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那是一把扎在堕落种脑门上的匕首,裴绩拿起来,用袖口擦干净了,露出上面简洁的纹路,有一行小字刻在手柄上,写的是‘中国第一制钢厂生产’,裴绩看了会,默默将这把小匕首握在掌心里。
  其余的队员纷纷凑过来瞧:“这是她的东西吧?”
  “工场里没有生存痕迹,她会不会已经走了。”
  “沙漠这么危险,她能去哪里?”
  众人沉默片刻,裴绩忽然一把抓住墨菲的胳膊,问道:“你的终端呢?”
  墨菲愣了下,低头扒开自己的袖口一瞧:“可能是掉在什么地方了吧……”
  这种个人终端在联邦里是人手一个,不存在抢夺别人的或者偷窃的行为,因为就算拿了,里头的财产没有指纹识别也无法使用,就和升级版身份证一样。
  裴绩二话没说,立刻打开自己腕上的电子表:“追踪墨菲的个人终端。”
  【正在为您规划找到墨菲的最短路线……】
  轻轻的女音过后,裴绩看着小地图上那一颗不断闪光的小红点,皱眉问:“你去北三围墙干什么?”
  墨菲瞪大了眼:“没有啊,我一直呆在医疗室里!”
  众人沉默。
  裴绩关闭电子屏,转身快步朝越野车走去,声音果断:“是她,她在12区城里。”
  而此刻终于摸到沙漠边界的段沫颜,丝毫不知道自己行迹已经暴露。
  她快饿死了,肚子里那点食物早就消耗殆尽,在体力消耗到极限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象征人类活动的围墙。
  这城市和想象中差的有点大,这里没有城门,也没有收费关卡。灰蒙蒙的围墙砌得很矮,仿佛丝毫不担心被堕落种进犯似的。每隔五十米,围墙上就会开一道小门,时不时有人进出,来去自由,连基本的盘查和安保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段沫颜觉得这看似正常的城市有些蹊跷。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忍着饥饿干渴,挑选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躲在里头观察来来往往的人们。
  全都是男人。
  而且他们瞧着既不像普通老百姓,也不像军队。这些人中甚至连老人和小孩都没有,全都是壮年男子,他们大多穿着黑灰绿几种颜色的作战服或者皮衣,随身带着刀枪武器,一副不是善茬的模样。
  按理来说,沙漠里有那样恐怖的变异怪物,城区边防应该非常紧张才对,怎么也不可能是这种放养式的光景。
  除非——
  这里根本就没有行政区划。
  “今天我看到了三次火车进入无人区,他们到底弄来了多少堕落种?!”
  “草,帝都那些人是打算逼死我们。”
  “黑市的酒价涨了一倍。”
  “唉,再这么下去酒都喝不起了。”
  四五个大汉朝这边缓缓走来,段沫颜敛声屏气,沉默地注视着他们依次走进小门,她观察这些人的动作,又过了好一会,等到确定没有人往这个方向过来以后,段沫颜才悄悄靠近门边。
  她用捡到的智能手表轻轻刷了一下那方块状疑似门禁的东西,铁门倏地一下打开了。
  【姓名:墨菲;流放id:21525】
  系统上显示出简单的个人信息,段沫颜看了照片一眼,确实是那个男人没错。
  可‘流放’……是几个意思?
  铁门后是一道长廊,连通着一座巨大的灰色建筑,但是它外表并不恢弘,叠加起来的小房间仿佛是肿瘤上的囊块,整体建设十分粗糙。
  远远的她就听到男人们聚集在一起的嘈杂声,天色暗下来,段沫颜快速扫了一眼,果断朝着喧闹声相反的方位跑。
  等到天色彻底变黑,段沫颜找到一片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小房间一层挨着一层,从那些窗外晾晒着的衣服看来,应该是居住区。
  不过这环境也太脏乱差了……比末日基地还不如。
  段沫颜皱着眉,她屈膝躲在一间小屋子的窗沿下面,悄悄地伸手去够衣绳上头挂着的衣服,一下两下,头顶的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了。
  “呼——”一个中年男人靠在窗口,手里夹着根香烟吞云吐雾,他下头的段沫颜好像按了暂停键,保持刚才的姿势动都不动一下。
  “他妈谁让你动老子珍藏的模型的!”
