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第45节

  金麟儿握着孙擎风的手,喃喃道:“我确实傻。”
  傅青芷:“给你交个底,我问过昆仑坛的长辈,得知你们所学的《金相神功》,是傅筱从一只上古金雁妖手上偷去的《遵生手札》中所载。”
  金麟儿:“大哥也是这样说的。”
  傅青芷:“那金雁跟傅筱和我一样,半人半妖,生来有些缺陷,总是神智失常,钻研出许多邪门道法。傅筱打算用金印,换掉他那颗残缺不全的心。我们暂时没办法破解,但只要是法术,化解总是可以的。”
  “君子重然诺,我不会毁约,不必化解金印。”金麟儿摇头道,目光隐隐带着些苦涩,“但我希望能保住大哥的命,至不济,也别让他体内的鬼煞失去控制而为祸人间。”
  第二日,金麟儿同陈云卿和骆阳作别,请他得空时去华山看看薛正阳和周行云,替自己报一声平安,而后便带着孙擎风,跟傅青芷乘船往归离谷进发。
  夏口因水运而兴,码头船来船往,行人络绎不绝。
  金麟儿吃力地扶着孙擎风,慢腾腾地跟在傅青芷身后,走两步歇三下:“姐,你等等我。”
  “神功都练到哪里去了?瞧你这娇生惯养的。”傅青芷驻足等待,看了片刻,实在替金麟儿觉得累,反身回去把孙擎风抢过来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金麟儿目瞪口呆,跟在傅青芷屁股后头跑。
  傅青芷一步跃上小船,把孙擎风扔到躺椅上,而后站在船舷边拍拍手,故作不经意地望向码头岸边,道:“陈云卿怎不来送你?”
  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金麟儿:“不麻烦他送了,我得自己照顾大哥。”
  傅青芷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喃喃道:“送一送,怎么就麻烦了?他就是懒得过来,看不上你,觉得你配不上他。”
  金麟儿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配得上他?”
  傅青芷喃喃自语:“难不成被穆天枢派人揍了?”
  金麟儿明白过来,知道傅青芷是想陈云卿了,可又不好意思承认,便道:“姐,其实,你们两个郎才女貌……”
  傅青芷:“老娘又不是人,虽然我确实长的美。”
  金麟儿:“你们相互爱慕,为何不能在一起?”
  傅青芷:“人妖殊途,说了你也不懂。”
  金麟儿摇头道:“我懂的,你跟我大哥有些像。”
  傅青芷:“我可是昆仑坛里最美的狐,跟他哪有一分一毫的像?”
  金麟儿失笑:“你们都不肯把真心话说出来,但你们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你或许觉得自己是妖,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没读过什么书,既结巴还不男不女的,配不上云卿大哥。纵然你们已经相爱,你却不敢向他表露心迹。”
  “胡、胡,胡说、说,哎呀,去你的!”
  傅青芷放弃等待,让船家发船,同金麟儿并排坐着,总感觉陈云卿在岸上看自己,可抬头一张望,又找不到他,越看越颓丧,没精打采道:“我要多美就能要多美,还要读什么书?倒是你,你连个心上人都没有,你懂什么?”
  金麟儿:“我的心上人就在面前。”
  傅青芷双手抱胸,惊恐道:“你可不要爱上我,我不喜欢你这种奶娃娃。”
  “我爱我大哥。”金麟儿斩钉截铁地说。
  傅青芷讶异:“如此坦然?”
  “我们既不害人,又不妨着旁人,为何不能坦然?我大哥也爱我,他告诉我了。”金麟儿一想起孙擎风对自己说“大哥爱你”,就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模样看着傻乎乎的,但眼底都是幸福。
  不过多久,他又同傅青芷一般颓丧起来,道:“虽然,我早就知道他的心意,但他一直不肯说,直到生死关头。”
  船家送来一壶茶,替两人各斟一杯。
  金麟儿道了声谢,捧着茶碗吹散热气,先给孙擎风喂了两口,然后才自己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世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就是人死不能复生,其他任何困局,总是有法可解的,若解不开,只是未得其法。云卿大哥所说的不能怨天尤人,就是这个道理。”
  傅青芷摇头:“你不懂的。”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一路无话。
  傍晚时分,晚霞如紫红的烟雾,停在宁静的湖面上。
  小船驶入港湾,泊在码头。
  码头很小,附近没有任何界牌,但人烟稀少,不远处的村落里炊烟袅袅,传来稀稀落落的鸡犬叫声,像一片世外桃源,就是归离谷。
  傅青芷扛着孙擎风,纵身跃至河岸上。
  金麟儿紧随其后,抬起孙擎风被拖在地上的长腿。
  未料,他因久坐腿麻,打了个趔趄,整个人飞扑出去趴倒在地,背上的两把长剑哐当当掉落,滚出去很远。
  若是从前,金麟儿必定要躺在地上,等孙擎风把自己拖起来。可现在孙擎风昏迷不醒,他连痛都感觉不到,立马红着脸爬起来,跑上前去捡剑。
  “好剑!”
