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没劫你给我滚回家】

  上一章说到情劫本掉了。这件事情有多麻烦呢?本来神仙要歷什么劫,嫦笙星君只要在那三本子里面写上几笔,一切就会按照他说的走。他要你生在富贵之家还是马贼窝,要你缺胳臂少腿还是天生神力,都是随他高兴。只要玉帝交代的劫数有到,怎么安排都是看他。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眾神对嫦笙星君真是又爱又怕啊。假设玉帝要你歷四个死劫,嫦笙星君可以让你身为太子被人暗杀四次,也能让你是乞丐被鱼骨刺到四次喉咙。劫数一样,可对歷劫之人来说可是天差地远啊。
  也就多亏了嫦笙星君生性冰冷,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一碗水端得够平,以至于他虽然是个专门让人受累的傢伙,倒也能服眾。
  现在情劫本掉了,别说安排劫数很麻烦了,你要怎么让歷劫之人爱上你想要他爱的人都是未知数。好在,神仙下凡歷劫不是天天有的事,能拖就拖唄!
  这嫦笙星君心知,可橘纺是不知道的啊。她还满心欢喜地想要去佈劫呢!就像是个郊游前夕的小孩儿似的。
  抓着梧翊就是东问西问,可是梧翊一个小伙食官也是一问三不知。除了知道嫦笙星君是掌管神仙歷劫的仙官之外,其他佈劫细节一律不知。
  橘纺:「那你总该知道哪些神仙会去歷劫吧?」
  梧翊想了一下,说:「通常都是犯了什么错,被玉帝罚下凡歷劫的。不过好像也有一些人是自行请愿要去歷劫。」
  橘纺:「自行请愿受罚?那不就是拜託人家打你吗?有这么贱的人?」
  梧翊:「哎呀我不知道啦!你去问嫦笙星君!」
  当然,橘纺也有这么想过。可是每当看见嫦笙星君那张脸,橘纺就不想去问他了。长眉杏眼,照理说应该是温柔的面相,可怎么放在他身上就是一张随时随地厌恶脸,彷彿看什么都不顺眼,谁跟他搭腔都是浪费他时间似的。脸臭不是错,可嫦笙星君似乎个性也不太好。除了逆严以外,他跟谁说话都跩得跟什么似的,鼻孔出气到连「嗯」都听起来像「哼」。
  这种人你去问他?他不反过来骂你就好偷笑了,别指望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问消凡。打听到了消凡是个大酒鬼之后,橘纺带了天厨里偷来的好酒两瓶,就奔尘熙宫了。
  消凡一边喝酒一边说:「小猫咪要问什么啊?」
  看来是有什么就会说什么的。
  从消凡那里果然学了很多关于歷劫的事。要是有神仙犯错,玉帝要罚歷劫,会先依照错误的大小来决定要歷劫几世。像东海龙王意图造反,那就是五世,算是重罪了。接下来就是嫦笙星君帮每世安排生死情劫各一。有时候玉帝会要求只歷一种劫,或是每种劫超过一个劫数,所以也可以很复杂。
  举个例子,之前天上有个跋扈小辈,仗着自己家里有权有势,目中无人,闯了不少祸。玉帝就罚他去歷生劫一世,让他体会体会穷苦人家的生活,贫困一生。他那一生不必经歷情劫也不必经歷死劫。
  当然,并不是每个劫比重都是一样的。就像是生来贫苦,还是比没手没脚要来得轻。而被毒杀,也是比被五马分尸要来得轻。
  就在消凡跟橘纺解释得正开心之时,嫦笙星君又来继续对上次的歷劫纪录了。
  他看见橘纺竟然在尘熙宫串门子就怒从中来,心想你这傢伙明明就是偷进宫的,竟然没点自觉,还到处乱跑,是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嫦笙星君怒叱:「你是在这里赎罪的,竟然给我满大街跑来跑去聊天还喝酒?没神劫歷的时候你都给我滚回下界去!有事我再找你!」
  橘纺一看被骂,正想夹着尾巴逃回下界之时,消凡小声地在橘纺耳边说:「你要是走了,嫦笙星君的脾气就只能对梧翊发了。」
  之前消凡就觉得嫦笙星君留下橘纺有猫腻,要是放她走了,自己还怎么看戏啊?
