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等分店的历练都完成以后,员工就可以自己选择去留,那时候季忆认为他们也该有了足够的生存能力以及在人类社会的生活经验了。
  季忆光是想想这一整套流程,就有种历尽沧桑的老父亲心态。可不是老父亲吗,他都快帮待山的小妖怪们从生想到老了。
  但心态沧桑归沧桑,可是看一眼已经能够化形的伯劳,再想一想最开始见到伯劳的时候它还偷薯片吃的傻样,季忆还是有股由衷的成就感。
  季忆拍拍伯劳的肩膀,“这个提议不错,等年后忙完我再看看具体怎么操作。”
  他抬头又看向赵康健,“康健啊,你是几号的高铁走啊?”
  赵康健也准备休年假了,季忆多给他批了好几天,这半年多来要是没有赵康健,他感觉民宿也够呛能够撑下去。
  赵康健虽然对于民宿的许多事情都不放心,但是想到这么久没有回家了还是挺高兴的,“大后天下午两点多。”
  “大后天下午两点多,这么巧?”季忆惊讶道。
  季忆已经决定自己过年就不回家了,但是父母这么久没有见了,肯定还是要见的。季忆的爸妈体谅季忆这边忙。他们两口子也是没有想到本来失业在家的儿子会真的把民宿开起来,而且这么红红火火还上了电视。
  之前季忆在家待业的时候左邻右舍亲戚之间偶尔都会说几句,后面季忆这边真的把民宿开成了,那些声音就小了,好像一下对季忆没有了从前的关心似的。
  季忆的爸妈也都快退休了,工作方面不算太忙。两口子和季忆一商量,决定他们过来找季忆过年,也刚好当做过来度假。
  季忆之所以说这么巧,主要是因为他爸妈也是大后天的高铁过来,到时候季忆要去接他们。
  赵康健知道这事,因此也笑了,“你也那个时间啊?那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高铁站好了。”
  魏虎还在旁边道:“行,那我一趟送你们过去,我还不用跑两趟了。”
  三个人把这事商定,季忆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听见他也是后天的高铁这个细节时,原本在他身侧的伯劳若有所思轻手轻脚地走了。
  季忆是要去接人,三个人类在刚才的交谈里面也完全能够理解各自的意思。但是从听众伯劳的耳朵里,从前面的只言片语中它脑补出来的就不一样了。
  赵康健是后天下午两点多走,季忆说很巧,魏虎说刚好一起送他们去高铁站。所以季忆后天下午两点多也要走了。
  多么紧要关键的消息,伯劳的小心脏因为自己不负林照重托而自豪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他闪身进了黑暗的夜色中,扑棱着翅膀往待山飞去。
  第95章
  待山的深处与外部大不相同,无论是林木还是山石都像是被放大了一圈,许多数目已经经历了几千年的光阴,几人也无法轻易合抱。
  但是与它旁边的那只化作原型的巨兽相比,这树的粗重依旧显得微不足道。黑色的兽体和深重的黑暗相融,几乎快要分不出边界。
  被它垫在身下的山石上有好多道抓痕,一大半是新添上去的,可怜的山石用身体书写着巨兽的烦躁。
  展翅极速飞行了许久的伯劳在寻找到这个身影以后急急刹车,差点撞在了一棵树上:“大人!”
  黑色巨兽睁开眼睛,有点无聊地挪了下脑袋,“做什么?”
  林照抬起头又说:“不是让你呆在民宿里面吗?”
  伯劳屁颠颠报告道:“我是一直在季老板身边守着,不过听见了一个消息觉得必须要告诉您。”
  “说吧。”林照口气还是淡淡的。
  以林照现在的心情来说,外面忽然出现一只恐龙都影响不到他。林照满脑袋只想着季忆之前怎么能那么直接地把喜欢这档子事说出来呢。
  什么叫做含蓄,什么叫做委婉他是一点都不知道吗?
