的大门关上。
阴云慢慢在天上聚集,大朵大朵的浓墨挂于头上,眼看一场暴雨将至。
小河边的护栏前,一个身穿校服的马尾女孩背对着凉柚而站,低头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也许是被对方背影那化不开的悲伤打动,凉柚关上店门的手顿住。
观察了一会儿,见对方双手支在护栏上,一只脚踩在护栏最下边,另一只腿高高抬起……
凉柚大脑反应奇快,见势不对,赶忙冲了过去。
拦腰将校服小女孩从护栏上扯了下来,因为惯性,凉柚抱着小女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小年纪怎么就想不开了呢,”惊魂未定,凉柚刚想教训对方几句。
“轰隆轰隆”
天边骤然响起惊雷,眼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小女孩被扯坐在地上,只呆呆的一言不发,仿佛丢了魂。
倾盆大雨将至,凉柚也不忍心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自家门前消失,索性干脆把人连扶带抗的带进了屋里。
幸好小女孩初中年纪,身体很轻,凉柚又因为造纸臂力有所增加,这才稳稳当当把人安置在了收银台后的椅子上。
“呼……”,凉柚吐了口气,试图用自己轻柔的声音感化小女孩,“小妹妹,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如果憋在心里难受,可以试着说出来哦。”
小姑娘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对她的话有些反应,但并没有开口。
见状,凉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对方就像失了魂般,她本就没有安慰人的经验!
沉默在两个人之中蔓延开来。
门前的这条街沿着小河而建,水深齐胸,外面又马上要下暴雨,水位上涨,看起来就像是悲剧上演的序章。
这种情况下,凉柚根本不敢让小姑娘离开。
对方一动不动的坐着,凉柚几次试图让对方开口,都没有得到回复。
想了想,凉柚转身把今早刚刚放入货架上的罗纹纸拿了几张出来,放在了小姑娘面前的柜台上,“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试着写出来,我不偷看也不打听,写出来,你就不用憋在心里啦,是委屈是生气,都可以发泄一下。”
柜台上面原本就放着凉柚昨天用来写字的钢笔,凉柚小心翼翼的劝说着,拿起钢笔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钢笔冰凉的触感点在手心,小女孩有些机械的低头,看着柜台上摆着的罗纹纸。
素白的纸上隐有横纹,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唤醒了房梓楠有些飘忽的神志,许是小姐姐的轻声细语让人觉得温暖,房梓楠握着钢笔的手抬了起来,在纸上开始写了起来。
初时下笔有些停滞,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写起,随着字数的增多,房梓楠的手越来越快,钢笔划过纸上的痕迹越来越深,似乎要写尽自己的委屈与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