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都是你 第3节

  季景深提着东西慢慢走回家,他本在看手机,这一瞬却像是有感应一般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小姑娘一个人蹲在公交站牌边,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正环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
  在哭?他眉心一拧,走过去。
  3、第三章 ...
  盼望了好久才回来一趟的父亲,就这么眼睁睁地送走,偏偏她还不能做什么,随曦觉得天都塌了,哭得愈发不能自已。
  “曦曦?”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名字,随曦抬起头,眼里还汪着眼泪,可怜兮兮的,像一条被抛弃了的小狗。
  季景深陪她蹲下:“发生什么事了?”
  随曦吸吸鼻子,摇摇头没有说。季景深也不勉强,温声:“那走吧,小叔送你回去。”
  方才情绪还有些失控,眼下他细语温声似安抚一般,令她好了不少。随曦听话地站起来,蹲的久了腿有些麻,她站在原地没动,缓过这劲儿再亦步亦趋跟上。
  季景深送随曦到楼道口,示意她自己上去,目送她背影消失,他转身走向停车处,昨天有个东西落在车上。
  弯腰在车子里翻了一阵,季景深握紧寻到的钥匙,直起身正打算关门锁车,不久前刚目送上楼的小姑娘突然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喘着气冲到自己面前。
  他还没说话,小姑娘自己一五一十开始交代,央求:“小叔,刚刚我在车站送走爸爸,他很少回家,但我还有几句话没有和他说,你能送我去机场吗?”
  说着说着小姑娘眼里又有了眼泪,她低下头抹了抹,期盼地盯着季景深。
  机场?季景深沉默片刻,没有先拒绝:“你奶奶……”
  “我已经和奶奶说过了。”像是怕他不答应,随曦抢过话头。
  闻言季景深笑:“这么说我已经被答应了?”
  随曦一愣,方才满脑子都是求小叔带她去机场见随佫,真的没考虑到这些,现在听来,小叔是没空了,那怎么办,她要怎么去机场……
  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绕在一起,她低垂着目光,难过的同时绞尽脑汁。
  季景深都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他抬手睨了眼眼下时间,尽管还有事,但送小姑娘去一趟机场也废不了多少时间,他想了想,关上车门。
  “走,上楼跟你奶奶再说一次。”
  随曦错愕抬眼,一瞬明白了季景深的用意,她破涕为笑,快步跟上。
  跟奶奶说过之后,季景深便带随曦下楼,驱车前往机场。
  车窗外的人景不断在倒退,随曦双手握着安全带,欢喜之余想得更多的却是,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和爸爸说,时间来得及吗?如果来不及,她要说哪些?
  还有……就算见到面了,她想说的话也都说完了,爸爸还是要走的,或许下次见面是一个月后、或许两个月后,甚至有可能又是半年……
  这么一想,方才的那点欢喜消失殆尽,鼻尖和眼眶再次酸了起来,成串的眼泪噼里啪啦掉落,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濡湿她的裤子。
  那么安静的车内,季景深就算再专注开车,身边的小姑娘哭了也不可能听不到,前方正好是红灯,他缓缓踩下刹车跟车停稳,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随曦哭得很伤心,漆黑的瞳仁被水浸润,又湿又亮,她喃喃道了谢,可眼泪一点没停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季景深忽然就有些头痛。
  家中的小辈,除了自己就是季律,季律是男孩子,哭得次数少得可怜,所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如果一个人哭个不停,还是个小姑娘,要怎么办……
  想哄,无从下手,想问为什么哭,又插不进去……
  思索半晌无果,季景深觉得自己还是递递纸巾好了,手边的那包已经空了,他打开中央扶手箱拿出一包新的,不小心碰到散落在底下的五颜六色的糖果,他顿住,挑眉。
  这种东西,想想也知道是季律丢下的,眼下倒是误打误撞恰好派上用场了,他摸了几颗出来,摊在掌心,移过去。
  随曦抽噎着,模糊的视线里好像有什么摆在眼前,她低下头抹掉眼泪,再看去,那么多颗漂亮的糖果直直闯入眼里,她抽抽鼻子,疑惑侧目。
  一只手控着方向盘,季景深抽空看了她一眼,掌心轻轻晃了晃:“给你的。”
  随曦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糖果,伸手接了过来。到底还是小孩子,对这种甜甜的好吃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她剥了一颗塞进嘴里:“谢谢小叔。”
  草莓的味道在舌尖漫开,随曦盯着手里的糖,好奇猜测着每个颜色会是什么味,暂时将难过忘在脑后。
  季景深看她不哭了,总算是舒了口气,也没想追问她哭得原因,就全神贯注看着右侧路况,趁空转弯拐上高架桥。
  随着时间流逝,车子离机场愈来愈近,季景深想起件事,问随曦:“你爸爸的号码记不记得?”
