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这曾经是顾新橙身体的一部分, 她将它送给了他。
  现在, 她回到了这里,这意味着他可以拥有完整的她了吗?
  思及至此,他蓦地哂笑。
  以前他对顾新橙的感情, 像是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和抽烟类似, 是戒不掉的瘾。
  除了男女之间那点儿事, 他很少考虑更多东西。
  他对她有占有欲, 表现得并不强烈——那时候的他太自负, 自负到认为顾新橙不可能被除他以外的其他男人占有。
  即使她身边出现其他男人,他也不甚在意。
  谁知在她离开他之后,他竟出现了某种戒断反应。
  焦虑、愤怒、不安,渴望她回到自己身边, 回到两人从前的生活。
  现在,顾新橙在他的卧室里洗澡,他的心跳在一阵躁动后反而趋于平和。
  或许真的是上了年纪,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可是情绪的起伏却只增不减。
  他会为她的笑容心生愉悦, 也会为她的冷漠怅然若失,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充溢着他的胸腔。
  傅棠舟瞥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顾新橙这澡洗得可够久的。
  他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到体育频道,这会儿电视里正在直播一场球赛,他打算转移一下注意力。
  场上的局势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解说激动得唾沫横飞,傅棠舟的目光亦追随着绿茵场上那只足球。
  到了关键时刻,他不禁屏息凝神。
  这时,浴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新橙踩着拖鞋走了出来。
  半干的黑发贴着脸颊,发梢凝着细小的水珠。
  瓷白的脸颊被热水蒸腾,点上一抹轻薄的淡粉色。
  衬衫开了两粒扣,细细的项链落上微凹的锁骨。下摆遮到膝盖上方二十厘米处,纤瘦的裸腿站得笔直。
  她正垂眸卷着袖口,他的手臂相比于她来说长了不少,不卷上去显得拖拖拉拉,很不自在。
  这衬衫很薄,又是最浅的白色。卧室灯光一照,一截纤细的腰肢隐在衣衫之下,惹人浮想联翩。
  宽大的男式衬衫在她身上别有一番韵味,她整个人看上去娇小玲珑。
  傅棠舟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一下,果断地将电视关了。
  今夜他不关心足球,他只想她。
  顾新橙注意到他,犹豫着问:“你怎么……没走?”
  毕竟她今晚是借住在他这里,她不好意思出口赶他走。可他要是一直待在主卧里,好像也不太合适啊。
  傅棠舟将指尖的烟丢进垃圾桶,慢条斯理地说:“我怕你在浴室里出意外。”
  顾新橙瞄他一眼,不屑道:“我能出什么意外?又不是小孩子。”
  “是么?”傅棠舟嘴角挑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你喝醉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顾新橙擦头发的手一僵,她想到她喝断片的那一晚,不禁尴尬到脚趾蜷缩。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那天应该没有很丢人吧?”
  除了要跟他要抱抱什么的。
  “下次给你录个像?”傅棠舟笑着逗她。
  “没有下次了!”顾新橙很果断。
  顾新橙坐到床边,这张king-size大床比她出租屋的床大了不少,坐上去软绵绵的,像是坐在云朵上一样。
  她对傅棠舟说:“我要睡觉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她倒颇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
  傅棠舟这才说:“我要去洗澡。”
  顾新橙纳闷道:“你刚刚怎么不洗?”
  明明这屋子里浴室很多,他却非要不急不忙地坐在主卧里看电视。
  “你也没说要我陪你洗啊,”傅棠舟语气寡淡,说的话却把顾新橙噎得够呛,“你要这么说,下次一定陪你。”
  “谁要你陪了?”顾新橙把手里的白毛巾团一团,朝他丢了过去。
  傅棠舟反应极快,一伸手,稳稳当当地接住。
  他拿了毛巾,往浴室里走去。
  顾新橙没有提醒他去隔壁洗澡,哎,大概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吧,什么话都不好说出口。
  浴室门被关上之后,顾新橙盖着被子靠在松软的枕头上,手指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睡前玩手机是对现代生活方式的致敬。
  忽然,她的目光被床头柜上的一个香水瓶所吸引。
  这不是……傅棠舟送她的香水吗?
