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他看着这些的丞相,心头恶念丛生,这样的大丞相,若是有一日被他拉下来,浑身沾满污泥,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还是和现在一样?
  “陛下。”元泓一看就看出他眼里的恶意。
  他到底对这个小少年还是很宽容,没有让他真正经历过什么叫生死攸关。哪怕对着元泓这个,可以决定他生死的权臣,竟然也有几分脾气。
  小皇帝被元泓那么一提醒,这才看清楚那头母鹿的肚子要比其他的鹿肚子要大。附近还有小鹿,显然是怀孕了。
  他放下了弓箭,那只母鹿受了惊,四蹄一蹬,撒开腿就跑了。
  小皇帝回身过来,看着元泓的箭袋竟然还是满满的,没有半点出手的迹象,不禁有些鄙夷,“大丞相难道还没有射出一只箭么?”
  元泓对小皇帝小狗似的挑衅,完全不放在心里,“这里的猎物,被人豢养,早就已经没了野性,人靠近也不知道躲避。射杀这种东西,无异于脏了我的箭。”
  小皇帝脸上涨红,他之前也射杀那些猎物,的确发现那些猎物笨拙的很,没有野物的机敏和警惕。
  的确,射杀这种猎物,除了逗乐之外,就已经没有别的乐趣了。
  而这点乐趣,在经历过沙场厮杀的元泓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陛下,游猎之乐,适可而止就好。”元泓说罢,他轻轻踢了一下马腹。枣红的汗血宝马极通人性,立刻顺着他的意思乖顺走开,只剩下小皇帝一人气恼。
  行猎的队伍,回来的时候,玲珑领着一群女人在那里站着。
  要是皇帝有后妃,后妃们这个时候就负责大声喝彩。玲珑以前在先帝在的时候,见识过一回,心下讥笑皇帝又如何,还不是肉身凡胎,竟然还得在女人身上找那种虚无缥缈的自信。
  官眷们是没有那个义务对着皇帝喝彩的,她们都是贵族正妻,出身高贵,娘家实力雄厚,和后妃们不一样。过来行猎,多是为交际,就算是为了看其他男人的矫健风姿,当着人面一嗓子吼出来,自家的那位,恐怕脸色不好看。
  玲珑站在最前面,人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见到。她穿着男子衣裳,甚至还学着外面的那些鲜卑人,拿头巾把头发整个都包住。
  她这么一装扮,其他的贵妇,也学她起来。那些女子的袍服,在骑射上着实不方便,反正这个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场面,只要衣裳整洁就行。
  小皇帝过来的时候,第一眼见着的就是她,人群里,貌美的贵妇在一众人格外出彩。
  他在马上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晋王妃和他见过的其他贵妇有些不太一样,她就算站在那里,低眉顺目,也引人注目。
  他垂眼下去,忍不住往玲珑身上看。玲珑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头微微抬起来,眸光也抬了起来,似乎是要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还没等他高兴,那眸光骤然换了方向,往他身边看来。
  她只是看了一眼,但是却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绵绵情意和狡黠。
  狡黠勾人的很,和他曾经见过的白狐,明明什么都没做,乖乖的趴在那里,但是抬眼起来,就是勾人心魄。
  这位晋王妃,给他的感觉就和那只白狐似得。
  玲珑原本是想要看元泓的,谁知道,竟然把旁边小皇帝也一块给勾了过来。
  她对还没长成的,整个人冒着一股叛逆期气息的小孩子半点兴趣都没有。玲珑抬抬眼睛,见着小皇帝眼里的光,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过她对这种毛头小子,半点兴趣都没有。
  见着了,也只当做看不到。
  更何况这还是她的堂侄子,阿弥陀佛,可别弄出幺蛾子来了。
  一方人马过去,元泓把视线从玲珑身上收回,他回头去看小皇帝的时候。小皇帝已经坐在马上,只是他感觉到小皇帝似乎有一股郁气。元泓没有放在心上,小皇帝原本就喜怒无常,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
