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火锅顺天道

  但是尽职尽责的小芳认为，曲南休是名人，他要跟女朋友相聚，万一被人认出来，就更可能有危险，看看明星那些疯狂的粉丝就知道了，所以还是远远地跟着，只是没让曲南休看见而已。
  再说她早已习惯了跟着他，远远地看着他。
  曲南休的伟岸身影，是小芳目光唯一的方向。
  其实就算在公司里，就算站在他面前，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也还是咫尺天涯。
  后来，小芳看到曲南休单膝跪地，嘴里咕嘟了句神马听不清，但是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求婚那几个字。
  因为很快就听到漂亮得跟明星似的李汤霓，开心地连说了三句“我愿意”，那个声音比较大。
  上次和李汤霓近距离见面，小芳打心眼儿里觉得她长得已经够好看的了；而今天因为被爱情滋润，面若芙蓉，眼似弯月，就好看得更加过分了，简直不给自己这种丑女留活路。
  “就会这一套，一点新意都没有，俗！”
  小芳嘴里嘟囔着。
  不过只是羡慕，她并不嫉妒，更不恨。
  不知为什么，看到人家求婚成功，小芳还有点儿眼泪要掉下来的意思。
  “我肯定是感动的，”她狠狠吸溜了几下鼻子想，“我肯定是替我们老板高兴，终于有人肯收了他了！”
  小芳又想起了师父释擎风，奇怪，要是以前，见到人家求婚的时候想起自己和师父，不是应该很伤感吗？现在竟然一点伤感的情绪都没有。
  对了，不知道师父和小冰在英国还好吗？
  小冰有没有得手，把师父收入囊中呢？
  其实说实话，她和师父男才女貌还是挺般配的，自己当年太自不量力了......
  但是很快，小芳就发现了自己今天的不对劲——目光呆滞、四肢无力，行动迟缓，了无生趣......有点像得了重感冒，又有点像陈小春形容的那样，“好比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总是感到处处碰壁。”
  可她清楚地记得，陈小春说的分明是失恋的感觉呀！
  “我这是怎么了？我又没谈恋爱，失哪门子的恋？”
  小芳伸出双手，“啪啪”地拍自己的胖脸蛋子，想把自己拍清醒一点，可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小芳眼睁睁地看着老板曲南休，呵护备至地搂着未婚娇妻进了一家火锅店。
  曲南休微微一低头，便能吻到李汤霓的前额，真是完美身高差。
  人家两人无论从正面看还是背影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一路走一路撒狗粮。
  他们往后的日子也该会像火锅一样，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吧？
  他们吃饭的时候，肯定是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喂饭，时不时还会互相啃啃、互相说说悄悄话吧？
  他们吃完了会上哪儿去？
  这么浪漫的日子，吃完了说不定会找地方滚床单吧？
  本来就堵得难受的心，这会儿开始像刀割一样疼起来，疼得小芳连呼吸都困难，就更别说行使保镖职责了。
  “坏了，”小芳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起来，“难道这就是失恋的感觉？我我我不会真喜欢上老板了吧？我怎么这么蠢？”
  噢，所以，自己看到慧慧躺在老板怀里的时候，才会口不择言说些酸溜溜的话；所以，看到老板求婚成功，才会失魂落魄得跟流浪狗一样，这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自己喜欢的人不一直是师父么？
  老板曲南休和师父释擎风，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风格，一个暖得像火焰，一个冷得像冰山！
  所以，听说师父要去英国，才没有想象中的难舍难分。
  小芳以为自己这辈子会为冰山殉葬，哪知道，自己早已融化在火焰的温度里......
