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节

  这句反问重重敲打在心头。少年痛苦极了,因为他很清楚答案。标记并不代表alpha爱他,但他至少可以欺骗自己……在死之前……
  他小口急促呼吸着,悄悄捂着右侧腹,使劲按压想减轻撕裂的痛苦,却无济于事。他没有办法,只能佝偻着年轻的身体,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团皱巴巴的东西。
  那是一张揉皱了的创可贴。
  已经是最后一张了。多余的,他也没有了。
  少年背过身,躲到更深更不见光的地方,窸窸窣窣地拉起毛衣,小心撕开创可贴包装,摸索到伤口,只碰了一下,肚子就疼得缩了起来。但他在alpha面前莫名学会了咬牙忍耐,硬是不出一声,哆嗦着指头,把创可贴粘在溢血的边缘,和之前贴的三张,叠在一起。
  这样就好了。他欣慰地想。
  或许铅笔头就这样长进肉里,创可贴把皮治好,就暂时死不了,如果他再幸运一点,多活几年,有了一点小钱,就去诊所找个还行的医生把它挖出来。
  应该会好的吧?
  应该没事的。
  少年明明怕得发抖,还在安慰着自己。
  他又不是爱哭的软软,更不是爱撒娇的小阳,他和他们不一样。
  所以……所以——
  他沉默着,撑着身体站起来,想去握成年人垂在一旁的手。
  他不招人喜欢,所以是没有资格等别人妥协的。
  但这一次……求求了……不管以后的命运多悲惨,哪怕腐烂了,死掉了……求求了……让我握住你的手吧……
  席莫回忽然转过身,不经意间让他落空了。
  alpha看到了少年脸上震荡心魂的悲凄。
  少年既绝望,又还是挤出笑容说:“是我错了,给你添麻烦了。软软人很好,你带他走,是应该的。我这种人,就应该关在监牢里改造。我也不该说脏话,以后……以后会改……所以,要是有机会,我能不能去家找你……就是,你家……我……我送你的东西,不值钱的,软软不喜欢,你就丢掉吧……等我有钱了……要是能有那一天,我就重新买更好的寄给你……对不起,我就是喜欢你……只有这个,改不了……”
  “说什么对不起……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事情本来就该如此。
  仿佛有东西堵在了席莫回喉咙口,堵得他也呼吸不畅了。
  “喂,叔叔。”少年轻轻喊。
  “嗯……你说。”
  “能不能再像前两天那样,亲我这里一下。”少年侧过身,捋起后脑的黑发,露出脖子。
  席莫回走回一步,伸出手臂把他揽到自己怀中,低了头,在腺体上轻吻了下。那里的温度依旧很烫。
  “叔叔……亲过了吗?”少年声音变得有些含糊。
  “亲了。”
  “我没感觉到……”
  席莫回知道他的小心思,决定纵容一回,就再次印上嘴唇,这次,还轻轻啃了一小下,问道:“现在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谢谢。”
  席莫回心窝拐角里酸了酸,“不要说谢谢。”
  “我好羡慕啊……”少年由衷说了一句,反而后退离席莫回怀抱。
  “羡慕什么?”席莫回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羡慕你喜欢的人,可以每天被你这样……但是我也有了。”少年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忽而粲然一笑,悄悄把袖子里磨尖的勺子捏在手上,“我也永远有了。”
  他又后退了一步,突然举起勺子,另一只手捏起了刚被alpha吻过的腺体,手起勺落!——
  “当啷!——”勺子滚落到地上。
  席莫回抓住他的手,死死按住,“桓修白!你发什么疯?”
  桓修白死命挣扎,眼睛不住去搜寻地上的勺子,“不行!勺子,勺子呢?再不挖出来就晚了!”
  席莫回硬是把疯癫的他锢进胸膛,“怎么会晚?不晚,不要勺子!”
  “会晚的,会的,”少年神经似的重复,“不是标记,会消失……再不挖出来,一会就凉了,不热了,没有味道了!得挖出来,藏在盒子里,一辈子,这样,这样我亲它的时候就等于亲了叔叔,嘻嘻……”
  席莫回哽咽出声:“阿桓……阿桓……”
  少年像是听懂了,下意识顺了顺他后背的长发。
  “怎么就为了我……疯了呢?”席莫回越抱越紧。
  少年小声贴着他耳朵告诉他:“我没有疯,我只是喜欢你。”
  “疯了才会喜欢我……”
  “那我就算疯了。”
  “我也……疯了罢……”
  他把勺子踢得远远的,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低眉垂眸,解下了发绳。
  少年手指发颤,呼吸混乱,看着这座俊美不似人形的神龛,靠近了他,响应他疯狂的愿望,吞噬了他的灵魂。
  神龛很狂乱,冷漠又沉默地让他知道妄言的后果;后面又很温柔,因为发现了他胡乱贴在伤口的创可贴,缓慢地停下来,拿出了医药箱。
  “贴创可贴有什么用。”alpha隐约含了责怪。
  “贴上就好了。”
  “傻子……贴这个是不行的。”
  他摘出了留在里面的半根铅笔头,重新消毒缝合。少年看着他小心对待的手法,额头沁满冷汗,却突然提出要求:“你,问我一下,问我,疼不疼。”
  席莫回把脸颊贴上他的,试了试,还在发热,温柔又忧情地问:“疼不疼?”