  小孩子脾气,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可是出乎元泓的意料,小皇帝的这一气,直接气到了几日之后,也没见着有舒缓的迹象。元泓对此置之不理,一个没有掌权的小皇帝,他的喜怒,能波及的,最多也只有那个几个宫殿。于天下没有半点影响。
  既然没有影响,元泓就让他去了。
  小皇帝坐在殿内,手里捏着从阿旃那里抢来的一个小荷包,荷包是晋王妃自己亲手做的。阿旃今日戴在身上,被小皇帝看到,故意设局和他玩双陆,输了过来。
  小皇帝看了几次,便心烦意乱的把东西丢到一边。
  晋王妃看他,和看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哪怕他是皇帝,在她眼里,也不过什么都不是。
  听说她年少时候,就是洛阳里有名的美人。夫君又权倾天下,的确,能入她眼的,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人。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荀侍中,把手里的荷包狠狠的揉成一团,“宗室里,能出手对付丞相的,没有。”
  宗室里,就算有对元泓不满之人,加在一块,也没有元泓这样的势力。更何况,他们还在元泓的眼皮子底下,真正想要做什么,简直难上加难。
  “陛下,不如内外夹击。”
  荀侍中看着上头的皇帝揉着一只荷包,皱了皱眉头,“丞相的势力遍布朝野,想要在京城内和他分出伯仲,怕是难。不如去请外援。”
  小皇帝看过来,神情里带了点兴趣。
  “臣听说并州并不是完全由丞相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人手握重兵,如果此人对陛下忠心耿耿,愿意勤王,那么久好办了。”
  “到时候我们在宫里设下埋伏,里应外合,何愁大事不成。”
  第139章 出手
  皇帝向盘踞在并州还有长安的其他的当地驻将去信。
  元泓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 洛阳内外, 不管是任何人,都没有和他一争高下的资格。思来想去,便只有争取外援了。
  小皇帝在宫里,是做不得这些事的, 只能由荀侍中去活动。
  阿旃觉得小皇帝这些日子越发古怪了, 脾气暴躁不说,还时常抢他阿娘给他做的东西。他阿娘可不是南朝那些娘子,一颗心,不在家务事上。给他们兄弟两个做荷包,还是瞅着别的小郎君有, 自家儿子没有, 脸上实在过不去,这才勉为其难的给做了两个。
  他和陀罗两个, 一人一只, 丢了就没有了。
  谁知道第一次带入宫, 还没戴上多久, 就被小皇帝给抢了去。
  阿旃气得两脚直跳, 偏偏还碍着君臣之别, 不能把这小兔崽子怎么样。
  可真是把他给气死了。
  阿旃回家,就直接去找父亲。
  “阿爷,我不去做那个傻子的伴读了!”阿旃开口就是大不敬。
  元泓不把宫里小皇帝放在眼里, 但是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 在人前, 该尊敬的还是尊敬。阿旃就不这样了,开口闭口就是傻瓜蛋。丝毫不给小皇帝半点颜面。
  玲珑打着团扇,懒洋洋的在那里半躺着。她舒服惯了,对着儿子们也懒得摆谱。
  元泓从来只有顺着她,从来没有枕边教妻的那一套,见她这么做舒适,也随便她了。他很自然的从玲珑手里把团扇给接过去,给她打了两下扇子。
  丝毫不在意被儿子看见的,“怎么了?”
  阿旃早就见多了父母恩爱的模样,再见着也见怪不怪了,他嚎啕一嗓子,就把自己荷包被小皇帝抢了的事,给父母说了。
  “阿娘就做了两个,我和陀罗一个人一个,还被抢了!”阿旃说起来,满脸的咬牙切齿,“分明这就没把阿爷和阿娘放在眼里!”
  玲珑倒是睁眼起来,想到那个小小的少年。她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干了什么惹怒他的事了?”
  阿旃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得,“儿谨遵爷娘的教诲,就算撒野,也不在宫里撒!”
  他要撒野,肯定是要在宫外!
