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见对方一下子懵了脑袋,夏实秋继续乘胜追击:“阿姨和叔叔这么做是对的,我爸娶我妈妈。我妈妈学历虽然只和我爸爸平齐,可也是哈佛高材生。”
  哈佛高材生!韦家暂时,直系血脉中,没有一个是哈佛高材生平等学历的。
  因而,夏实秋说出自己的对象标准前,韦家人心头已有一些颤抖的准备了。
  “我过了托福和雅思,现在拿到了全美前三医学院以及欧洲那边前三医学院的邀请函和奖学金,和学校里的实验室团队在科学杂志上刊登了论文,做了作者第二署名。我的对象,最少是需要和我平齐的标准吧。不然按照叔叔和阿姨的标准,我对象的成绩应该比我更高。”
  王艳芯耷拉下了脑袋,她这是妈妈大伯都没来得及替她开口,已经被打击到体无完肤去了。
  韦家长辈们深深地倒吸口气。此时,韦淑琴想起家里长辈讨论时,她爸和她大哥算是信心满满,只有她妈给他们泼冷水,说:夏家人,太特么的看不起人了。
  自己儿子是不是看不起人,夏太太心里有准则。她这儿子从小熊是熊,傲是傲,但是分人的。比如说,像龚夏文,明显成绩比不上她儿子,可被她儿子视为挚友。夏家人其实看中的是人的人品。
  这群韦家人今天来到这里什么目的,显而易见被她儿子都看穿了。她夏太太对儿子选择对象一事,向来当然是尊重儿子自己意见。姻缘这事儿,强扭的瓜儿不甜。儿子怎么说,她夏太太支持便是。
  “吃饭,吃饭。”夏太太缓和气氛。
  韦家人完全吃不下,只觉得自己不是过来吃饭,是过来专让夏家人打脸的。
  没多久,熊娃子夏实秋挑选对象需要高高高特别高学历的事传遍了圈子里头。
  龚夏雅听见自己家大婶李翠和她奶奶龚奶奶说笑,说道:“这娶媳妇,我原以为有钱人是娶漂亮的,现在才发觉不是,井底之蛙了。”
  一般市井民众听说的都是哪家有钱的又娶了个貌美如花的,确实是很少听说娶个一般长相但是学历是哈佛的。现在龚家人想想,夏太太确实不算漂亮。
  “人家不是暴发户。怎么可以用庸俗的暴发户去看待夏家。”龚奶奶说起庸俗两个字,特别扎某些人的心头。
  李翠吞了吞口水。其实近来她也在帮自己儿子寻觅对象。毕竟龚俊年纪到了男婚女嫁这个阶段了。现在龚家不缺钱了,她似乎是该给自己儿子找个学历高的媳妇,可这样一来,儿媳妇学历高会不会压着她这个没学历的婆婆。
  龚奶奶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大房的脸上,不说话,任大房自个儿想去。反正,未来儿媳妇是大房的不是她龚奶奶的。
  病好了的龚夏雅,准备好东西要上大学。自她生病以后,她爷爷拿她生病的借口不让她再上电视去了。据说龚老爷子不是怕她孙女上电视丢脸,相反,上次他孙女只上了一次电视马上扬名四海,报社都打电话到家里来了。真就像龚老爷子一开始想的那样不怕孙女不出名,只怕孙女出了名。人怕出名猪怕壮嘛。
  姜是老的辣,龚老爷子对孙女的路盘算着长远。
  时过境迁,转眼间,龚夏雅在大学里过了四年多,她满十八了,在大学里被直接保研快要毕业保博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还没下雪之前,秋风过后北风呼呼的吹。首都的风沙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哪怕现在是九十年代末了。
  龚夏雅在学校里实验室的电脑前,打着键盘整理着实验数据。
  大学是有名的大学,但是办公室是许久以前的建筑多年来修修补补,并未新建。室内的暖气不像暖气,偶尔一阵北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把手指冻得快僵硬了。
  有人来敲实验室的门时,龚夏雅才察觉现在快晚上七点了。她的肚子早该咕咕叫了。可能是她之前傍晚的时候给自己先冲了杯牛奶的缘故,喝了牛奶没觉得很饿。
  起身,她走去开门,一开门,见着两张熟悉的女孩子的脸。
  “雅雅,走不?”余婷婷问她。余婷婷今年刚考上和她一样的同一所大学,现在来找她十分容易了。
