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 第178节

  他索性不看,半靠在戏院外的柱子上闭目养神。赵秀云想把凳子给他坐,他也不肯。
  方海自己站着,还老关心她坐得舒服吗?
  老夫老妻了,赵秀云还能不知道他,无奈道:“你这回出去,有什么能说的要跟我说吗?”
  不涉机密,还是有一些的,方海尽量讲得精彩,措辞不够,表情生动。
  其实都是小事,有意思的部分也不能讲,赵秀云还是听得认真,过后说:“不合格的新闻。”
  不合格就不合格,方海就是想跟她说会话,到底在外面,不好太亲密,对上眼都高兴。
  不知道的以为刚处上对象。
  赵秀云有时候觉得,是随军以后他们才像两口子,像一家人。
  这样算起来的话,四年的功夫,也称得上个“刚”,毕竟人生还有好几年,可不是才开头嘛。
  买票也是刚开头。
  六点开售还是戏院最近才提早的,不然人把路都堵死,大家怨声载道。
  一个人能买三张票,来得太早,赵秀云一点不紧张地往前挪。
  后来的人就悬了,不知道该不该接着排。
  不知道是谁递上来话,说:“同志,能不能帮忙数一下前面有几个人啊?”
  方海长得高,眼睛亮,数完说:“我们应该是三十六个。”
  话传到后面,一个一个报数,队伍尾巴的人各自散开。
  赵秀云买六张,毕竟都排了,总得买够数。
  她拿到票,往男人手里一放,说:“我买早饭去,你等我啊。”
  出门一般有重要东西,她都不自己拿着,因为方海警惕性好,偷他的东西绝无可能。
  方海没能跟上,看着自家的板凳,眼睛无聊地四处转,一时兴起,他数着还在排队的人头,觉得最后那几个人估计买不上,他们大概也是想赌一把。谁知道票卖得比他想象的更快,最后有二十几个人没能买上。
  不应该啊,他数得真真的,又是一个人只能买三张,按理不该出错的才对。
  赵秀云提着早饭回来,就看他在嘀嘀咕咕,问:“怎么了?”
  方海说完,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说是八百张,拿出来卖的不会有这么多。”
  职工给亲戚朋友留票,领导送人情,能卖的最多七百张。
  方海也是一时没想到,说:“也是,回去吧。”
  再不回去,孩子就要起床了。
  他们回得晚,禾儿已经起床,楼上楼下看不到妈妈,觉得奇怪,试图开院门,发现从外面锁上的,索性搬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听见动静警惕地站起来。
  赵秀云推开门,说:“妹妹起没有?”
  禾儿看是妈妈,放下心来,说:“还没有。”
  然后才看到爸爸,喊:“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方海心想,孩子再大,也是想爹的,说:“在你睡觉的时候。”
  又显摆说:“还买到了票。”
  禾儿这几天抓心挠肝地就想看,实在是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讨论,比看到爸爸还高兴。
  赵秀云不管他们父女,说:“叫妹妹起来,早上吃油条。”
  苗苗爱赖床,被姐姐拽起来还打哈欠。
  赵秀云把牛奶热好端出来,一家四口吃早饭。
  禾儿已经知道家里有六张票,试探性问:“妈妈,能给高明一张吗?”
  她怕已经定好要给谁了。
  一个人能买三张,赵秀云是想着排都排了,买够数比较不亏,还没想好多的两张要给谁,听她这么说问:“只给高明,不给王月婷吗?”
  一碗水端不平,当心又吵嘴。
  禾儿被妈妈这么一问,犹犹豫豫,最后说:“高明喜欢看戏。”
  她还是觉得高明不想跟她吃饭是因为在生气,不断思考后,居然找出好多自己做错过的事情,内疚得不得了,只觉得以前都没有反思过,最近对高明的态度特别好。
  搞得高明还有点忐忑,战战兢兢问她是不是又要闯祸。
  要不是自己在理亏,禾儿一准会骂他,但她没有,还得跟妈妈要一张票送给他。
  孩子喜欢看,那就一张给他吧,赵秀云无所谓,又问小的说:“还有一张,你有想送给谁吗?”
  苗苗心里抉择一下,说:“没有。”
  她想不出送给谁比较好。
  妹妹不要,禾儿胆子又大起来,问:“那能给月婷姐姐吗?”