  橘纺一听,忙问:「我以为他就是脸臭而已,脾气是真的这么差?」
  消凡边摇头晃脑,边说:「奇差无比,没事就生气。你看!喝顿酒都能发脾气。」
  橘纺心想那可不行啊!打从那天他们闯祸以来,无胆梧翊已经被吓到噩梦连连了,要是没事还被嫦笙星君这个灾星嫌弃谩骂,那不是得开始尿床?
  没关係,尊严这种东西,值多少钱?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橘纺立刻软下身段,腻声道:「嫦笙星君说的是,橘纺这就回司歷宫领罪。」然后喵的一声,识趣的打算溜回司歷宫。
  突想起之前自己闯的祸殃及凡间,儘管自己及时去补救了,还是有不少凡人无辜丧生,便又问了消凡:「之前凡间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们,是不是就没办法再让他们活过来了呢?」
  消凡一听很是意外。平常天上的神仙是毫不在乎凡人的,这个小猫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掛念着,该说她是心善呢,还是傻啊?
  可见她一脸内疚,消凡还是不忍心笑话她,便实话实说:「凡人能投胎轮回,今生享不到的福,下辈子还能享,不像神仙一但元神消逝便化为虚无,再也不存在在世界上。这些凡人因灾罹难惨死,反而替他们的下辈子加了些福报,无需介怀。」
  橘纺有些安慰的笑了一笑,便离去了。
  嫦笙星君本来以为橘纺只是点有责任心而已,听了刚刚的对话暗自惊讶这小猫精心地倒还挺善良的,更加庆幸自己的一念之仁能免去她受责罚。
  能力所及,能护着她就护着吧!年幼不懂事而已,心地倒是挺好。嫦笙星君心想。
  消凡见嫦笙星君没坚持赶橘纺走,便抓起了酒杯,瞇眼假寐说:「怎么?你宫里的小仙娥连陪我吃个酒都不行吗?」
  嫦笙星君:「你喝酒什么时候需要人陪啊?她也不是我宫里的,找到情劫本我就让她滚。」
  这倒是真话。情劫本一天没找到,就随时有可能东窗事发。橘纺待在司歷宫始终不是个长久之计,得快解决了让她回下界才能真正逃离危险。在跟消凡办完正事之后,便急忙赶回宫找本子去了。
  天上神仙平常是不能私自下凡的,唯一例外就是掌管凡间命数的消凡。嫦笙星君在没有神仙歷劫的时候也是不能下凡的。好在为了方便他办公,他还有一个观尘镜,能用来窥视凡间。
  【你都进来六次了你到底要干嘛啊?】
  一回司歷宫,嫦笙星君便躲进书房盯着观尘镜,希望能找到情劫本的下落。
  橘纺今天听了消凡的话,想说要是自己去当出气包,把嫦笙星君的脾气都吸了过来,他就没时间找梧翊麻烦了吧?可橘纺也不是被虐的种,心想不管是脾气再臭的仙,顺着他的毛摸,总是不会发火的。有言之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要是姿态低到跪着笑,你怎么好意思不扶我起来呢?
