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节

  与清冷的沈清不同,沈知暖自幼是跟着父亲还有几个哥哥习武的,所以她虽然只是沈府的养女,与兄长和父亲的关系却极好,又重情,所以才会沦落冷宫,但现在,浑身上下,瘦的不见一点肉,手更是粗糙极了,掌心都是厚厚的茧子。
  夜思靖伤的重,皇帝若对他有半分心疼,看到他那样子,都会动恻隐之心,所以太后才会冒险,等到皇帝来了亲眼瞧过后才给处理伤口。
  贤妃的伤比起夜思靖来说,虽然要轻许多,但一个女子,身上那许多伤痕,曾经又身份尊贵,不免让人唏嘘。
  苏梁浅给贤妃涂抹了药膏,然后从箱子里面,挑了半天,才选了件没有缝补却看不出原先颜色的里衣给贤妃换上。
  “可要梳发?”
  苏梁浅给贤妃换了衣裳后又问。
  庆帝既然来了,极有可能与沈知暖见面,沈知暖的身份还有与庆帝的关系和夜思靖不同,自然不能不重视容貌,人都是视觉动物,尤其是男子,和夜思靖那样蓬头垢面的显然不妥。
  贤妃坐起身来,“随意打理,看着不要太乱就行了。”
  贤妃说完,看向了女医,“我还有个伺候的丫鬟,她前两日伤的,比我还重,能替她看否?”
  女医看向苏梁浅,又看向昭檬公主,昭檬公主道:“这样忠心护主的丫鬟,自然是要救治的。”
  苏梁浅问贤妃道:“人在哪里?”
  “就在另外一侧。”
  贤妃身上还有伤,这种情况,就是坐起来都是有些费劲的,更不要说带路了,苏梁浅看着女医道:“我让人领你去。”
  苏梁浅叫了秋灵进来。
  贤妃所在的冷宫,就几间屋子,要找一点都不难。
  “前两日,郡主也来了?”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坐的极近,苏梁浅替贤妃将发理顺,常年劳累,又缺失营养的头发,干燥枯黄,没有光泽可言,一如贤妃的脸,干瘪的很,就好像没有水分的花儿,蔫蔫的。
  冷宫催人老,和记忆中的模样比起来,贤妃老的何止十岁。
  “嗯,她护着我和靖儿,那次伤的最重,这两日都不能下床。”
  昭檬公主看着落泪的贤妃,心里又变的和之前一样,胆战心惊。
  “皇祖母和父皇都来了,他们肯定会给你们做主的。”
  另外夜思靖那边,后来的两个太医和最开始到的太医一起,帮着夜思靖处理身上的伤。
  夜思靖先前吃了太医开的退烧药,其中有苏梁浅特别配制的,效果极好,夜思靖身上的烧,已经渐渐退下了,虽然还有烧,但没那么烫了。
  朦朦胧胧的光线下,夜思靖的身上,脸上都是累累的伤痕,有几道伤痕很深,可见白骨。
  少年的身体孱弱,那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瘦弱,看的让人惊心。
  他身上出了许多的汗,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衣裳被剪子剪开,但扯下来的时候,还是会碰到伤口,有些黏的深的牢固的,再怎么小心翼翼,都还是会扯出皮肉来,夜思靖处在昏睡状态,还是会痛的闷哼,身上一抖,就和抽筋似的,吓人的很。
  太后原先是在床边守着的,看了会,看不下去了,哭着背过身去,庆帝的神色,也是难看至极,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几个太医吓得滴汗,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那么倒霉,偏今晚当值!
  几个太医一起,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夜思靖身上的伤给处理好了,明明屋子里灌风,凉飕飕的,他们后背的衣裳却都湿透了。
  “皇上太后庇佑,殿下身上的烧已经退了,伤口也处理好了,暂不会有生命之忧!”
  几个太医齐齐的跪在地上,小命得以保住,他们长舒了口气。
  庆帝也跟着松了口气,很快脸上露出了山雨欲来的暴怒,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长公主安阳郡主请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庆帝只从安嬷嬷的口中得知贤妃和夜思靖伤的极重,尤其是夜思靖,言辞间流露出的意思就是他再不过来,可能最后一面也来不及看到,但怎么伤的,被谁伤的,却是一无所知。
  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太医见天子震怒,诚惶诚恐,头抵在地上跪着,浑身都在哆嗦。
  他们哪里知道啊?他们也想知道啊!
  不,他们不想知道。
  太后手扶着额,在一旁坐着,听到庆帝的质问声,缓缓抬起了眼眸,神色疲倦,她摆了摆手,对几个太医还有屋子里同样惶恐的宫女道:“你们都下去!”
  那几个人仿若得了特赦,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母后知道是怎么回事?”
  庆帝走到太后身侧,他身上的怒意深敛,能看出不快,但不像方才那般的明显。
  “怎么回事不重要,皇帝要想知道,随时都可以,如何处置以下犯上的人,也是皇帝的一句话,现在哀家问你,十二你准备怎么处理?你还要他在冷宫待到什么时候?”
  太后和皇帝,一坐一站。
  太后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庆帝。
  “这是贤妃坚持,也是十二所求,当年母后也是同意了的!”
  两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神色不辨情绪,但屋子里的气氛却沉沉的。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十二所求?当年他才多大,四岁的孩子,懂什么事!这是哀家的孙子,你看看,他那身子,这哪里像个皇子?别的皇子都是金啊玉的养着,他连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不如,虎毒不食子啊皇帝!哀家打算将他放在身边教养着,要皇帝不愿意,那就让他出宫,找人伺候着,总之,哀家说什么都不会让他继续呆在冷宫这个地方吃苦遭罪的了!”
