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李尤之雷

  这风家家主到底还是上位的人物,颇有城府,他只轻声喊了这一字,就没有后文了。而他感叹的事情,和杳伯在清杳居看到雷云失去时感叹的事情是同一件事儿——拨云见日,有些事情终于要昭示了。
  这家主很快回过神来,在那金瓯上挥手一引,一道疾风来袭,把李尤顷刻间抬到了他的身边,让李尤站在了这金瓯的边缘上。
  风和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尤,满脸慈祥地问道:“你是如何得到常阴居上空那一片雷云的?”李尤站在这风和面前,眼前明明这是个慈祥的人,他却只感觉有凌厉的东西刺在他的心头,这大概来自于这一位上位者天生的气息。
  而他被这气息压着,问他什么话都能招认了,他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字一句把他如何患病如何被老先生诊治说给了风和。其中内容详尽,就差告诉风和当时老先生扯他裤头时往下拉了几寸,他的内裤是什么颜色了。
  但虽然如此,李尤还是拼着胆量把一些东西略去了,这其中就包括丹歌机灵儿老先生的的一些对话。而这些对话的略去,就保全了丹歌子规在金勿面前的模样,没有让金勿意识到这表面之外的其他状况。
  这让丹歌子规等人暗暗点头,李尤虽然迫于威势,但到底还是有着自己的判断和坚持。这是颇为难能可贵的,而这也昭示着李尤的非凡之处,他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幸运儿,即便是他幸运的,这幸运当中也有不少他自己的力量。
  对于这隐瞒,在场的丹歌子规清楚,面对着李尤的风和焉能不知,他这揣摩心意的老鬼早从李尤的目光中看到了略去的部分。而这些略去的部分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李尤的表现足够他去赞赏了,站在他面前还能主动略去一些需要保藏的秘密,“不愧为大哥的弟子。”
  感叹完,家主风和就引着李尤向这金瓯的上空走去,说是上空,其实也是站在了先天八卦图上。只是这八卦图呈现在金瓯碗口,宛若图画一般,像是缥缈的云气,李尤可从不曾学过什么踏云之术,于是到了此时,他终于怵了阵。
  “这……”李尤抽了抽手,想从风和的手中挣脱,他不敢踏步,他如果掉了下去,那下头好些黑红的蜈蚣等着呢!就算这家主眼疾手快捞起了他,当间儿只被蜈蚣咬一下,他可也受不得!这黑中带红的蜈蚣,一口下去,那毒素恐是能把他顷刻间毒成死尸!
  风和手上紧了紧,笑道:“不要紧的,踩上来吧,这不是虚物,而是实物。”
  李尤连连摇头,辩道:“常,常言眼见为实,我看着就是虚的……”虽然风和已经站在那上面了,可风和本是仙人,许是凌空呢?!
  “唉。”风和轻声一叹,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他脚下的先天八卦图已是忽然运转起来。八卦图中,阴阳相济,八卦相绎,于是这八卦图忽然大了些许,占据了这金瓯的边缘。而后稍稍升起,与金瓯相隔略有分毫。
  李尤已站在这八卦图上了,他晃了又晃,这时候他终于确信风和的所言,这八卦是实而非虚。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才依着风和的指引,踩在了八卦的中间。
  风和道:“现在,施展你的雷法,把你丹田当中的雷劈在那下面蜈蚣的身上去!”
  “可……”李尤扭头瞧着风和,“可我不是就劈在这八卦上了吗?怎么能透过了八卦去?!”
  风和长叹一声,“你劈吧,劈坏了也是我让你劈的,我不追究于你。”
  “你说的啊!”李尤确定了一遍,然后右手掐诀,口中念咒,左手伸出作翻手状,即掌心朝上,依照杳伯所教,所谓“翻手为雷覆手为雨”!
  这李尤结诀繁复,最后伸指点在下丹田处,寻路径引丹田雷云来至胸前,而后转左而去,终于引在左手之上。这左手随着这动作砰然起雾,四面雾气凝结为云,将这一只左手遮住不见了。此刻的左手就是常阴居上空的雷云模样,半点无差!