  见司歷宫里冷冷清清,除了逆严,连个仙娥都没有,橘纺袖子一捲,俐落地开始把司歷宫里里外外打扫了起来。当然,这都是做个样子,大部分还是用法术完成的。
  既然是做样子,那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嫦笙星君看见。
  橘纺是又给添茶又送点心的,搞得想专心找情劫本的嫦笙星君很是心烦。
  咚咚咚,又是那烦死人的敲门声。
  橘纺在门外温柔地说:「嫦笙星君,橘纺特地燉了冰糖桂花羹,这个气候最适合食用了,就给您拿进来了。」
  这时候嫦笙星君感觉到自己理智『啪!』一声的断了,怒叱:「这是你燉的吗?这是天厨燉的吧!你都进来六次了你到底要干嘛啊?」
  橘纺矫情的说:「嫦笙星君息怒啊!橘纺只是想让星君的日子过得舒服一点,怕您渴了怕您饿了,又怕您体恤小的,缺食少水也不想说,就自动自发地给您带来了。要是嫦笙星君不喜欢,橘纺给您都撤下去。」
  嫦笙星君一眼就看出橘纺不是真心,可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安什么心,额头青筋爆露地说:「拿走了就不用再进来了!不要扰我办公!」
  橘纺临走时问道:「嫦笙星君几点打算休息了呢?橘纺是否先给您安排烧水沐浴更衣?还是给您寝室薰香?」
  嫦笙星君心想我要是给你点别的事做,你大概就没时间来烦我了吧?于是说:「那你先烧水吧!我只用荷尖露水洗澡,逆严会告诉你哪里有。烧好了记得上面洒点桃花,我喜欢那味道。接着去卧房把火炉给生起来,窗子关上,我畏寒。香炉倒是不用了。卧房桌上的茶给我换上热的,弄好你就下去歇着吧!不必再来请示了。」
  给你点儿顏色你还给我开起染房了是吧?!我进宫到现在听你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了,竟然是指使老娘伺候你?!橘纺心想。
  不爽归不爽,橘纺心里也知道出气包就是要做这些的。把他这杀千刀的伺候得服服贴贴的,就没机会去找梧翊晦气了。
  嫦笙星君看了大半夜观尘镜,什么线索都没有,只能压压鼻樑提个神,暂时作罢。回到卧房,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桃花香,这才想起刚刚差橘纺做的事。
  这傢伙还真的烧了水,放了桃花?嫦笙星君心想。
  走进了放浴盆的隔间,还真的烧好了热水。蒸气瀰漫,香味四溢,让嫦笙星君瞬间舒畅了起来。
  这傢伙认真做起事来,还真行。嫦笙星君心想。若不是司歷宫特殊,还真是个当仙娥的苗子。
  等情劫本找到了,她如有意留下,就介绍她去消凡那里当个仙娥什么的好了,一介女流在下界廝混总是不太好。嫦笙星君在舒服的洗澡水中想着,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洗得全身舒服,暖呼呼的嫦笙星君走进了卧房,坐在床边,一边脱鞋,一边享受那被火炉烤得正好的温暖。转身一看,被子微微隆起,心想莫不是橘纺还给自己放了什么暖被子的小烫炉?揭开一看...
  我的妈呀这不是橘纺吗?!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嫦笙星君竟然像个小女生般的尖叫了起来。逆严闻声赶进房,只见衣冠不整还连鞋子都没穿的嫦笙星君跌坐在地上,然后本该是他睡的床上,躺的是前几天领进来的橘纺。
  见嫦笙星君没危险,逆严一声不发的退了出去。
  嫦笙星君也是男的,没什么好意外的。逆严心想,撕下两块布塞进耳朵里。主子的事下人不用听得太清楚。
  嫦笙星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橘纺刚刚竟然真的睡着了,打着哈欠说:「你说你畏寒,我给你暖床啊!你要睡了吗?那我回去了。」
  嫦笙星君的小心脏还在乱跳,声音难掩惊慌道:「谁让你给我暖床了!」
  橘纺似乎还没完全醒,有点起床气,口气略不和的回答:「你自己说你怕冷,我不是想让你睡得舒服点吗!兇什么啊?没人跟你抢床,你要睡,我走就是了。」
  嫦笙星君又惊慌又恼怒地说:「暖什么床?我不用你暖床!给我滚出去!」
  橘纺就这样被嫦笙星君丢着枕头赶了出去。
  逆严看见橘纺被丢出来,又默默地把耳塞给拔了出来。只听见嫦笙星君在房里怒喊:「逆严!以后谁都不准进来我卧房!」
  逆严:「是!」
  橘纺心想老娘好心伺候你,我一个姑娘家都没介意给你个大男人暖床了,有必要丢枕头赶吗?你不让我进,我就偏要进!