  有人先一步把剑捡起,递还给金麟儿。
  金麟儿接过剑,抬头看向对方。
  这男人穿着褐色短打,衣袖裤腿都搂了起来,是个相貌平平的渔夫,但又与寻常渔夫略有不同——他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自右侧眉骨直拖到左耳耳根。
  傅青芷停下脚步,把孙擎风往金麟儿身上一扔,换上温婉的笑颜,朝这渔夫打扮的男人微微一福:“爹爹。”
  那不大寻常的渔夫,即穆天枢,笑着摸了摸傅青芷的脑袋,道:“爹知道你去见那姓陈的臭小子,午后就在此等候,准备揍他一顿,等的饭都凉了。怎么,不该走的走了,该来的却没来?”
  傅青芷甜甜笑道:“爹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是我朋友,怎么就不该来了?你看你把他说的,脸比猴子屁股还红。”
  穆天枢打量着金麟儿:“归离谷只收穷凶极恶的江湖客,他看着像个好人,来这儿找打的吗?”
  傅青芷忙说:“喂,说说你都做过什么坏事?”
  金麟儿紧张极了,生怕惹得穆天枢不痛快,不肯救治孙擎风,绞尽脑汁道:“我、我,禀谷主,我做的坏事可多了,我……我小时候,掏鸟窝的时候,不小心把窝掉在地上,弄碎了五个蛋,顷刻间就伤了五条性命呢。”
  穆天枢看着金麟儿,倒抽一口凉气,附在傅青芷耳边大声说:“女儿,你是随便捡了个傻子回来,想要激我,让我觉出那姓陈的臭小子有多好?”
  傅青芷挽着穆天枢的手臂摇晃:“爹爹,他就是个小毛贼,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坏事,但他大哥很是厉害,少说都杀过几十万人。你收留他们两个,帮忙治好他大哥,往后好拿出去吹牛。”
  穆天枢拉着傅青芷往村子里走:“我先帮你治治脑子,我还从不知道,傻病是能传染的。”
  “谷主留步!”
  金麟儿没办法了,冲上前去,挡住穆天枢的去路。
  穆天枢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看在摇光的面子上,老夫再听你说一句话。多一句、少半句,你都别想活着离开。”
  金麟儿单膝跪地,深吸一口气,道:“我叫金麟儿,我大哥叫孙擎风,我是魔教第六任教主,他是我教金印护法。”
  “这才有些意思!”穆天枢忽然挥动肩头扛着的一条扁担,砸向金麟儿面门,“你接我一招,我就多听你说一句。”
  金麟儿喜出望外,高兴地使出《金影掌》中最刚猛的一招“江洋翻覆”,一掌劈向穆天枢,把对方打得倒退数尺,难为情道:“穆谷主,多有得罪,实在对不住。”
  “你小子,竟不是个绣花枕头!”穆天枢两眼放光,来了兴致,见金麟儿正欲开口,便迅速再次出招,起手就是一招少林《羯磨枪法》中最凌厉的“提炉”,以扁担为枪,将其压得笔直,如电光般刺向金麟儿,“但你的第二句话已经说完了。”
  .
  金麟儿先前喝过妖血,功力暴涨,拼了命要救孙擎风,此刻全神贯注应对穆天枢,竟能同这前辈高人真刀真枪地打上几个回合。
  他勉强避过穆天枢的攻击,再出一招“天星坠地”,两掌交错挥出,一虚一实,射出一道赤金色的至纯真气,扫中了穆天枢的衣摆,赶忙说:“五年前,武林盟围攻我教,抢夺镇教至宝,我爹跳崖而死,我教教众惨遭屠戮。”
  穆天枢趁金麟儿说话分神,迅速使出一招“虎贲”,扁担变化成棍,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重重拍在金麟儿的小腿骨上,将他打倒在地,笑道:“此招未能接住,你不许说话。”
  金麟儿吃痛,险些飙出眼泪,咬牙强忍,却又站不起来,见穆天枢又照着自己的面门拍下一棍,情急之下使出一招“雪鹤排云”。
  但见他屈起三指、竖着食中二指,生生接住穆天枢的扁担,被震得虎口发麻几欲开裂,但同时,把扁担折断成了两节。
  穆天枢满脸错愕,看看自己的两个手掌,再看看金麟儿那两个又白又软的手掌,像是极其不解。
  金麟儿抓住机会,把话一口气说完:“五年来,我和大哥为躲避黑白两道追杀而东奔西逃,曾隐姓埋名入华山清修,期望能避开尘世纷争。不想,我们在月前为奸人陷害,背上残杀同门的罪名。大哥为救我,惨遭鬼煞侵体,性命危在旦夕,我实在无路可走,只能求谷主施以援手。”
  穆天枢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他:“你说,你是甚么教的教主?”
