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威武 第18节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卫五缓缓地开口,声音冷得像是在千年寒潭里头淬了一把冰渣子。
  “五哥……”李无章扁了扁嘴:“您、您忘了您曾吃过的亏了吗?他……他……”
  “他什么?”卫五斜睨着李无章,“你是想说他和李吟商是一路人,都是我那个好哥哥派来的奸细么?”
  “唔……”李无章瑟缩了一下:“我就是看不惯五哥你待他的那副样子!”
  “我怎么待他是我的事,”卫五站起身来走到李无章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无章,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我……”李无章一双眼瞪得通红,倔强地看着卫五:“您忘了,您说过对这样的人不必动真心,李吟商就是最好的例子!您前世将他引为知己,可他狼心狗肺转头就将您出卖了去——您、您怎么就不长记性!”
  “无章你少说两句……”黄衫少年看见卫五眼中酝酿的风暴,慌忙拽了拽李无章的袖子。
  熟料卫五气极反笑,他笑着摇头后退两步,轻声道:“老四,你这是杯弓蛇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和李吟商确实有些相似,但是老四,你不能因为一个人像你的仇人,就先杀了他解气。”
  “何况前生叛我的,是李吟商不是他江俊。”卫五坐了下来,伸出手握住江俊的手掌缓缓地给他输入真气——就像是在悦榆客栈里头做的那样。
  “……未雨绸缪,总不会有错吧。”
  “那么李无章,”卫五问:“你觉得我大哥是个怎样的人?”
  “……”李无章没料到卫五会问这个,他想了一会儿才十分谨慎地说:“温和谦谨,知书达理、礼贤下士,是个很好的……”
  “李无章,”卫五打断他:“如果我想听这些,那我为何不去找一本《锦绣书》来看,我要你说的是‘你’对他的看法,而不是史官曲笔。”
  他这话说得李无章有些懵,卫五叹了一口气,道:“大哥素性温和,确实是个礼仪敦厚之人,但他的性子太柔,绝非正位之主。他若做个安乐王爷,必定能够逍遥一生,但他偏偏又是青宫之主……”
  “……这话是您说的,我可没敢这么想。”
  “你没这么想,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卫五看了看屋内剩下的两人,“莫说是你们,京中任何一个普通百姓,都知道他并不适合。”
  “五爷您到底想说什么?”黄衫的少年问。
  “普通百姓都明白的道理,你们猜江俊他会不会知道?”卫五反问,“他若知道,那么还尽心尽力地辅佐大哥,替他筹谋、建立玄甲卫,甚至为了回护我那哥哥差点变成废人。”
  “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样的忠心,我看就是旁人不能有的。”
  “可是您待他的态度,一点儿也不像是对一个谋臣,反而、反而像是……”李无章嗫嚅道,“像是对待一个……一个……一个情人!”
  反正话都说开了、人也得罪了,李无章豁出去了。
  而吴廉泉和那黄衫少年脸上也都露出了同样的神色,他们齐齐看向卫五,无声地在向他传达着他们的担心和忧虑。
  卫五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了餍足的表情,他腹笑一声勾起嘴角:
  “怎么?他做不得我的情人么。”
  “您……”李无章和那青年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而吴廉泉则是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颤抖着指着卫五憋了半天才寒声道:“您、您……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您万万不能……”
  “能与不能可不是由您和众兄弟说了就算的,”卫五打断他,“我看重江俊,自然有我的道理。何况——我和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如何待他、怎么待他,我说了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众人都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点头应了。
  卫五这才缓和了脸上的表情,转头看向吴廉泉:“那么您对我又有什么想说的?您似乎并没有同我商量,便邀他入了千崇阁。”
  吴廉泉一愣,皱眉道:“您忘了——您在悦榆客栈里头,不是已经答应我,可以邀他……”
  “我是答应过,”卫五当然记得,他当时说放在手心里才最安全,“可我并没答应让他牵扯进唐浩广的案子中,你叫他来救唐浩广,岂非是将置他于死地之中!”