  一个转身,橘纺直直衝向嫦笙星君房门。手都还没碰到门,眼角撇见一阵白光,逆严的渺穗戟已然杀到,手要是收再晚一步,怕就要少手指了。
  逆严:「嫦笙星君说谁都不能进。」
  橘纺:「大哥,你刚刚才看我出来的,我东西落里面了,拿完就出来。」
  可渺穗戟分毫未动,逆严道:「你要再动我不客气了。」
  橘纺心想你现在也没有多客气啊!我也是司歷宫的人,你还能杀了我不成?于是一个马步向前意图顶开渺穗戟。橘纺虽然灵力修为不怎么样,可多年来在街头耍流氓练来的拳脚功夫却绝对是中上等级。打架,她从来没怯过场。
  不过逆严是谁啊?他可是天上再无对手的神兽白虎啊!橘纺马步都还没落定已经被渺穗戟顶住了喉咙,三方都被封死,只能退后。
  橘纺知道明着来,论体型,论灵力,都是不够逆严玩的。要赢他,只能比手段。她猜这人平时木訥,想必脑袋应该也转得不快,来点花样,他十之八九是跟不上的。
  往后一跃,橘纺打出三四个暗器,个个对准了逆严要害,只有一个对准了嫦笙星君,施了力道,能透门伤人。
  在司歷宫数天以来,她深知逆严对嫦笙星君忠心耿耿,绝对不会置嫦笙星君的安危不顾。她赌的是逆严会去挡那个飞向嫦笙星君的暗器,进而无暇去躲其他颗暗器。
  哪知逆严可是能以一敌千的猛将啊!渺穗戟一挥,一颗暗器被弹出,直接打掉了飞向嫦笙星君的那颗。剩下的暗器也被逆严用巧劲反弹,直直飞向橘纺,逼得她只能往上跳起。再下来的时候,两手已经被逆严牢牢地扣在身后,动弹不得了。
  橘纺:「疼疼疼疼疼疼疼!」
  逆严:「这司歷宫里的人要刺杀嫦笙星君,你绝对不会是第一个。行刺失败而被我杀了的,也是多的去。要不是念在你的暗器就是小石子,你也没命喊疼。」
  橘纺:「知道了!不去了可以了吧!打不过你!」
  这几下看起来逆严像只是在见招拆招,可橘纺心知,逆严是在让着她。他应该知道橘纺不是真的有心要害嫦笙星君,不然她连暗器都来不及用出来就已经死十遍了。
  逆严这时口气也难得地软了下来,说:「你我的主子都是嫦笙星君,他一滴血都不能流,咱们都该好生保护着。」
  橘纺:「有没有这么娇贵啊!一滴血都不能流?你愚忠,我才不呢!」
  技不如人,橘纺只能赌气地回房了。
  【橘纺的第一次佈劫到来了】
  司歷宫之后难得地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在橘纺看来,嫦笙星君每天就是皱着眉头看那观尘镜,而逆严每天不是傻站着,就是练剑练气的,无趣至极。
  就在这个时候,橘纺的第一次佈劫到来了。
  莲月上神,尊贵无比,真身是玉石。玉石类的神仙为数不少,家系庞大,而其中身份最珍贵,最受玉帝器重的就是莲月上神了。
  数千年前,莲月上神曾被派去降魔,不幸落败,坠入凡间。好在遇见了一个凡人女子,将当时是玉石状态的莲月收了起来悉心保护。此女子将莲月当做首饰,日日配戴,误打误撞让莲月能藉着人气养伤。八十年后,此女子虽然早已投胎,却仍然交代后辈要好生照料此玉石,视此为传家之宝。莲月也因此而顺利疗伤,重返上界。
  回到天上的莲月,以报恩之名私自又下了一次凡间,与该女子的转世幸福地过了一生一世。虽说天神不能私自下凡,但莲月上神身份珍贵,又是顶着报恩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是玉帝也是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并不足以被罚下凡歷劫。
  莲月上神过完了这一生一世,竟然真的爱上了这个凡人女子。神仙与凡人不能相恋是有明文规定的,然而凡人一生说开了也不过就是天上两个月的事,不捅破,也就是风流史一段,无伤大雅。
  然而,莲月不单单是捅破了,还是破得轰轰烈烈,万分辉煌。
  原本与另一位上神之女紓境订有婚约的莲月,竟然不惜悔婚,甘愿受任何刑罚,只求能与心爱的凡人女子过上不受阻饶,相亲相爱的三生三世。在此之后,为向紓境表示歉意,莲月上神再不婚配,而紓境则能随意另嫁给适合的上神。
  这说得是冠冕堂皇,可听在紓境她爹的耳里,就是莲月寧愿受罚,寧愿终生不娶,也不娶你女儿。
  一来二往的上书弹劾,玉帝再不罚就于理不容了,只能罚莲月下凡去受一世情劫,歷练他追求的爱情所能带给他的所有苦痛。
  橘纺将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第一次佈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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