  而后,李尤再次结指点在雷云之上,云内为翻手,于是雷云作雷而出。“咔啦啦!”这雷云顷刻劈出一道雷霆,伴之蒙蒙之音,是人的誓言之声。虽然声音模糊,但隐隐可辨,“我某某某再次立誓,今日常阴居之所见所闻,绝不与旁人提及,否则……”
  虽然李尤施法看起来繁复和缓慢,风和却看着点头,他暗道:“临时抱佛脚,能有这成就就不易了。”
  “咔啦啦!”李尤手中雷云雷出二道,其中誓言之力磅礴,施展出来胜于寻常之雷。与那紫府神雷,也能稍稍比肩!而这前后两道雷不偏不倚,正劈在这先天八卦图阴阳太阴当中的少阳之中,而在这少阳正对之下,那金瓯之中,恰是所有的黑红蜈蚣都……
  ……都避开的地方。
  “……”
  风和气笑了,他伸指一弹李尤的脑袋,笑骂道:“你打靶呐?怎么偏生往这少阳里打雷?”
  此时李尤却没理会风和,他探出脚去就踩那少阳上去,却发觉踩在了平地处,“嘶……奇了,那雷是如何打下去的?”
  金瓯以下的众人听到这李尤的疑惑,都是笑了起来。丹歌子规对这情况颇有体会,这正是说明这风家上下,对于阴阳八卦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了。风家人不愧燧人伏羲后裔之名!
  《道德经》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照《淮南子》的解释,“二”是“阴阳”,“三”就是“阴阳合和”。阴阳合和就可以催生万物,这雷霆透过,与李尤能站立其上,都源于其中。而这也正能反应风家家主风和对于阴阳的把控已经细致入微,乃至于随心所欲了。
  李尤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这事情想来就不简单,于是李尤对于风和就更为敬畏了。而这一次他知道了他的雷能透过阴阳,他的目光也就透过了阴阳,把他的雷霆瞄向了金瓯之中。
  “咔啦啦啦啦啦!”这李尤连着雷出五道,每一道都打在一只蜈蚣身上。这让一旁的风和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还懵懂的人,怎么此时出雷竟然如此精准而迅速?!“你这……”
  李尤笑了笑,答道:“我部队里服过役,打靶最准了!”
  风和扁嘴,暗道:“得。还真是个打靶高手。”
  李尤这连打五发,又五发全中,霎时间他信心爆棚,连忙引动雷霆连发不绝。在金瓯之下的丹歌子规等人看来,这李尤就是一霎时放了漫天的雷光,那一朵雷云几乎没有不发作的地方!而这效果也是显著的,只在顷刻之间,那金瓯中全部的蜈蚣,就都被杀死了!
  之后李尤打靶收云,而等雷云归体,李尤身上一软,“啪”地倒在八卦上,已经不省人事了。
  风和笑了笑,“他透支了力量,需要好生休养。他既然是我大哥的弟子,我就是他的亲师叔,他就由我来照看了。”风和说着弯腰一臂就架起了李尤,然后他来到金瓯旁边,朝八卦图一指,八卦化作手掌大小,落在风和手中。
  风和再一指金瓯,道:“落在这金瓯之外的蜈蚣结节因为本体死去,也是死了,自此全部的卒被杀尽,这还要多谢丹歌子规你们等人的到来!此时已经很晚,这接风洗尘的宴席只好设在明天的中午了,待会儿让风标风桓带你们去客房休息,我就先带着我师侄回去了!”
  说罢,风和把八卦像扔飞盘一样往远处一抛,飞盘在空中变大少许,大小正可以容一人立足。而后风和在金瓯边缘处足尖轻点,飞身而起不偏不倚地正落在那飞盘之上,飞盘就此载着风和去往了远方。
  这祭坛内风家的人也早已散尽,现在仅有丹歌子规一行四人,和风家的二位公子了。
  风桓向丹歌一拱手,道:“既然你和风标是老相识,我也不客气了。”风桓顿了顿,“丹歌老弟,把你的金瓯撤去吧。”
  “好!”丹歌转身去撤金瓯。而身后风标却笑了起来,“丹歌老弟,你到底是要叫哥还是叫弟啊?!”
