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四眼罩心(1)

  34.3.1
  法国 巴黎 “想不通”咖啡馆
  16:30(19:30)
  他像只蟑螂一样的溜进了“美食新天地”,丝毫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跟着便像只老鼠似的钻进了店铺间的狭窄缝隙里,一路跑的无声无息。紧接着又条像蛆那样的蠕动了几下柔软的身躯,很快便消失在了阴暗的角落里。随即已如蛔虫般的附着在了这条巨大的“商业航母”的某处盲肠里,忙不迭的搜油腻刮肠壁听动静探消息,吸纳吞吐得随心所欲,品啧咀嚼得乐此不疲。
  在现场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有心人当中,惟有“大师”是独具慧眼的,在看了这个人的一番表现之后,他也禁不住的暗自赞叹起来。不错!在现实条件下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啊!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游走于阴狭矮暗之下,无论是身段步法还是耐力强度全都施展自如且还绰绰有余,犹如闲庭信步一般的随心所欲,这正是职业密探才有的专业手段呐!当然,也是奸诈商人才有的贪婪。
  “大师”只是浅浅的递了几眼便有了敏锐的发现,他通过那个人的行为特点当即推断出:这个人不是个无良记者就是个赏金密探!虽然他对那个人的身手颇为赞叹,但对他在此刻出现却又心生厌烦,因为这号人的眼中除了利益就是金钱,他们筛选情报的眼光虽然一般,但是搜集起情报来却是不择手段,无论买家如何挑剔,但只要出得起大价钱,他们就能准时交卷,其中凤毛麟角的几个人因此而变得高不可攀。
  其实“大师”并不认识这个人,大凡鸡鸣狗盗之徒他都不予之交往,这并非是因为“大师”性高气傲的缘故,而是他担心这班人等的人品,如果只贪图利益而不顾及道义的话,那么他们的手段再高也没有利用的价值,相反还会为之所累坏了大事。毕竟,中法双方在此交接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呐!不知道多少媒体憋着劲儿的想打探消息,而这个人竟然能够在如此密度的情况下捷足先登,想必,绝非记者那么简单吧!
  “大师”的反感顿生疑虑也随之而起,他很自然的想到,这个由中法两国政府高层促成的行动,怎么会让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事先知道了内情呢?难道,法国情报局的内部也在搞小动作吗?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可就复杂啦!在“大师”看来中情局的“职员”不应该是法方请来的,因为那样会使高傲的法国人有失脸面,这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此前的推论,但是眼前偷偷溜进来的这个家伙可就难说啦!
  面对着眼前乱象丛生的局面“大师”忽然想起,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从“尼基塔”那里得到消息了,莫非是这个女人出了问题?一想到这里“大师”的脑海当中不由得警钟长鸣起来。是啊!自己与碧姬间的合作关系是很脆弱的,彼此间的信任仅靠一些口头上的承诺作为维系,归纳起来无非就是:她答应在巴黎期间负责保护特使的安全!既然特使已经与局外人有了关联,那么,谁能保证“尼基塔”也能信守诺言呢?
  “大师”从困惑当中猛醒,于是,他弹去了手上的浮面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来,揿下热键之后按在耳朵上,长时间的忙音在耳畔回响,虽然听筒贴面但听起来却是那么的遥远,“大师”隐隐的觉察出碧姬此刻的状态,感觉好像一条咬了钩的鱼儿已经挣脱了羁绊,此刻正拖着鱼线逃得越来越远。“大师”清楚的觉察出了面前这诡异状况的起因,于是他当机立断的作出了反应。
  他迅速的挂断了手机,随手扣开了手机的后盖,接着便取出了sm卡来随手折断。随着这套动作一做完,“大师”与“尼基塔”之间联系便从此中断。他想既然不能为己所用,就不如干脆做个了结,否则早晚都是一种危险。就在“大师”心念陡转之际一个新的情况悄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悄然出现在了入口前,“大师”闪目一看当即认出了那女人正是特使初寅,而陪伴在她身边的却是“探长”阿兰。
  “大师”一见初寅的随扈换了人,随即便断定碧姬已经更换了合作伙伴,于是,他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从现场撤走段屏,同时命令齐骥负责接应,他希望尽快清空自己的人马,然后才好专心以对这眼前的艰难处境。“大师”意识到局势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预想,因为大戏尚未开场,大名鼎鼎的《黑幕四眼罩》中已有两人出现在了贵宾席上,而接下来还会有哪位大腕前来捧场,“大师”心里还真的不好估量。