  小包间里，一份鸳鸯火锅，李汤霓吃红的那边，辣椒过敏的曲南休吃白的那边，一片和谐相生。
  曲南休说：“火锅这个东西有意思。你看，本来水火不相容，可是火锅却让水和火完美结合在一起，成为最和谐的阴阳统一体。”
  李汤霓笑着说：“吃个火锅都能总结出那么多大道理，看来你这管理没白做啊。”
  “阴阳协调顺天道，符合大众口味儿顺人道。看来火锅行业是个天地人合一的行业，不火不行啊！将来我有时间了，说不定也投资个火锅店去，那样咱家就不用考虑做饭问题了。”
  “哈哈，又是火锅店，又是曲哥手抓饼店，忙得过来吗？”一向温顺的李汤霓少有地表示了反对，“我觉得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到，还是专心做一份你喜欢的工作就行了。”
  “你说到点子上了！”说起这个，曲南休满腹委屈，“大家都觉得，我坐这个ceo的位置很风光，其实适应了这么久，我发现自己还是想专心搞科研。等物色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也许我就让贤了。”
  忽然，李汤霓的目光一动不动停留在曲南休头上某处：“别动！”
  曲南休以为自己头上有什么东西，就真的乖乖不动，但是一双眼睛淘气地提溜乱转，最后安逸地停留在靠近过来的李汤霓美妙的胸部，因为那正好是自己眼睛的高度，这不能怪自己呦。
  李汤霓屏气凝神瞄准了半天，终于猛地薅下他一根头发来，把正陶醉于美胸的小曲痛得龇牙咧嘴。
  “你看，你有根儿白头发！”
  曲南休一看，果然，李汤霓手掌里果然躺着一根雪白的头发，应该就是自己的处女白发了。
  “有就有吧，人家长得好好的又不碍事，揪下来多疼啊。”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
  李汤霓分析道：“你这么早就有白头发了，说明心理压力大啊！你刚才说要让贤是吧，让贤好，那样你肩上担子轻点儿，既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能多点时间陪我了。”
  曲南休笑着又揉了几下脑袋：“要支持你老公的决定就直说，用不着拐弯儿抹角顺便薅头发来论证啊！”
  “哈哈，好吧，我永远支持你！”
  难得这么放松，曲南休本性毕露，忘记了自己ceo的身份，开始顽皮：“我以前不知道求婚要单膝跪倒，前一阵正巧我围观别人求婚来着，完了我傻乎乎地问人家，朋友，你为啥要单膝跪地啊？”
  “人家怎么说？”
  “人说，废话，双膝跪地那是上坟！”
  “哈哈哈！”
  李汤霓笑得花枝乱颤。
  曲南休的话匣子打开了——
  “我听过的第一个3d环绕立体声音乐是——丢啊丢啊丢手绢......”
  “你知道四大发明的英文怎么说吗？star farming......”
  “小学历史老师问我同桌，小赵，你为什么交白卷啊？小赵说，我怕我会篡改历史......”
  “皮卡丘，站起来！皮卡兵！”
  李汤霓笑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汤锅里的水开了又开，虾和肉都煮老了。
  而曲南休就更不用吃了，因为，秀色可餐。
  人家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曲南休就是李汤霓火眼金睛、大浪淘沙刨出来的那个“一”。
  有趣的人不装，他们的率性天真，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被李汤霓夸有趣，曲南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这还不算有趣，两个月前，我真遇到一位宇宙无敌超级有趣的人，一直忘了跟你说，这个人还对我们公司产生了巨大影响。”
  “是谁？”
  “黄x玉大师，你听说过吗？”
  李汤霓摇头。
  “1980年的猴票，听说过吗？当年8分钱面值，现在升值了30万倍。”
  “80年猴票倒是听说过啊！”
  “黄老就是那个猴票的设计者，今年90多高龄了。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不好玩。”
  “哈哈哈，有意思的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还整天想着玩儿啊？”
  “是啊。那天来我们公司，一下就语惊四座。老人家穿着夹克，戴着贝雷帽来的，要不是大厦禁烟，准保还得叼着烟斗，吸着雪茄。他一来脑云天公司就问：‘跟你们打听个事儿啊，我凑热闹买了份后悔药，这个后悔药好玩儿吗？’把工作人员都逗乐了。”
  “老爷子太有范儿了！”
  “可不是？60岁画张猴票暴涨30万倍身价，80岁上时尚杂志封面，90岁开个人画展，91岁撩倒林青霞，93岁飙火红的保时捷敞篷跑车。”
  “简直是现实版的老顽童嘛！”
  “没错。曾有记者问：“黄老，您的感情生活如何？你猜他咋回答？”
  “怎么回答的？”
  “‘我的感情生活一塌糊涂，我最后一次进入女人的身体，是参观自由女神像。’”
  李汤霓眼泪都笑出来了。
  “又有记者问了，老爷子，您都90多了还玩跑车？——‘我又不是老头！’”
  “太喜欢这位老爷爷了！”
  “有意思吧。那天接下来，老爷子就要求开始‘玩’后悔药了......”