  “看看嘛,又不能吃……”
  “你敢吃我的魔法少女艾丽娅,老子灭了你。”
  房间里有人说话,那在窗口抽烟的男人回过头骂了几句,随手关上了窗户。
  底下的段沫颜悄悄呼出一口气,她迅速伸手取走挂着的衣服和帽子,转过身快速穿戴起来。正在进行伪装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的小路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白天那些男人之一。
  段沫颜不过犹豫了半秒钟,身形一晃就融进了黑暗里,她身材娇小,不出声躲藏在建筑物死角看都看不出来。
  图尔斯手里拿着个手电筒走过来,他神情焦急,喊又不敢喊,只能这么干找人。他的基因来源是鹤鸵,又叫食火鸡,虽然体格强壮,但鸟类夜视能力普遍不强,他在晚上基本就是睁眼瞎,所以压根就没发现段沫颜藏身之地。
  他就这么眼睁睁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智能终端:高德导航20.0!
  第4章 巨型监狱
  墨菲在原地来回踱步,他看到有人回来,忙急切地问:“找到了吗?”
  格林摇摇头,停下脚步喘了口粗气:“没有……哪里都找不到,我们又不敢问别人,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其他小队的人应该也没有发现她,不然早炸锅了。”
  墨菲苦着脸:“终端在进入城里后没法定位了,现在整个洲的罪犯都关押在这里了,他们大部分又都是疯子,就算大家约定不伤害女性,可就怕里头出来一两个败类……”
  他话未说完,所有人脸色都白了,格林使了个眼色,他们看了眼站在一边抽烟的裴绩,是个人都能察觉出来老大现在非常郁闷,浑身的低气压都快实质化了。
  可偏偏有人要来往枪口上撞。
  “裴大队长,你可真是贵人事忙啊,还当自己是军官呢?”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走来,他踏着军靴,鞋跟踢在地板上发出塔塔的声响,目光不善,满脸杀气。
  图尔斯站出来,伸臂拦住那男人:“蒙哥马利队长,我们老大现在……”
  “我在跟你说话吗?”那男人一把拨开图尔斯,后者一个踉跄,被格林扶住。
  蒙哥马利一脚踢在铁栏杆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扯着嘴角呲牙:“裴大队长,你最近手伸的实在是长,连老子的地盘也敢进,看来是没把我们第三小队放在眼里。”
  裴绩转过脸,面无表情看向他:“我现在没心情搭理你。”
  蒙哥马利愣了半秒钟,直接被气笑了,他伸手一把抓住裴绩衣领,将人扯到自己面前,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真以为老子给你脸了,我弟弟可是死在你手里,这笔账早晚让你血债血偿。”
  裴绩冷漠地看着他:“我说了很多遍了,他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点烂事?你连自己的直系部下都能杀,我弟弟只是个列兵而已,你肯定脱不了干系!……”
  蒙哥马利双目通红,他拥有a级异化基因,加上来源是俄罗斯棕熊,生的体格强壮,站在一起比旁人高出一个脑袋。
  他一拳砸下去,但预计的裴绩脑袋开花的场面没有到来,他的拳头被人截住了。那只手像铁钳一样,捏得他动弹不得。然后他只觉得裴绩朝着他的腹部用力一踢,蒙哥马利就势蹲下干呕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肺破了。
  一道冷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只杀堕落种,不杀人。”
  太阳落山以后,12区的所有城门都不再打开,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聚集在一起,不过就是喝酒打牌干架。
  裴绩掐灭手里的烟蒂,抬脚走进b区一号休息大厅,这里是最靠近北三围墙的地方,虽然他潜意识里觉得那名少女根本不会过来,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第五小队的人们径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墨菲等人沉默地跟在裴绩身后,他们随便选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些食物饮料。
  柜台后头那小小的房间就是厨房了,打扮邋遢的老板把手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了两下,耷拉着眼皮端出几份一模一样的餐食,放在桌面上。
  这里所有人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黑面包、土豆泥,一小份鹰嘴豆和熏肉,除此之外就是一杯热水。如果有多余积分的话,还可以买酒。