  另一个人是韦钰莹。韦钰莹早两年都毕业了,一边读在职研究生,一边在报社历史研究室工作。应该是下班了再过来找她。
  这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好朋友的。等龚夏雅和自己哥哥回神过来,这两人反正都经常来找她玩了。
  女孩子一旦有了闺蜜,一起玩特别来劲,都不需要有男朋友了。况且,后来余婷婷和韦钰莹发觉,彼此是好吃鬼。刚好龚夏雅最会做菜。这两人非得缠死这个小妹妹不可。
  龚夏雅看时间差不多,回身收拾东西,同她们一起离开实验室。
  三个女孩背着书包,一边走一边聊,聊得天南地北。没有留意到实验室大楼走廊里尾部,王艳芯猫着腰望着她们三个背影。
  看着自己胞姐现在居然有闺蜜可以撑腰了,王艳芯真是来气。要是论以往,她早就从韦钰莹手里把朋友全给抢过来了。可是,余婷婷和龚夏雅不一样,不是她王艳芯能抢的。
  再看看龚夏雅,都快要保博了,越想越让她觉得这个小姑娘诡计多端,太过狡猾。
  一开始龚夏雅读大学时,由于学校没有暴露她的年纪,她身高又特别高,比同龄人高的多,在大学里没有人能从外貌上怀疑她多少岁。等到她引人注目的时候,人家已经跳级被学校保研了。当然,每年跳级保研的高材生都有,譬如夏实秋是一个。没人质疑。再等到她都要保博了。人家本科几年读完,她是本科和研究生都读完读博了。
  这个差距太大了。她王艳芯拼了多久,年纪比龚夏雅大的多,结果现在才在研究生二年级里扑腾着,实验不出数据,要把她愁死了,这样不知道明年能不能毕业。
  她妈妈怎么说的,再不行,只能看看其它实验室数据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借鉴,谁能给你借鉴,每个做研究的都把自己的实验数据当成最珍贵的宝贝。所以,她妈妈意思是偷,窃取。好听点叫做借鉴。
  王艳芯眼看着龚夏雅走远了,望着她锁上的实验室门,咬着指甲该怎么办。
  都怪她胞姐,交什么朋友不好,和龚夏雅做朋友,让她这个妹妹情何以堪。
  龚夏雅这边和余婷婷以及韦钰莹走到外面,见外面的风实在太大了,三个女孩干脆打了辆出租车,这是要去明雅居。
  由于天气不好,孙女上了大学没法在店里帮忙,这几天龚老爷子歇在家里。明雅居的钥匙老爷子交给了孙女,是知道孙女有时候约朋友会去明雅居玩。
  路上坐在车里还好,不太冷,一钻出车门,北风让三个女孩缩起了肩头,急速一阵奔跑到了明雅居。现在首都的房子升值了,连带明雅居这块地都升值。很难相信,前几年这里附近还一片没人要的平底,现在四周都建起了小区和高楼大厦,马路都宽敞起来了。
  周围现代化的改变,让明雅居这么一块地方更变得像世外桃源似的。
  听到鸡舍里的鸡叫声,余婷婷喊:“饿了。”
  想吃鸡。
  或许是听到这个女孩的心声,打鸣的公鸡立马收住了嘴。
  龚夏雅让她们坐,去把小太阳拿出来。店里没有集中供应的暖气管道,只能用这些来取暖了。
  余婷婷坐在板凳上缩着腿儿。韦钰莹跟在龚夏雅后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看着我们三个可以吃点什么,然后我还得做个菜让婷婷带回去。她妈妈术后胃口不太好,想吃醪糟。”龚夏雅揭开坛子看看里头今天早上大伯大堂哥过来帮忙摘下的新鲜蔬菜,这天气根本不需要放冰箱里头。再摸两个鸡蛋,她估摸着拿鸡蛋炒个芹菜。再看冰箱里存的肉,可以再做个什么。
  余婷婷在外面听到她这话感动地说:“没想到你能记住我妈妈说的话,雅雅。”
  “醪糟怎么做?买的吗?”一直在做饮食文化研究的韦钰莹关注着夏雅妹妹大厨说的每个字。
  “醪糟当然是自己做。外面买的,哪里知道是不是好的糯米,冬天是做醪糟最好的季节,不容易坏。”说完,龚夏雅之前自己亲手做好保存在玻璃瓶里的醪糟,拿起来给韦钰莹看。
  隔着玻璃瓶的透明色,韦钰莹见着那一颗颗晶亮的糯米,米汤更是漂亮得像冰一样,那种难以形容的单纯和浑浊混合在一起又让人感觉很纯,所以说有点像冰。原来冬天做醪糟,是这样的一种美丽的感受。