  “哼!”风桓哼了一声,没有去接风标的话。他指向了一旁的大茧,纵使救了风家上下全族,这里还尚有很大的一块儿茧在。“这个东西如何处理?是备着以后之用,还是送还给大伯?”
  “我倒觉得,不如就把这东西给用了吧!”子规道,“就把这大茧布在南阳来水,你风家河段的上游,起到过滤作用。这东西过滤作用虽在一时,但监控作用更为要紧,我料想今夜那南阳源头的毒虫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它势必会对这菊水大做文章,我们也许就能在这茧上看出端倪。”
  “好!”风桓点头,子规说得颇有道理,而风家更值得一做!他捏起大茧,向众人辞行,“各位就由风标带你们去客房了,我就去安置这大茧了!”
  “好!”众人都是应下,此时丹歌也已撤去了金瓯,就由风标带着,前往客房。这夜色蒙蒙之中风家的许多事物也难以辨析,但有一样是确定的,就是这风家可真是大!单从祭坛往客房走,众人在疾行之下也走了有一刻钟。
  而这客房和焦家的设置一样,也是独门别院那般,在风标的有意安排下,丹歌子规住在了正屋,机灵儿和金勿分居东西两厢。当然,丹歌子规虽然是同居一室,却也并没有住在一张床上,这正屋明堂左右各有卧室,东面是丹歌,西面是子规。
  不过其实即便只有一张床丹歌子规也无所谓,毕竟丹歌子规在江陵时候就是同床来着。
  风标先是安排了机灵儿金勿,最后安排了子规丹歌,并在离开时对丹歌神秘一笑,说给他安排了大惊喜。
  等风标离开,丹歌子规关了灯,钻进了被窝,丹歌才说道:“是有什么大惊喜啊?”
  子规隔着明堂答道:“谁知道去?!”
  丹歌皱着眉头,猜测到:“莫不是给我安排了侍寝的奴婢?”
  丹歌正说着,就忽然感觉一个人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这钻进被窝的人捏着嗓子道:“侍寝的人儿来了!”
  “哦哟!击征!”丹歌讶然叫道!
  “啪!”开关声响,屋内的灯亮了,子规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丹歌的床边上,仔细瞧着钻入丹歌被窝的这人,却是机灵儿!
  “机灵儿!”子规叹息一声,转身关灯,返回了自己的床,他还是颇为庆幸的。
  丹歌笑了起来,机灵儿刚开口他就知道是机灵儿钻来了,他只是故意说成击征,没料到听到击征,子规竟如此紧张!
  “哈哈哈。看看你代师父,他对他的梦中情人可真是爱得紧啊!”丹歌说着瞅向远边的子规,“不过击征如果是方才机灵儿那样儿的声儿,你还爱吗?”
  正是那种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声儿,丹歌这一次听是机灵儿发出,上一次在青陵台,曾听那女装大佬发出。子规扁了扁嘴,“爱啊!”他答道。
  “而其实击征那是这样的声音啊!”子规心内暗暗道,“可惜了她天使的面容,却没有一副好嗓子。”
  “还真是情比金坚!”丹歌撇了撇嘴,扭头瞧向一个被窝里的机灵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着你是进了东厢的啊!你何时有偷跑出来潜伏在这里的?”
  “没有!”机灵儿摇头道,“是这东厢和正堂本就相通,我告诉风标师叔我拜你为师了,却没有相处机会,他就给我们安排了这样的房间!”
  丹歌道:“可你我师徒相处,何必在夜里头同床共枕呢?那风标啊,我越发觉他没什么正形了!而且,机灵儿你也二十一岁了,你和师父一个男人同处一个被窝,就没害臊?”
  “害臊?”机灵儿摇摇头,“我和女人在一被窝害臊才对呀!”
  “呃……”丹歌挠挠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机灵儿听着丹歌没有驱逐的意思,他一把抱住丹歌的手臂,道:“师父,您给我换个名儿吧!我当初拜师,就想换个名儿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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