  瓶底早已见空,瓶身的标志依旧清晰,一行等线黑色字体写着“palermo”。
  顾新橙将这个瓶子拿了过来,她暗暗思忖这是她当初丢掉的那瓶吗?
  她想到以前有一次,她用香水时,不小心手滑,把瓶子摔到了地上,瓶底有一道磕痕。
  于是她看向瓶底,那道磕痕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什么。
  那一天,于修通知她回这里收拾东西,她明明记得她把盥洗台上用过的瓶瓶罐罐全丢进了垃圾桶里,包括这瓶香水。
  可现在,它却出现在傅棠舟的床头柜上。
  她的心脏倏然间像是被一只大掌攥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这个空瓶。
  这种被小心呵护着的感觉令她心头一暖。
  顾新橙将瓶盖打开,即使过了许多年,熟悉的香气依然未散。
  西西里橘园,橙叶的苦混合着柑橘的甜,还有清新的花草香。
  她微微翘了一下唇角,把这个香水瓶原封不动地放回床头柜。
  她钻进被窝里,鼻尖残留一抹淡淡的橘香。
  刚洗完一个热水澡,她筋骨疲乏,眼皮开始打架。
  起初她还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睡,不知不觉间,她的意识逐渐涣散,沉入梦乡。
  ……
  傅棠舟这个澡洗得也有点儿久。
  刚刚顾新橙出浴那一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现在,她就睡在他的床上,身上还穿着他的白衬衫……这一切都在提醒他,三年来的某种期待成了真。
  他冲洗了最后一遍,洁白的泡沫顺着逆时针方向旋转着流入下水道。
  终于,他关了花洒,拿一块干燥的大浴巾将水珠擦干净。
  他关了灯,走出浴室。
  床头柔和的灯光尚未熄灭,顾新橙正裹在被子里,好似一颗洁白的小蚕蛹。
  傅棠舟轻手轻脚地靠近,她乌黑的发丝铺散在枕头上,浓密的羽睫如精致的鸦羽扇,小巧的耳垂冰雕玉琢似的,惹人怜爱。
  今天一天恐怕是累了,她睡得挺熟。
  望着她的侧脸,他脑中的一切绮念竟烟消云散。
  就这么看着她睡觉,好像也不错。
  然而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傅棠舟打消了。
  顾新橙睡觉的时候不太规矩,和她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爱在床上扭来扭去,以前他不止一次被她蹭醒过。现在,她这个毛病依然没改。
  兴许是屋里暖气太足,鸭绒被又太厚,顾新橙在睡梦中不安分地翻了个身。
  这么一翻,她半边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一条腿顺势挪到了被子上。
  所以,呈现在傅棠舟眼中的顾新橙是这样的——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被子,白衬衫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沐浴后暖融融的香气刺激着他的鼻腔。
  由于这个睡姿,白衬衫的下摆向上跑了一截,隐隐约约露出一小片白色的蕾丝。
  形状犹如成熟的蜜桃,诱人摘取。
  傅棠舟不想走了。
  这一刻的顾新橙是安静的、鲜活的,距离他仅有咫尺之遥。
  今夜对他来说,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傅棠舟绕到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上床。
  床头灯被关闭,除了视觉以外,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顾新橙清浅的呼吸拂过他的耳侧,柔顺的发丝轻骚着他的脖颈,纤长的手指抓啊抓,勾到了他的睡衣。
  她这么一觉睡到天亮会冻感冒的,傅棠舟重新把灯打开,顾新橙眼皮微微一颤,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他望着她,不禁陷入沉思。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男人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还是说,她对他已经卸下了防备?即使两人同处一室,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睡着?
  傅棠舟很想维持她对他的这份信任。
  然而,他自认为他算不得君子,他在她面前,更想当一个男人。
  他轻轻叫她的名字:“新橙。”
  她没有反应。
  于是他顺着她的脖颈向下,将衬衫的透明纽扣一粒一粒地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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