  “还是小孩子之间玩闹,”玲珑懒懒的,她见过那个小皇帝,次数不多,前后加在一起,也只有两次,不过也已经足够了。
  那小皇帝的心思,她隐约知道。不过也从未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拓跋家的男人,还真是不愧吃牛羊肉长大的。”玲珑对元泓来了一句。
  元泓蹙了蹙眉,没有听明白玲珑这话里的意思。
  玲珑起来,对长子招招手,阿旃立刻跑到她面前去,玲珑左右看了看他,“一个荷包,阿娘过几日得空了再帮你做。”
  “不是荷包。”阿旃开口,一张漂亮的脸,几乎都要皱成一块,“而是那个傻子行事太过随心所欲!臣子私物,他凭甚么说拿就拿!”
  阿旃说的理直气壮,玲珑想了下,也道,“说的也对,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这么霸道的。”
  说着,她仰首想了会,“你是怎么被抢的。”
  阿旃悄悄的瞅了眼玲珑,“是玩双陆的时候输掉的。”
  玲珑啊哈了两声,“你跟着我学了这么久,竟然还会输?”
  玲珑喜欢吃喝玩乐,至于玩的那些,更是精通。贵族家的子弟,这些东西都要精通,什么都会,玩腻了也就不会沉湎其中,而且也是宫廷交际往来的一种手段。阿旃和陀罗两个跟着玲珑就玩这个。
  家里的色子都不知道被这两个给玩坏了多少,到了现在竟然输了?
  元泓也看过来,玲珑玩六博的拿一手他都知道,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就必定会赢。
  阿旃支支吾吾的,对着玲珑的目光,连话也说不下去了,最后脑袋都挂在胸前,半点都不敢抬。
  “自己输了的东西,自己去赢回来。”元泓的脾性说好不好,要说有多少耐心,也没有。尤其是对着儿子。
  儿子们不能娇惯,娇惯出来的儿子,几乎到了后面,个个都是废物。而这个世道还有自家的家业,是容不下废物的。
  玲珑点点头,“你阿爷说的对。”
  都这么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阿旃握紧拳,“是。”
  玲珑瞧着阿旃离开的背影,“我们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她向来懒散,但孩子还是放在心头的。见着儿子这样,总有些心疼。
  “我听说六镇的镇将,对儿子非打即骂,我以前只是听过,没有见过,后来去看的时候,发现还真是如此,儿子不听话,做阿爷的,抓住头发往死里打,当着宾客的面,也是一样。”元泓说起来的时候,神色淡淡的。
  “宾客左右拉都拉不住,我见着那儿子都被打的口鼻出血了。宾客以为出了人命,吓得连忙叫人。镇将倒是不以为意,说是经常这么打,死不了人。”
  元泓坐在那里,伸手掸了掸衣袖,把并不存在的灰尘给掸了去。
  “这种都说不上是严苛,说几句话算是什么?”
  这话听着似乎很有道理,不过玲珑还是忍不住要反驳,“这么打,还不是要给打坏了?”
  “男子多挨打几下也好。”
  玲珑丝毫不给面子,“你挨过了?”
  元泓也习惯玲珑如此不给他颜面,“没有。”
  玲珑嗤笑,很是不屑,“你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小时候,挨了不少教训呢。”
  “教训是没有的,我那时候乖巧的很,除去徐氏之外,也没有人敢对我如何。”元泓说的霸气十足,玲珑哼了几声。
  说着元泓伸开手,“阿旃的确是叫人操心了点,陀罗就不叫人操心,这兄弟两个的性情,要是换一下就好了。”
  “那可没法,性情这种天生天养的,”玲珑也觉得陀罗性格沉稳些,这孩子从头到尾就没有让人操心过。
  “阿娘。”陀罗在外面出声,不一会儿,就进来了。
  陀罗和个小大人似得,他规规矩矩的给父母请安问好,“刚刚儿见着阿兄出去了。”
  “嗯,”元泓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小儿子很是喜欢。家里儿子不止一个,他自然也有所偏好,但是再有所偏好,元泓都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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