  废掉了专门与“尼基塔”进行联络的电话卡,“大师”稍稍的停顿了一下,他的脑海之中风车般的急速旋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对行动方案做出了调整。他很快取出另一部手机来,跟着快速的键入了两句简短的话,其中一条发给了段屏,另一条则发给了齐骥,命令的内容几乎相同,那便是通知他们即刻撤离此地。忙过之后,他重新佯装制作面点,却把目光悄悄的洒向了窗外。
  段屏很平静的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迟钝的扫了眼手机上的那句话,而后木讷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读懂“大师”的命令。这情形透过橱窗直接反映在“大师”的眼中,着实令他感到惋惜和心痛,毕竟,“中间人”是一位长期战斗在特情第一线上的优秀特工,他和“买手”的搭档堪称完美的组合,他们多次执行艰巨的任务从来不曾失手过,即便这一次小有挫折却也成功的将警报送出了。
  的跨洋报警却是他们少有的一次挫折,即使这样, 他们在付出了“买手”失陷的代价之后,仍助“大师”及时将警报发送出去,如此惨烈堪称壮举。
  但是,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中间人”的状态开始陷入低迷,因为“买手”失陷他便如同雄鹰折翼,由此开始一路沉寂逐渐发展为情绪消极,几乎所有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段屏对阚佳脱困的期待已经锈蚀了他警醒的本能,甚至有可能会抗拒命令。哦!“大师”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了心头,他不由得担心今天的行动结果,于是忍不住暗自提醒,若不积极应对,弄不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但是,与段屏的表现比起来,齐骥做出的反应却更令“大师”感到吃惊,这个一向机灵且又稳重的特工,他此刻的举动似乎是在有意的违抗命令。就见他稍稍的移动了一下身体,随即又在原位上重新坐稳了,只当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这个看似无动于衷的反应,实则是在掩盖他内心里的吃惊,这是他在无奈之下做出的反应,即希望于没人能够看懂,否则,他就与那个不在状态的段屏没什么不同。
  然而,“大师”却从齐骥极其隐蔽的动作当中看出了他此刻的情绪波动,由此便推测出:他一定面临着一种两难的抉择!“大师”猜测道:想必他同时接到了两个完全相反的命令吧!那么他此刻一定在做着评判和权衡,究竟该拒绝哪一条又该服从哪一个呢?这取决于他在多大程度上相信我的命令,哦!简单的忠诚最容易受制于混淆视听,现在看来他不幸被谎言之箭射中了。
  果然,左右为难的齐骥真的陷入到了困惑之中,他原本已在短短的几分钟里仔细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他敏感的注意到了几处扑朔迷离的场景,因而他在心里不断的自我提醒着,今天的情况复杂多变势必加剧了任务的急难险重,惟有紧随特使的脚步片刻不离她的左右,如此才能确保特使和“买手”的安全。他心念笃定的刚刚下定了决心,不想就在特使刚刚到场的这一刻,“大师”却对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齐骥虽然机灵却似乎缺乏悟性,这或许是因为他和“大师”还很陌生,因此他才没能立即执行。可就在他困惑反弹的一瞬间里,另一条短信随即显现,他定睛看时不由得疑窦丛生,怎么?有没有搞错?特使的命令刚好与“大师”的命令向左,是命令传达有误?还是上级之间的沟通不畅通?或许,是…齐骥警觉的眼神再一次投射,扫向了与自己处在同一位置上的那个人,他开始怀疑起这两条命令的真实性。
  既然这两道命令都受到了质疑,那么两位上级的意图也就变得难以捉摸了,因此,他只好采取折中的方法,按兵不动。想来,若不是两道命令的内容南辕北辙相去甚远,那么也不至于让齐骥如此的困惑,首先,他当然无法理解要他迅速撤离的用意,因为“买手”已经近在眼前了,无缘由的将他调离现场岂不是要釜底抽薪吗?这道命令的用意自然会被怀疑的。
  反观另一道命令的用意也着实让他不解,原来,那命令中要求他放弃现场的策应,立即赶到出口处待命。这么早就等在出口干吗?齐骥猜想道:特使不会这么早就让我远离她的视线吧!众所周知,失陷的“买手”腿部有伤,她身陷囹圄当中的时间又那么长,显然她更需要有人想帮,如果自己现在就离开现场,难道要特使亲自出手去推那部轮椅吗?哦,这可有失大国风范啊!