  庆帝因着太后的话,往夜思靖的方向又看了眼,目光流露出几分沉痛,软了下来,“容朕考虑考虑,请母后放心,朕也不会让他继续在冷宫呆着了。”
  太后得了满意的结果,淡淡的嗯了声。
  “是安阳所为。”
  太后看着庆帝,说这五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疲倦之色,越深了几分。
  “安阳?”
  庆帝皱着眉,似乎是不敢相信,重复着问了遍。
  太后点了点头,“皇上只要将十二接出冷宫,其余的,哀家不插手过问。”
  庆帝抿着威严的唇,安阳郡主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太后这哪里是不管,分明是要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他。
  “出事后,哀家便命人去通知慧,带安阳进宫,应该在路上了,皇帝若不急,就等她们来了一并审问吧。”
  庆帝没有反对,眉心拧成的结,始终没有松开。
  在看到夜思靖的第一眼,庆帝以为是冷宫的小太监以下犯上所为,气怒的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现在气还是气的,只是对象是叶安阳,要杀起来太麻烦,不是他说杀就杀的。
  庆帝有些头疼。
  “母后一直都关心贤妃和十二的情况?”
  庆帝找了条凳子,在太后身侧坐下。
  “若是如此,哀家怎会任由安阳胡闹?”
  庆帝依旧看着太后,太后稍迟疑了片刻,解释道:“是浅丫头。”
  太后稍顿了片刻,继续道:“浅丫头说沈老夫人挂念贤妃的情况,想来冷宫看看,她最开始求的是昭儿,昭儿找到了哀家这里,哀家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安排了,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靖儿是皇子,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哀家思忖着,怎么也该知会皇帝一声。”
  太后说最后一句话时,莫名无奈,又极是无力。
  言辞间,冰冷生疏的不似母子。
  “苏家那丫头?她怎么去哪里,哪里就生出事来?”
  太后挑眉看向庆帝,庆帝的话听着似对苏梁浅不满,当然事实也是,但神色却如常,太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昭儿一直与她在一起,皇帝若是生疑,可以先叫她进来问问。”
  庆帝没有反对,随即着人传了昭檬公主前来。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就在隔壁的屋子,之前的女医已经给贤妃的丫鬟看后回来了,然后又离开了,因为担心贤妃再有状况,并没有回去,而是在门外守着。
  昭檬公主和苏梁浅刚开始还说了几句话,很快就终止了话题,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昭檬公主坐着,虽然夜里有凉风吹着,但就那样静静坐着,她还是生出了几分困倦,有些昏昏欲睡。
  庆帝的人过来找的时候,昭檬公主已经在打瞌睡,这本就不深的睡意,在听说庆帝召她去隔壁房间的消息后,一下就没了。
  昭檬公主起身,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对她笑笑,昭檬公主跟着前来叫她的太监到了隔壁房间。
  昭檬公主这一走,床上一直闭着眼睛,仿佛睡过去的贤妃,睁开了眼,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布满了担忧。
  “皇上怀疑你了?”她的声音极轻,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阐述事实。
  “怀疑就怀疑吧,没证据,就只能怀疑。”
  苏梁浅却是气定神闲,至少那张脸,看不出害怕,贤妃的心却提了起来,“他是皇上。”
  身为九五之尊,手握生杀大权,要人命,根本就不需要证据。
  “皇上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要是皇帝想要杀谁,一句话就可以,上辈子,夜傅铭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周折。
  “儿臣向父皇皇祖母请安。”
  太后看出她掩饰的紧张,“你父皇有事问你。”
  庆帝在太后其后看着昭檬公主道:“你如实回答。”
  庆帝问的,和之前太后想要知道的,相差并不大,昭檬公主沉得住气,一五一十的回答,再一次坐实了叶安阳的罪名。
  “你生性高傲,极少与人相交,做事又谨慎,她进宫不过短短几日,你就与她这般好了,竟帮她这样的忙?”
  昭檬公主想到萧凭望的事,多少是有些心虚的,太后帮着昭檬公主道:“这是哀家的意思,让她们两个好好来往。”
  昭檬公主见有太后帮衬,很快做好心理建树,“苏妹妹将来很有可能和儿臣是一家人,儿臣很喜欢她的性子,且她来冷宫,是为一片孝心,她再三向儿臣保证,只是偷偷看一眼,并不会给儿臣添麻烦,儿臣才”
  “她让你陪她前来,可有什么异常?”
  昭檬公主体会了下,才明白庆帝的意思,她似在细细思索,片刻后回道:“没有。她是让儿臣带她前来,但并没有指定今日,我们是在路上碰到了安阳郡主,并不是直接撞破她对十二皇弟和贤妃动手,刚刚贤妃说了,过去这些年,安阳郡主都没有来找她的麻烦,是最近才开始的,这并非第一次,前两日,她的一个丫鬟为护主,被打的遍体鳞伤,到现在还不能下床。”
  昭檬公主边思索边分析。
  庆帝看着昭檬公主,也陷入了沉思,昭檬公主用有些弱弱的声音继续道:“苏妹妹说了,安阳郡主是因为上次朝春宴一事报复,这几日,苏妹妹得皇祖母喜欢,还得了母后的赏赐,想必是郡主怀恨在心,实在气不过所以才找贤妃和十二皇弟的。”
  昭檬公主见自己称呼十二皇子皇弟,庆帝没有反驳,心知他很有可能恢复十二皇子这个身份该有的荣宠。
  “昭儿,苏梁浅与你并无任何关系,安阳才是你的表妹。”
  低身跪着的昭檬公主抬头,看着坐在她身前的庆帝,他也正看着她,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仿佛是在提醒什么,脸上的神色,在略有些昏暗的光线,有种让人心悸胆颤的莫测。
  昭檬公主很快低头,回道:“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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