  “闻一下。”龚夏雅揭开盖子给她闻闻,打趣一声,“别醉倒了。”
  韦钰莹听她这样一说,真被她逗乐了。
  这醪糟是酒,用糯米蒸出来的米酒。韦钰莹因此背诵起书里面说的话:“冷水浸泡糯米,四五个小时,把米平铺到布上蒸熟了。等温度降下来,再放酒曲,给它闷着。这中间要特别注意温度。——我背的,不知道难做不难做。不过,妹妹说的我懂了,冬天做最好。”
  夏雅妹妹总是能把一样美食做出来的重点一句概括,相当于一字点金,让她韦钰莹最爱了。她查了多少资料都不如妹妹一个字精简要害。
  既然决定了要做醪糟的东西,想着余婷婷妈妈是骨折,想吃醪糟又想补点骨头,不如做醪糟炖肉。
  醪糟炖肉其实不难,最重要的反而不是醪糟。醪糟只是调味。最重要的是把肉炖烂。这需要高压锅了。主要是因为自己太晚回来了,没有时间,高压锅炖肉快。
  现在明雅居里有了煤气炉,可以用到高压锅。龚夏雅拿了高压锅,洗完肉块,切成大块的肉适合炖,放进锅里。这个肉是好肉,黑猪肉后腿,大伯拿来的。
  炖肉的时候,龚夏雅同样由于时间紧张,只能给自己和朋友们准备炒面条了。素面,加上鸡蛋炒芹菜铺在上面,夹一些火腿肉,够香。
  余婷婷和韦钰莹发觉自己完全插不上手。
  要论洗菜,她们能洗,可很快发现人家大厨洗菜和她们不一样。不是洗的干净不干净的问题,人家大厨洗菜的时候顺便摘折的菜叶菜杆子,一根根都是那么自然好看。她们要是洗,洗出来的菜叶子大多变成半截,菜杆折完露出粗头,难看炒出来又难吃,最终需要龚夏雅进行二次加工,更麻烦。真不如有龚夏雅自己一次性搞定。所以龚夏雅不让她们做了。
  韦钰莹去煮开水。
  余婷婷感觉暖和了,跑去拿茶叶,等到时候吃完三个人可以喝上一盅茶。
  摆好碗筷,炒面条出炉了。
  三人吃得热乎热乎的。
  晚饭后,余婷婷拎着醪糟炖肉去给自己妈妈吃。
  明雅居对面巷口对面,停着那辆车等她们三人走后才离开。
  管奕没想时隔多年会再奉命回来盯着明雅居,现在看完回去,和齐丰顺说:“龚大厨不在,但她孙女在。董事长,那是请她孙女过来?”
  “请吧。”齐丰顺咳嗽两声说。他这都病了好多天了,几乎靠输液过日子。
  对此,齐家的子孙有另一种想法。
  第35章
  “请御厨过来干嘛?爸这是傻了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讲科学的时候,应该请的是医生而不是御厨。御厨早过时了。”齐家齐丰顺的几个儿子女儿都这么说。
  听到主人家的儿子女儿异口同声,管奕难以解释清楚龚家这对特别的祖孙和一般厨师完全不一样。
  “爸执意这么做?”齐家的长子齐隆亭, 开口问管奕。
  管奕是跟随齐丰顺多年的人了,相当于张口说的话都是齐丰顺的意思让他转述的。齐家人也非常信赖于他。
  “董事长是这么认为的。之前请过医生来给董事长看过, 但是这么久过去了,没有好转。所以董事长才打算找龚御厨来看看。龚御厨不是好请的,现在腿脚不便请不动的了。能请的话,只能请他孙女出门。”管奕说。
  “我搞不明白了。你说平常吃吃喝喝, 请个御厨,拿着旧时的名堂来装模作样,装气势, 我觉得可以理解。但是爸那样脑袋清楚的人, 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想御厨了。医生才是对的,最重要的。”齐家的二儿子齐隆桢打着掌心也是着急老爸病糊涂了。
  齐家的儿女们对老二说的话齐点头,可见管奕刚才说的话他们没有听进心里,直接以惯有的印象否认掉了。他们只认定了御厨是个厨子,给人做饭的差事, 没有其它能力。在管奕转述齐丰顺的说法里,却是说明白了一点, 医生对于如果改善齐丰顺目前状况是毫无法子了。
  “爸非要请御厨?”齐隆亭问。
  管奕点了点头:“是的,董事长下定决心了,要请龚夏雅过来给他做饭。多少钱,由她说了算。”
  吗呀, 这最后面一句话才要了齐家这些女儿们的老命。多少钱能由一个厨子说了算?这老头子是干嘛了?嫌弃自己快要死了有钱没得花是不是,愿意把钱洒在一个厨子头上也不愿意给医生或是留给他们这些儿女?