  苗苗挺好说话的,点点头答应。
  禾儿很是松一口气,脸上全是雀跃说:“我今天的糖也给你。”
  小姐俩交易得好好的,赵秀云视若无睹,看手表说:“早上有个晨读活动,我快迟到了。”
  说完着急忙慌拿上书包出门。
  禾儿觉得妈妈的活动特别多,一样是读书,他们就只要上课下课,妈妈是今天有诗朗诵,明天有会议,偷偷跟爸爸说:“读大学好忙啊。”
  大学在方海这里可神圣了,说:“应该的。”
  至于应该在哪,他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催孩子说:“快点,快点,你们要迟到了。“
  等都出门上学,方海收拾碗筷,跟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黄说:“就剩咱俩了啊。”
  他话音刚落,一只黄狗大摇大摆走进院子里,熟门熟路往小黄旁边一趴。
  得,人家还有狗朋友。
  方海把收音机打开,听着声洗碗,洗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趁着太阳好,床单、被子晒满院。
  干完还有点时间,想着去战友郑大会那儿坐坐,走之前问:“小黄,你朋友是要走还是待家里啊?”
  小黄也不会应,不过两条狗都没什么动静,他心安理得锁上门出去。
  方海最近每回进城,每回都觉得有点不一样,大概读书看报使人洞察世事,他开始看得出首都一个又一个的会议,对风向的影响。
  心里隐约觉得是好变化,又说不大出来。
  当然,坏的也有,闲散人员可见的多,晃晃悠悠地全是些年轻人,治安没有往常好,方海就忍不住地担心,毕竟只有媳妇孩子住家里。
  也是赶巧,他今天要去见的郑大会就是转业到公安局,他想打听给外甥们上户口的事。
  公安局在前几年其实是个闲职,没什么大案,打七七年初就有些不一样,今年更是忙碌。郑大会没来得及跟战友说几句,就被手下人叫来叫去。
  人家有正事忙,方海也没多打扰,问到自己想知道的就要走。
  郑大会赶快拦住他,说:“老方等会,你帮我给这帮蠢货上上课。”
  上的什么课呢?
  潜伏、跟踪、抓捕,都是方海的强项。
  对公安们来说不是,他们有的是转业的还好,有的根本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往前几年又没经过事,等有事的时候自然一团乱。
  还是平常没抓好。
  方海反正闲着没事干,心想家里的都去上课,他在这给人上课也不错,索性坐下来一一指点。
  别看他平常嘴皮子不太利索,到自己擅长的事上一套一套的,否则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做副师长,光靠拼命可不行。
  他最近转文职工作比较多,毕竟级别到,平常都是出谋划策,统筹全局,还真不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给部下训练的时候,这会是越讲越兴奋,终于发现禾儿的好为人师是像谁了。
  第167章 出门 第一更
  郑大会这儿说是市公安局, 拢共就那十来个人,还不是个个顶用, 他做这个副局长几年,最多也就是哪个单位保卫科处理不过来搭把手,闲得很。
  今天是真挺赶巧的,什么打架斗殴、小偷小摸、倒买倒卖的案子都有。
  反正各系统是一家,方海也闲来无事,中午去找媳妇吃过饭又来帮忙。
  战友情啊这就是。
  郑大会也没把他当外人,那可真是过命的交情, 两个人当年还一起在山里头对上过熊瞎子,也不看他现在是什么副师长, 哪里用他往哪搬。
  方海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在部队那真是非大任务不出,出一次就是特秘, 公安局就不一样,鸡毛蒜皮的事情多啊。
  他听着听着都觉得,这工作适合他媳妇,天天都有这么多新鲜事可以听。
  当然, 也有难一些的,有的人就爱负隅顽抗,问,一个字都不说, 死抗到底。
  方海当年审特、务都一套一套的, 人家那才叫嘴巴硬,只消拍桌子吓唬几下,一溜烟全说出来了。
  他在外面其实挺能吓唬人的,刀尖舔过血的人, 板着脸不笑的时候像个狠人,孩子随军以后一度很怕被爸爸打,觉得他这个长相一看就是很会打人的样子。
  孰料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只是常常挨妈妈打。
  当然,那是小姑娘方海下不去手,有时候被孩子气得也只能忍下来,心想要是儿子,皮糙肉厚,今儿我就让你屁股开花。
  总之,他并不是什么善茬,哪怕是在家里,赵秀云也常常忽略这件事,其实仔细想就知道,三十四的副师,哪里是谁都行的。
  方海在涉及工作的事上都很能干,不过这也不是他的本职,快到晚饭的点,赶紧告辞回家。
  郑大会本来该留他吃饭的,也没腾出时间来,只得说:“你这是,贤妻,什么洗手,娘的,那话啥来的?”
  文盲,统统是文盲。
  方海在家虽然是底层,但在一些战友面前还是很能挺直腰板的,说:“洗手作羹汤。”
  “呀,娶个大学生就是不得了啊。”
  “那是,走了啊。”
  打市公安局出来,方海拐到平安饭店楼下的小窗口买蝴蝶酥,新鲜出炉,香飘三里,一口下去粉面糖都有。
  难得的好东西,他摸摸口袋里五块钱,一咬牙全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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