  当年，罗教授利用一种先进的技术，将曲南休脑中幻想打印成了图片，画质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完全看得清人物和景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技术现在在脑云天使用得较为成熟了。
  得知可以实现这种技术之后，黄x玉要求，在刺激脑神经唤醒过去记忆的同时，把自己冥想的内容全部打印出来。
  有些内容他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若有一两个画面被打印出来，或许可以唤醒更多好玩儿的记忆。
  一个小时后，工作人员拿到了一大堆彩色打印。
  第一张，上面有穿着土家族服装的男女老少。
  黄x玉指着图说：“印得还不错哦。这是我的家乡凤凰县城土家族区，那里民风彪悍，男人的普遍爱好是看自己老婆跟别人老婆当街打架，还有看枪毙土匪。”
  第二张，小黄x玉抱着把木枪在瞄准兔子。
  “哎呀呀！”黄老惊叫，“这个要我直接说，我都记不清了，没想到在我脑海深处还记着呢！”
  因为看打架、看土匪荒废了学业，退学之后，他疯狂爱上了木刻，做了一把猎枪，做工之余打猎。
  结果，在那个全民饿肚子的年代，他老人家居然还能天天吃肉。
  下一张打印出来的回忆，画风则转向唯美。
  一对少男少女初次见面，少年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别出心裁的话：“我兜里有一百斤粮票，都给你吧！”
  姑娘含羞一笑，后来两人牵手一生。
  “这张我得好好留着！”
  黄老抚摸着这张图片，眼里流露出无限怀念与温柔。
  “诶黄老，这张图片上的人好眼熟，这不是那个写《沧海一声笑》的黄霑吗？”
  “是他没错。当年他正跟林燕妮闹分手，我去安慰他说，失恋算个屁，你要懂得失恋后的诗意！”
  “哈哈哈，”脑云天的工作人员笑道，“您这种安慰人家失恋的方式，还真挺特别的。”
  曲南休没有表明身份，坐在同事们当中也当个普通听众。
  也没有同事站起来给他让最好的位置，他们公司工作人员之间的相处，都是像朋友一样平等。
  一直到黄x玉讲完所有图片上的故事，大家都觉得很过瘾，好像看了一场传奇电影。
  曲南休这才发话：“黄老，这些图片给您配上文，发给出版社怎么样？”
  其他同事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对呀对呀，以往听闻您的故事，也就三言两语，这么多精彩配图上哪儿找去？这可都是宝贝啊！今天您讲的故事配上图，已经是一本畅销书了嘛！”
  黄x玉却摆摆手说：“不好玩，不好玩。好多人都玩过的事情，没意思。”
  那天黄老上别处玩去之后，曲南休立刻召集核心科研技术人员开会，讨论“记忆成像”业务的前途。
  有些记忆值得挽留，平时我们可能努力想也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但其实通过脑神经刺激仪的刺激，在脑海深处还是可以捕捉到画面的。
  又或者虽然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但生怕再过几年，那些有价值的记忆就模糊了，所以可以现在就打印出来，日后也就不容淡忘。
  最新的脑电图扫描仪和脑电扫描法（eeg），可以用图像化的记录方式记下短时记忆形成的过程，但那个图像只不过是一些色彩鲜艳的色块，跟曲南休他们要实现的“记忆成像”完全是两个概念，两个级别。
  在确定方法可行之后，公司请了几位志愿者来协助进行测试。
  其中一人叫做小杭。
  小杭今年25岁，在他9岁的时候，妈妈因病去世了。
  他非常想念母亲，可是因为时间久远，对妈妈的样子记得不是太清晰了。
  在这次记忆成像测试中，用脑神经刺激仪对他进行刺激之后，小杭开始用心冥想9岁之前和妈妈相处的一切细节，小到吃饭穿衣这样的事。
  畅游在回忆中的小杭，明明和妈妈面对面，但就是看不清她的脸，这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
  等退出冥想模式之后，奇迹出现了！
  工作人员拿来几张彩色打印纸，于是成年后的小杭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妈妈的脸！
  “对，是我妈没错！我妈完完全全就是长这个样子的，现在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啦！”
  小杭惊喜地捧着纸张欢呼。
  这几张纸，八成他是要裱起来挂在家里了。
  自记忆成像业务正式开展以后，脑云天的营业额又华丽丽地上升了十个百分点。
  其实这项技术还有很多其它方向可以延伸，比如，利用记忆成像来挖掘，自己记忆深处最在乎、最爱的人是谁，有的人还就是对此闹不清楚。
  当然了，在刑事侦破领域就更有利用价值了。
  有些受害人因为紧张等原因，记不起一些细节，那么通过大概的冥想，很有可能会从最终打印出来的纸张上，找到其实还存在于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脑云天公司乃至整个人类，都应该要谢谢黄x玉先生，因为他到处寻求好玩的，结果科技界又有了这么大的一项成就。
  愉快地聊了这么一大通，再回到曲南休求婚成功后的那顿火锅上吧。
  这一天，小曲和李汤霓过得太开心了，只可惜晚节不保，最后乐极生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