  金麟儿:“我是魔教教主,我大哥是金印护法。”
  穆天枢:“金印护法,你是金光教教主?”
  这回换成金麟儿错愕了:“还有别的魔教?”
  穆天枢发出“啧啧”两声,道:“江湖上邪魔外道不计其数,但没有哪个是自称‘魔教’的,谁知道你这样蠢头巴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夫还当你编谎话来骗我,不想,你当真身怀绝世武功。小子,你这《金相神功》好厉害!”
  金麟儿:“谷主若喜欢这功夫,我可以教你,只求你救救我大哥。我与他相依为命,他是我至亲,是我此生唯一至爱,只要您愿意救他,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只要不违仁义。”
  金麟儿吃力地爬起来,发现小腿上方才被击中的地方,已经鼓胀充血,像包了两个馒头似的。
  但他仍旧坚持单膝跪在穆天枢面前,双手抱拳,道:“谷主,我这人不会撒谎,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是坏人,不期望能被归离谷收留,一旦大哥有所好转,我们马上离开此地,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傅青芷先前不敢说话,怕自己越说,穆天枢越是不肯帮忙。
  眼看穆天枢的态度有所松动,她就边帮他捏肩垂手边帮腔,道:“爹爹,他们可是整个武林盟的狗熊们联手对付的人,是虽然本性不坏,但在江湖传言中,可是实打实的大魔头。你那么喜欢同武林盟作对,今次就大发慈悲,帮帮他们吧。”
  穆天枢:“女儿,你为何这样想帮他们?”
  傅青芷尴尬地笑了笑:“他们是我在雍州认识的朋友,从前我在婆家常受欺负,他们帮我过好几次。再说了,我是女侠嘛!”说着,悄悄朝金麟儿眨眼,暗示他不要露馅。
  金麟儿支支吾吾道:“是、是的。”
  穆天枢轻哼一声,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负手沉吟道:“你爹赵朔,当真被武林盟的人杀了?”
  金麟儿举起却邪剑,道:“父亲并非为旁人所杀,而是自己跳下了秋枫崖。我和大哥下到崖底,捡了他的佩剑,就是这把。”
  穆天枢微微颔首,示意他把剑收起来,继而转向傅青芷,道:“女儿,我为你送嫁至凉州时,曾带你去过白海,上青明山拜访赵兄,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傅青芷是个西贝货,根本不知道这些。
  穆天枢自问自答:“当时你年纪小,不记得自是寻常。爹不该把你嫁那么远,平白让你受人欺负。”
  傅青芷苦笑:“正因如此,我方能逃过一劫。”
  穆天枢感慨:“可惜,当年老夫未能找赵兄讨教几招。我久居归离谷,不问世事,没想到转眼间,金光教竟已覆灭。更没想到,赵兄一世英名,却生出个傻小子。”
  “我有负父亲的期望,不仅当不了教主,无法光复金光教,甚至连唯一的教众,都没能保护好。”金麟儿低眉垂目,甚感伤怀,忽然把脑袋重重地往地上磕,“谷主,我爹不许我求人,但今日我求你,救救我大哥!”
  金麟儿磕头可得实实在在,三两下就已经把脑门撞出血来。
  穆天枢两眼一瞪,快步上前,抬腿把脚掌垫在他面前的地上,被他的脑门装上,痛得跳了起来,大骂:“那你有你这样实诚的,你是要在我面前自尽?”
  金麟儿:“不,不是的,救不救人都是谷主的自由,我自然不敢以命相挟。但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只要有机会,总要全力尝试。若是此路不通,我还要留着命,想想别的办法。”
  穆天枢:“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
  金麟儿:“但凭谷主差遣,只要我能办到的,拼了命我也要……”
  “行了行了,起来!傻小子,别没事就要死要活的。”穆天枢见金麟儿又想给自己磕头,气得一脚把他从地上踹了起来,“老夫要你的命做甚?你只要答应我,若我女儿遇到危险,无论是不是她的过错,你与你大哥必须挺身而出,你愿不愿意?”
  傅青芷全没想到,穆天枢会对女儿这么好,但她又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或许是做贼心虚?她眼眶微热,道了声:“多谢爹爹。”
  金麟儿抱拳:“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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