  但林照的脑海里忍不住又有另外一道原谅的声音冒出来,毕竟季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怪没羞没臊的,他还直言想谈恋爱想低俗呢。
  这两个观念在林照的头脑中左右互搏,让他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又无可奈何,当然最大的矛盾是林照很想自己去民宿像往常一样呆在季忆身边,可是又怕自己太早过去季忆受不到教训。
  季忆似乎对他给的甜头持有一定的怀疑态度,林照想,那他就让季忆一段时间都吃不到甜头,到时候季忆才能明白自己从前给了他好。
  林照胡思乱想之时,伯劳已经开了口:“我听季老板和他们交谈时说他大后天要回家过年呢,到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什么?”林照本来懒洋洋的脑袋一下支棱起来,他瞬时站起,“你没听错?”
  “我听得极其真切,”伯劳笃定道,“他们说要买了大后天下午两点多的高铁票,高铁票是什么我知道,外地游客来来往往不都是坐那高铁吗,听说纵横全国来去自如呢。”
  林照咬牙,“可恶,”他顿了顿,还是先问伯劳,“那你在他身边的时候,可曾听见他问到我吗?”
  伯劳回忆了一下,“并没有怎么提起您。”
  林照更不悦了。他脑袋里已经有了一个回路,而且逻辑极其自洽。季忆之前就表达过回家团圆的愿望,现在说不定很高兴自己回到山里管不到他,这才高高兴兴在他离开以后立刻订了后天的车票准备回家吧。
  四舍五入,季忆巴不得快快离开待山。
  巨兽一跃而起,在空中缩小体型,向着民宿的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
  季忆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打开房门时月亮灯依旧没被开启,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季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知道闹别扭的猫猫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按照之前的记录,可能还得要几天。
  只不过之前季忆和林照的关系还比较疏远平淡,现在却好像不太一样了。
  季忆没有开灯,关上门直接用手机的灯光照亮前路。他走到床边就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不过季忆没有马上睡着,他把一只手枕在自己的脑袋后面,思索起关于林照的事情来。
  林照好像喜欢自己,这个概念已经在季忆的脑海中定型了,因为前后种种反差加上林照并不擅长掩藏情绪,以及最后一层猫形态和人形态的相似性的窗户纸被捅破以后,一切都太明显了。
  这没什么想不通的,季忆唯一感觉奇怪的是自己对林照的态度。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笔笔直,从来没有设想过和男生谈恋爱之类的,从前更没有对哪个男生有过什么想法。
  但是季忆扪心自问,即便猫形态和人形态都是林照,现在林照要是以猫形态出现在他面前,自己还会不会想抱?
  猫奴表示还是好想抱。
  面对我只是想抱你但你竟然喜欢我这个事实,季忆甚至一点没觉得讨厌。他更是有了一种,如果这样的话以后是不是能够更加畅快吸猫,这样似乎也不错的恐怖想法。
  “唉。”季忆叹了一口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林照不出现还没满四十八小时,季忆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手痒。
  如果林照知道了季忆手痒,他恐怕会不知多得意。
  不过黑猫现在并没有得意的情绪,他只想兴师问罪。
  “哼,我以为你快活得很,怎么叹气起来?”黑暗中忽然出现的这道声音把季忆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他伸手啪的一声按亮了大灯,刺眼的灯光让季忆忍不住先眯了眯眼睛,然后才看清楚在猫窝上方蹲坐着一只很眼熟的黑猫。
  黑猫的双眸微微眯着,冷飕飕地注视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开灯。”季忆说。
  林照跳下猫窝直接一跃到了季忆的床上,踩着棉被直接站在季忆的大腿上。黑猫的靠近似乎带来了那股凉飕飕的气息。
  不过季忆的注意点不在这上面,他盯着黑猫的四肢,忽然伸手一把抱起黑猫,“我刚换的被套,你直接踩上来是不是得脏了?”
  季忆一边说一边抓过一张餐巾纸,然后握住黑猫的一个爪子擦了两下。
  本来凶恶之气要飙出来的林照被毫无预兆地这么一抱,想说的话直接在脑海里被人隔空打散了,只剩下四肢还有触感似的,感觉到那上面传来的一下下擦拭的力道。
  季忆边擦还边让林照去看:“你看见这个爪印没有,真的脏了!”