  “您的话我听不明白,”吴廉泉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江公子只需筹谋救人之策,何来性命之忧?”
  “唐浩广一案看似简单,其实牵扯众多。关系到龚家、舒家、尹家还有段家!我那好哥哥一向记仇,当初为了给他娘上尊号就恨毒了舒家,江俊若出面办下此事,岂非要叫人知道他并未死,你道——皇帝和尹家会轻易放过他么?”
  吴廉泉张了张口,有些讶异地看着卫五——他担心的是江俊办下此事之后的后果,却根本没有担心江俊会办砸,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吴廉泉莫名有些心慌。
  这时敲门声响,管事送姜汤进来,卫五便不再理会屋内众人,接过来喂江俊。
  昏昏沉沉之间,江俊感到有温温凉凉的东西在触碰他的嘴,那东西润润的,好像上好的羊脂玉。只是这羊脂玉上带着苦水,只一点点进入嘴中,就叫江俊直皱眉。
  于是他抿紧了嘴,甚至扭开头去躲避。
  但那“羊脂玉”没有轻易放弃,又追过去、想要撬开他的齿关将苦水送进来。硬闯不行,又改软磨,蜓蜓点水地在他嘴唇上蹭了起来。
  太痒了,江俊忍不住舔了舔嘴。
  在他张口的瞬间,苦涩的姜水便灌了进来,又苦又辣逼得他皱紧了面庞,可伴随着那些苦药进口的,却还有一块软软的糖。
  似乎是江俊的错觉,他发现这块软糖竟然还有点儿烫。
  江俊并不喜欢喝姜汤,所以舌尖缠绕着那块糖而去,先是浅浅地舔了舔,然后就想要卷入口中细细品尝。
  然而那块糖也不怎么老实,江俊的舌头一碰,它就跑了,甚至和江俊东躲西藏:江俊一动,那糖也动,竟回应一般顶了顶他的上颚。
  江俊:∑(oДoノ)ノ糖、糖……成精了?!
  想起药泉之中那诡异冰冷的触感,江俊打了个寒颤,慌忙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见了卫五坐在他的床旁,手中拿着一碗姜汤。
  江俊: “……卫五?你、你怎会在这儿?!”
  “醒了?”不知为何,卫五语气不善,那双如鹰的眼眸中闪着豺狼虎豹一般的光。他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还是那副死人相,嘴唇却异常得红、亮着诡异的水光。
  江俊:⊙v⊙?
  下意识地,江俊把被子拉高了一些,整个人怂了吧唧地窝成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小心翼翼地眨巴着望向卫五。
  “……醒了就自己把剩下的姜汤喝了吧。”卫五说着,把碗递给他。
  tat
  最讨厌喝姜汤!