  附近的男人们在他们出现时就安静下来了,这会更是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裴绩权当看不到,他伸手掰开一块黑面包就着热水吃下去,就算食物粗糙也面不改色。其他人也照常吃喝,反正那些人都不敢过来,只敢过过嘴瘾。
  12区是一个特别的地方,这里没有行政规划,没有财政拨款,没有正常的军队和管理制度。与其说是区,不如说是——巨型监狱。
  整个奥维维亚洲的罪犯、俘虏、叛徒、恶霸,被判处刑罚后都会被放逐到这里,成为一辈子不允许离开的囚徒。
  在这样的情况下,裴绩一行人就显得格外特殊了,他们不是低级罪犯,而是被贬斥的军官,因为某些政治原因来到的这里。军人属于较高的阶层,平均基因天赋都要超过a+,这看在其他低级囚徒眼里就显得很刺目了。
  “裴大队长。”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走来,径直来到裴绩面前,“这几天中央输送过来的堕落种数量越来越多,我们几个小队打算联合外出狩猎,得到的积分平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这人是第三小队的副队长,裴绩看了眼不远处对他遥遥笔中指的蒙哥马利,淡淡道:“我不觉得第五小队和第三小队可以和平配合,请贵队另寻伙伴吧。”
  这男人愣了一下,冷笑一声:“那就祝你好运了。”
  裴绩面不改色,丝毫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看法。12区里没有良民,如果对其他人掉以轻心,一定会后悔不已。
  夜幕降临,天上的星星并没有让这夜色更沉静一点。
  基因变异带来巨大力量的同时,也使野兽的思维方式越来越影响人类大脑,他们会变得暴躁、易怒,相对应的就是社会犯罪率的提高。
  就在刚才,段沫颜还亲眼目睹了两个男人发生口角,一言不合直接变身成了怪物:一个拖着尾巴,一个长着狼嘴,血腥厮打在一起。
  而且,到目前为止她没有看到一个女人。
  末世挣扎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是一个怪物横行的危险世界,当前要紧的还是赶紧找机会拿物资逃走吧。
  借着夜色掩盖,段沫颜摸到那看似休息大厅的角落,她一直等待着,可那里头的人们吵吵嚷嚷的一点也不消停,她估计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那群男人还在叽叽喳喳不知道争论些什么。
  “你胡说,温莎才是奥维维亚洲第一女神!”
  “温莎都死了那么久了,现在人气排行首位的是乐乐!”
  “啊……乐乐女神挑选婚约者的那天,我的心都碎了,可惜不能去到现场。”
  男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些空了的瓶瓶罐罐,浑身带着酒气。出售食物的老板趴在柜台上阖着双眼,但段沫颜知道他并没有睡着,时不时还会睁开一道眼缝瞄着四周。
  腹部已经开始抽痛,她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将目光对准唯一那桌男人们餐盘里的食物。他们大约是喝多了,已经开始说胡话,脑袋一点一点的,即将失去意识。
  段沫颜把自己埋进黑暗里,静静等待全员陷入昏睡的时刻,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最后一人倒在桌上,他们打起震天响的呼噜声,休息厅再无其他人,连贩卖食物的老板都回到屋里睡觉去了。
  段沫颜直起身,压低帽檐,快速朝那边移动,她的脚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仿佛融入夜色的猫。
  靠近那桌酒鬼时,酒臭混着体臭都没有让她动摇,段沫颜快速拣着桌上剩余的食物,那些泥和肉她都没有动,只是吃了黑面包,把硬的和石头样的食物塞进嘴里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食物本就不多,统共不过十几秒,在她拿着水想要撤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伸出来一只手,铁钳一样抓住了她的手腕。
  “!”段沫颜吓了一跳,她猛地用力一挣,力量的差距却和蚍蜉撼树一样,对方纹丝不动。她惊惶回头,正好对上裴绩惊讶的眼神。
  “你……”他还未开口,桌上一个胖男人已经有了要苏醒的迹象,裴绩想都没想,一个手刀砍下去,那胖子又立马没了声,砰一声砸在桌面上,这回是真昏迷了。
  段沫颜被他这番操作吓住,她想要逃跑,可饥饿和疲惫的身体让她四肢重如千斤、动弹不得。
  裴绩看了看她的脸色,左臂一伸,拢住她的膝弯,直接将人毫不费力地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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