  被子上的确有林照站立过后的爪印,不是很明显,其实并不算脏,只是有明显的水气。
  林照被季忆拿捏住擦完四肢,重新得到了自由活动的权利,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干嘛来的,不由抬起前爪在季忆的手臂上猛拍两掌。
  季忆被打习惯了,并不叫痛,反而笑眯眯看着林照问:“你不生气啦,今晚在这里睡吗?”
  林照认为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季忆已经背地里买了火车票,谋划着要回家过年一段时间都不回来的事实,他都快被季忆这个笑容诓骗过去了。
  当然从季忆没回房之前林照就已经在这里等他了。林照只是在观察季忆是不是能安然入睡,如果季忆回来以后真的没心没肺睡过去了,估计等待季忆的就不是啪啪两掌,而是锁喉了。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林照说着,前爪又欲抬起来。
  季忆捏住林照的前爪放下,“你知道什么了?”
  猫爪垫柔软又好捏,林照的猫毛也是软蓬蓬的,季忆感觉还是不应该和林照闹别扭,每天捏捏猫爪,撸撸猫背多治愈啊。
  “你偷偷瞒着我要走的事。”林照咬牙道,目光里全都是“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别想再瞒着我,最好是快快老实交代”的意思。
  这下季忆是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我没有要走啊。”
  他直想喊冤,但在林照看来就如同耍滑头一般。伯劳一族是不会撒谎的,林照对它有充分的信任,相比起来人族出身又一直有油嘴滑舌,之前明明还很想回家的季忆才更加有骗他的可能。
  “你大后天都要去高铁站了,还不是要走?”林照干脆戳破季忆的伪装,直接点明了出来。
  “啊,这个啊,我是要去高铁站,但我那是去……”季忆的话却没有能够说完,因为林照已经在他说完前半句的时候一下化作了人形,气势汹汹地揪住了季忆的睡衣。
  “骗子!”林照说。
  季忆完全愣住了,并不是因为林照在他看来没来由地称呼自己为骗子,而是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林照真的生气了,连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都紧紧捏成了拳头,随着林照的情绪在微微颤抖。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刚好,是不是其实恨不得明天就走,是不是想干脆再也不回来了?”林照一连串质问,让季忆更加确定了林照的情绪处在有些失控的状态下。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季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没有觉得你不在刚好,我也没有想要明天走,我更没有想过走了就不回来,我大后天要去高铁站是因为我决定今年不回家过年,所以我爸妈大后天坐高铁过来,到时候我过去把他们接过来,就是这样,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好像是被季忆平稳的情绪感染,又好像是被季忆所说的内容安抚了。
  林照手上的力道慢慢小了下去,他尤不确定地看着季忆:“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季忆有点无奈地笑了:“我骗你干嘛啊,而且我手上这么多眼看着明年才能赚钱的项目还没完成,我走了这些要回笼的资金便宜谁去啊。”
  他用一贯的财迷口吻,很好地安抚了林照,这下林照才算是完全信了。
  不过林照还是隔着棉被坐在季忆腿上没动,压得季忆腿都快麻了。
  “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现在能下去了吗?我腿好酸。”季忆问。
  林照慢慢放松了双手的力道,但也没有完全放松,他心下感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丢人,但和季忆二三十个小时没有见以后,用这样亲密的动作靠近,林照又有些不想松手。
  不过季忆说腿酸了,林照又做出了一点改变。他化作了猫形态蹲在了季忆的大腿上。
  这样果然好很多,季忆眼睛一亮,伸手想抱猫,林照也没有要躲的意思。可季忆的双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两秒钟。
  在这两秒钟里是季忆脑袋中的无限纠结。
  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还老是搂搂抱抱,好像有点太过分了。不仅给对方造成误解,还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
  所以一个正派的人是不应该放纵这种模糊不清的关系发展下去的。
  季忆的脑袋里有一个这样的清晰概念,也认为自己应该去好好执行。
  但这种理智的思索只持续了两秒钟,猫奴之魂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什么正派人!”季忆心想,“我天生做不了正派人。”
  论有一个又能变成猫又能变成人,武力值超高还坐拥一大片山头的大帅哥喜欢我怎么办?
  当然是爱了爱了。想清楚这一点,季忆的心理负担也没了。他之前虽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同性谈恋爱,但是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季忆更多感觉到的是水到渠成,并没有什么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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