  然而,这两道命令确确实实是师语和初寅下达的,前一道命令的产生自不必说,单说后面这一条命力那也是经过了特殊的考量,只可惜这内里的缘由太过复杂,不能如齐骥那般简单的猜想,否则,这特情无间里就没什么隐情了?原来,自打初寅一到场,她便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嗅出了一丝不和谐的气氛,而给她传递这一信息的并非是现场的诡异现象,而是他身边的“探长”阿兰.杜瓦尔。
  让初寅深感奇怪的正是这个风流倜傥的法国人,他一路之上都谈笑风生的哄着身边的女人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在执行一项涉及中法关系的敏感任务,那份举重若轻的大家风范着实令初寅着迷。不想,正是这样一个气度非凡的法国情报局的高管,竟然在一踏进“美食新天地”的一瞬间里却变得紧张沉默起来,而身为女性职业特工的初寅即刻便从阿兰潜在的表情当中窥到了那分令他深感忌惮的隐情,而这个发现非但没有使初寅感到紧张,反而令她深感振奋,因此,她才对齐骥下达了那道命令。
  原来,造成阿兰如此紧张的原因早已被初寅知晓,这个在刀锋上舞蹈的女人不仅风姿绰约而且聪明绝顶,她只是略一沉吟便窥透了阿兰的心思,于是,早已踌躇满志的初寅便更加的自信起来。其实,她只要知道了现场的布局排阵,再了解了现场各股势力之间的关系,那就不难了解他们相互之间的约束与制衡了,初寅深知阿兰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优势,因此他本不该轻易的表现出忌惮之色,而造成他如此肃然的缘由便只有一个,那便是“职员”阿瑟。
  深知无间特情届里各种微妙关系的初寅反应很快,她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那个虚幻的秘密组织《黑幕四眼罩》,在这个有实无形的团体中聚集了四个分属各方的最优秀人才,他们分别是:左眼罩“职员”阿瑟.迈肯奇,右眼罩“蜘蛛”凯恩.斯坦利,白眼罩“商人”希伦.瑟曼和黑眼罩“探长”阿兰.杜瓦尔。在这四人之间既有同窗情谊也有同行嫌隙,即会彼此帮衬又会相互拆敌,故此才会形成这种既奇特又微妙的关系,由于初寅早就知道了阿瑟的存在,所以她才不难猜出阿兰的忌惮所在。
  既然已经把好了阿兰的脉,初寅没理由不轻松起来,试想,占尽了地主之利的阿兰就在自己的身边,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什么岔子不得他兜着?而他唯一忌惮的阿瑟呢又在暗中秘密帮衬,如此,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初寅不仅把悄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同时也把一份矜持收了起来,她想要潇潇洒洒的在两位无间届顶尖级的人物间好好的享受一番,因此,她才对齐骥下达了那样一条指令。
  初寅所想极其周全,她的安排也极其刁蛮,细究起来无非是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这里的确已经用不着齐骥了,相反,多他在此反而可能添乱,其二她也是顾忌自己的属下在场会妨碍她尽情发挥,毕竟,她是在和两个非同寻常的男人打交道,打情骂俏虽然不合时宜,但是眉来眼去总还是会有的,否则,她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呢?所以,尽早将齐骥打发出去她才好无所顾忌。
  初寅忙里偷闲的将短信发送完毕,顺势偷眼往四下里一探,陡然发觉出一丝诡异,她原本轻松自如的表情禁不住一怔,随即便收于冷漠,她从现场的状况里看出了问题。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张她不熟悉的东方面孔,但那人木讷的表情以及眼神里的企盼暴露了他的身份,对“铿锵伉俪合”早有耳闻的初寅当即断定他就是“中间人”。随后,她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见了未按命令转移至出口的齐骥。
  初寅的心头暗自火起,而另一个发现却使她背生寒气,隐隐的她似乎感觉的到了一对眼神正冷冷的集中对准了自己,无须对视她已经察觉出对方不怀好意。初寅立时佯装不知,她用发散的目光茫然扫过全场,已然在一处阴暗的夹缝里捕捉到了那个人的目光,初寅暗自提醒自己,今天的这档子事可是规模不小啊!还没开始呢就已经惊动了这么多路的神仙,如此还是收敛些的好哇!想到这里,初寅的轻佻尽去不露声色间已然换上了一副端庄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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