  “管奕。我们爸糊涂了你不能跟着他糊涂。你都跟了他多少年了,我们都知道你忠心耿耿, 但是不能犯这种致命的糊涂。”齐隆桢指起了管奕的鼻头咄咄逼人地说,“我们爸要花钱,钱是他的,我们儿女当然是听从他的。可是,他糊涂到钱给厨子不给医生?他要是把钱都花在医生头上我们绝对认可。”
  “别说其它的,就是爸宣布谁能治好他,他把钱都留给谁,我们做儿女的也不会拦着。”齐家其他几个儿女一同宣誓。
  话到至今,管奕低下头:“我只按照董事长的话执行。”
  齐家的儿子女儿们互相对对眼神,也下了决定:“这样,我们到全世界请最好的医生过来,看能不能解决爸的问题。到时候,医生过来了,再看医生怎么说。”
  管奕耸了耸肩膀,这些人的反应在齐丰顺的意料之中。齐丰顺对此并不会反对。但是,管奕知道,如果真能请到这样的医生,之前齐丰顺让人四处重金去挖医生,早就请到了。何必到今时今日想着去请龚家人。
  命是齐丰顺自己的,齐丰顺还能不自己最焦急了?
  接下来,其他人去找医生,他管奕得想着怎么去请龚夏雅。据他和齐丰顺前几年所了解到的情况,这个小姑娘和她爷爷一样不爱钱,一样太不好请了。
  早上出门前,龚夏雅接到余婷婷打来的感谢电话。
  “谢谢你,雅雅!我妈妈昨晚吃了你做的醪糟炖肉,全吃光了!”余婷婷哈哈哈地尖叫着大笑着。她妈妈这是骨折术后六个月了,医生都说身体早没有问题了,吃什么都可以。但是奇怪了,他们家里人买啥东西给病人吃,病人却总是吃不太下,胃口提上不去。
  听到余妈妈胃口终于大开了,龚夏雅也很高兴,说:“阿姨身体好了最好了。”
  “可我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做的醪糟炖肉她就吃。我们之前给她做其它的东西,包括醪糟汤圆她都不吃。”余婷婷请教她。
  “一般来说,生病后的人,因为一段时间的禁食,会莫名其妙地有一种相当于异食癖的怪嗜好出现。表现为突然特别想吃某样东西。这大多与心理因素有关。可能病人以前对某样食物特别喜欢但是吃不到,导致这样的情况重复出现后,产生了这样的心理行为。”龚夏雅先给分析为什么余妈妈会特别想念吃醪糟。
  余婷婷边听边点头:原来如此,像她妈妈忽然想吃什么是有科学依据的。
  “至于醪糟汤圆为什么病人不太喜欢。”龚夏雅继续说,“汤圆本身属于比较难消化的种类。汤圆做不到炖肉的飘香。”
  汤圆香吗?汤圆表面的糯米皮是无香的,香在中间的馅料,比如芝麻,要用牙齿咬开。相比下,炖肉一揭开锅盖,扑鼻直接是浓浓的肉香味。只能说,汤圆在引起人食欲方面,多了一层面纱,需要牙齿的动作。别小看这个动作,对于那些本身已经有点儿厌食的病人来说,碰都不愿意碰一下,真是不会去拿牙齿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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