  江俊一边在心中流泪,一边皱着眉小口小口地抿。眼光一瞥,才发现屋内还坐着吴廉泉,不远处的地上跪了……咳咳……两个李无章。
  不,应该说是李无章和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李无章一身青衫,那少年却是一身鹅黄衣裳,他们容貌相似,可是细看起来黄衫少年的神态更稳重些,气质也与李无章不一样。
  “李无章,”卫五这个时候开口了,“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
  “唔……”李无章犹豫片刻,看了江俊一眼才垂首道:“江公子,刚才一时糊涂害你差点没命,我向你道歉。”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张小包子脸都皱得充满了褶子,眼角泛红委屈得好像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他旁边那个黄衫少年也冲江俊拱手致意:
  “江公子,弟弟行事鲁莽不计后果,还请江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
  江俊:一脸懵逼.jpg
  见江俊愣着没说话,吴廉泉站出来解释道:“江公子,刚才您在药泉之中之所以会溺水,是因为老三在你身上下了蛊的缘故。”
  “……蛊?”江俊眼睛瞪得老大。
  吴廉泉叹气,重新给江俊介绍了一下千崇阁的“张三”和“李四”。
  原来,看上去人畜无害是个包子脸小可爱的李无章,实际上师从杏林陆家,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毒医,他继承了本草山庄,掌握着天下大部分药局的药材来源。
  而那个黄衫少年则是他的同胞兄弟张千机,是江湖上的百晓生,扶乩占卜极强,能算尽天下事,更通晓机甲、机关之术。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却又师从不同、各自随了父母不同的姓,后来机缘巧合下一同加入千崇阁,成为了千崇阁的三、四两位当家。
  吴廉泉解释完了,江俊却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呆呆地把手中的一碗姜汤喝了个底朝天,却还惯性地在抬着空碗砸吧。
  卫五看不下去,伸手取走江俊手中的碗,顺手用袖子给他擦嘴,捏了他的脸一把:“傻。”
  被卫五捏疼了,江俊才从震惊中回神,他看了一眼李无章那可爱的小包子脸,又想起什么蛊啊、大蜈蚣啊毒蝎子啊……反正是电视剧上那些玩蛊的人倒腾的玩意儿,顿时热泪盈眶——
  妈的李无章的这个人设反差也太大了吧qaq。
  原书里李吟商的视角中可从没有李无章这个人,所以江俊根本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可爱竟然喜欢玩大毒虫子。
  等他终于缓过劲儿来,突然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向坐在一旁的卫五:“卫五……”
  “嗯?”
  “你……”江俊吞了吞唾沫,看向卫五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丝儿惶恐——刚才他睡糊涂了,根本没有注意周遭的细节,现在被李无章和张千机的事情一吓,立刻想起了来。
  这儿是千崇阁,卫五却坐在这儿。
  吴廉泉他们没半点惊讶,甚至还对他十分恭敬,李无章更是明显地怕他。
  而卫五的一举一动自然随性,他甚至可以让千崇阁的一个当家跪下认错。凡此种种,所有的迹象都只表明了一件事……
  “我什么?”卫五看着江俊,波澜不惊。
  “你——!”江俊整个人坐得笔直笔直:“卫五你是千崇阁的人?!为什么我以前问你、你知不知道千崇阁的时候,你、你为啥要骗我?!”
  他们刚到兰阳郡的时候,江俊曾问过卫五,问他知不知道千崇阁这个地方。
  可卫五当时反应平平,什么都没有说。
  挑了挑眉,卫五按下江俊气呼呼指着他的手,轻声道:“你当时问的是——‘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千崇阁这个地方?’,你并没有问我是不是千崇阁的人不是么?”
  “……”=口=?!!
  江俊瞪着卫五,他这是强词夺理、他这是无理取闹!
  哪有人逮着人就问对方哎哟呵我要找千崇阁办个事,你是不是千崇阁的,你说你是不是在千崇阁工作的?!
  偏偏卫五就能腆着脸,义正言辞地说:“所以我没骗你。”
  虽然有些恼火,可江俊反过来想想觉得卫五说的也没错,那时他们不算熟,卫五又是在千崇阁这样的地方,有所警觉也是应当的。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江俊也不恼了,他叹了一口气,看了卫五一眼:“你事办完了?”
  卫五点点头又扶着他躺下:“别想那么多了,你先好好休息罢。”
  也不知道是卫五的话有魔力,还是刚才一番惊吓确实劳心伤神,江俊脑袋碰到枕头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而张千机、李无章等人离开之后,吴廉泉走到门口,看着坐在榻边的卫五,终归没忍住、回身走到了卫五面前,鞠了一个躬道:
  “您对江公子的在意,我们已经都明白了,只是您,以后出入还是要更谨慎小心些。”
  卫五不解地看着他。
  “您的鞋,”吴廉泉指了指卫五脚上那双金线绣的革靴,“您似乎忘记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俊:你事办完了?
  卫五:不亲爱的我才刚刚开始。
  江俊:???e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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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们讲,你的一颗爱的小心心,小花花可能给赤贫的作者带来莫大的希望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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