  少年满足而快乐,即便疼得扭曲,也要扯出笑容,“我不疼。”
  席莫回怔了下,抚了抚他的额头,“你很棒,值得夸奖。”
  少年的眼神暗了暗,“你也夸过别人吗?”
  “软软吗?”席莫回声音低了。
  “嗯……”丧失了力量。
  席莫回凑近他的耳廓,暗哑地说:“软软,院长,还有警察,他们都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少年把手臂勾在他脖子上,拉进距离。
  “都被我……”
  桓修白没有听清后两个字,因为觉得自己做了一场长久又幸福的梦。他的灵魂在欢乐高歌,沉睡在某个世界的成熟身躯又在碰撞中猛烈发热。
  顶上的白炽灯发出灿烂的光晕,天花板似乎在摇晃,晕乎乎地,血液开始微醺,像他第一次喝酒的感觉。他与alpha之间血管一样交错缠绕的人生,改变了那些不堪回忆的记忆。
  他像心窝里被人灌注了蜜糖,美美睡了一觉,醒了,睁开眼睛,却忘记了梦的内容。转过头,席莫回侧趴在他身上,银发凌乱,眼底微青,好似累极了,睡得昏昏沉沉。
  桓修白疼痛的大脑缓慢转动,才隐约想起,昨晚凌晨他给席莫回庆生,终于共享了生命线给alpha。想到这,他不禁觉得甜蜜,特意把那条红线现出来,看到它的一端从自己心窝起始到席莫回净白的手腕打了个死结,就无比快乐。
  现在已将近中午,桓修白轻手轻脚起来,准备在套房的小厨房里弄点简单的食物。
  他身上依旧酸痛,抽筋剥骨似的疼,走两步都浑身发麻,但他浑不在意。虽然身体很沉,心却轻飘飘飞起来,好像灵魂上的灰尘一夜之间被人温柔地扫除了。
  席太太戴上围裙,面对烤面包机叉起腰。刚刚没感觉,停下来之后怎么觉得屁股有点痛?席太太捏了捏自己的臀,联想到alpha疲惫的睡颜,开始惊恐:莫不是他昨晚神志不清兽性大发把他家alpha按到办了又办?!!
  完了。
  赶紧想想怎么哄!
  席太太打开冰箱,发现他昨天准备的蛋糕竟然忘了拿出来,更加确信自己精神缺失。
  他捧着蛋糕准备放到大桌上,花瓶里的娇嫩洁白的百合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桓修白暼了一眼,模糊地捕捉到什么,正要转身,突然,好像全身被电流击过一遍,汗毛倒数脊背发汗!被修改过的记忆汹涌流淌回脑子里,他全身战栗,指尖发麻,快乐到喘不过气!昂起脖子大口呼吸,摘下围裙,冲进了卧室。
  席莫回听到他重重的喘气声,从窗前转身,银发流动,有几分倦懒。
  那不是虚幻的梦,而是真正发生在记忆里,厚重温暖的现实——由这个人亲手书写的。
  席莫回从他动荡的眼眸中发现了什么,懒懒朝他张开双臂。
  桓修白扑过去,和他紧紧抱了个满怀。热意从心底升起来,渐渐膨胀,使他全身因发热而颤抖。
  “席莫回……你怎么会做这种事!我真的……”他快乐地语无伦次,“我太爱你了,你怎么是这么可爱的小莫回啊!怎么办?我高兴疯了。”
  一团漆黑的童年,从没有被一句温和的话语或一道亲切的目光照亮过。但你已经被我爱过了,你有了爱,再回想起那段时日,就有了可支撑的东西,再也不会难受害怕,因为你的记忆里有了我。
  席莫回如此想着,嘴上却说:“我发现了,你是真的不肯听我话。”
  “没有没有的事……我才要抱怨,都结婚了我都没吃过你下的面!席莫回,你说说你是不是双标?”
  “不,因为你并没有向我提出过此类要求。怪你自己。”
  “……也是,你要是下厨房伤着手,回头还是我心里遭罪。”
  桓修白装模作样叹了声气,准备回去继续备饭。走之前,他趁alpha不备,凑过去喊了声,“叔叔~”
  席莫回一下子血色上脸,热得通红,推开omega就要走,被席太太一把握住手腕强势压在墙上,得意地问:“你跑什么?”
  席莫回面无表情:“你瞎喊什么?”
  桓修白脸不红心不跳,“叔叔,不跟我生孩子吗?”
  “胡闹。”
  “你昨晚上按着我搞了几回?我怎么不记得了。”
  “……”
  “三回?”
  “……”
  “怎么今天这么大方?”
  “大方你还不乐意!”
  桓修白作势揉了下太阳穴,“不是……就还是有点抽生命线的后遗症。”
  席莫回不自觉温柔起来:“哪疼了?”
  “心窝疼。”桓修白抓了他的手给自己揉,越揉越气,“我怎么越想越嫉妒呢?不成!我得拨时间回半夜看看,好不容易你主动我怎么能躺尸!”
  “我倒情愿你躺尸,可惜没有。”席莫回没好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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