  “记得。”
  他颔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到拨号界面,让随曦报了号码,拨出去再把手机递过去。
  “问问你爸爸在哪个航站楼,然后跟他说让他先不要进安检口,在大厅等一等。”
  “好。”
  等了片刻电话才接通,随曦完全没等对方开口,迫不及待地叫了爸爸。
  随佫刚换好登机牌,听见女儿软软的声音还不敢相信地把手机拿到耳边看了看,见是陌生号码,他怀疑:“曦曦?”
  “是我,爸爸。”随曦握紧手机,把季景深交代给她的话一言不差地转述给随佫,在听到冗长沉默后随佫无奈的回应后,她弯起嘴角,高兴地眼角眉梢都亮了起来。
  说好待会儿见,随曦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季景深,静静等待。
  停好车,两人乘电梯上楼,季景深对这里熟悉,几下就带着随曦找到随佫。
  眼前父女俩拥抱着在说话,季景深后退几步,环顾四周寻了个座位坐着闭目等待。
  约摸十几分钟后,季景深听见随曦在叫自己,他睁开眼,面前的小姑娘大概是又哭过鼻子了,眼角鼻尖都红红的:“说好了?”
  随曦嗯声:“爸爸已经进去了。”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谢谢小叔。”
  虽然爸爸还是走了,她依然觉得很难过,但多见了一次面多说了一会儿话,就像是向上天偷来的一次机会,想起来还是满足的。
  季景深站起身,领着她往来时的路走,淡淡说:“不用客气。”
  那天回去之后,两人之间似乎一下子亲厚不少,偶尔随曦起床上学会看到他在小区里晨跑,不过随着期中考试的接近,随曦无暇分心专心备考,直到考完得知成绩才放松下来。
  每周三下午例行有一节体育课,大家集合在一块做过锻炼后便四散自由活动,随曦和季律并排坐在双杠上,发着呆的空档头顶有什么一路喷着白气呼啸而过,几声陆陆续续兴奋的“看,飞机”在她耳边响起,她也抬头去看,正好目送飞机渐渐消失。
  季律跟她一起,待飞机没影了蓦地长长叹气,郁郁寡欢。
  随曦看向他:“你怎么了?”
  “就是想到我小叔了,他不是回学校了吗?有点想他。”
  随曦不了解季律和季景深之间的感情,便没有再接话。
  下一节是数学课,下课后随曦起身收课堂作业,收齐往办公室走。轻轻敲门,得到回应随曦才开门进去,办公室里暂时就数学老师一个人,她把厚厚的一叠练习册搬过去,要走之前,突然脑海里就划过宾夕法尼亚这五个字。
  小叔所在的学校。
  她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可这不妨碍她好奇。
  数学老师见她没走,温柔问她有什么事。随曦仰起脸,迟疑:“老师,你知道……宾夕法尼亚吗?”
  数学老师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笑了下:“当然知道,世界知名的学府。”
  “很好很好?”
  “嗯,很好很好,”数学老师顿了秒,“怎么突然问这个,曦曦想考?你现在才小学,不着急,打好基础,以后肯定能考上。”
  随曦被误解,也不想解释,胡乱点点头就退出办公室,她慢慢往教室走,想起数学老师说的那句世界知名还有很好很好,一种名叫崇拜的感觉悄然滋生。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中旬,课间,班主任走进教室,宣布这周五放学后开家长会,要求每个学生的父亲或者母亲必须到场,一时间有人开心有人哀嚎,随曦僵坐着,已经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班主任宣布完后便看了随曦一眼,让她跟着去办公室。随曦紧紧咬住下唇,低垂着头跟上。
  “曦曦啊,老师要和你说什么,你也清楚的,这次还是你奶奶来参加?”
  带班三年,每一次家长会,别人家来的都是父母,唯独随曦来的都是奶奶,她不是很能理解,父母呢?一点都不关心孩子的学习状况吗?不然为什么从来不来?
  随曦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紧紧绞着,没说话。
  班主任看她这反应大致心里就有了数:“老师也不是一定想见你父母,只是学习情况这种东西,还是和父母交流比较好对不对?那既然这次还是你奶奶来……”
  话未说完,身前的随曦唰地抬起头,班主任余音卡住。
  “老师,这次我会让妈妈来,我跟您保证。”
  “怎么了这么严肃,别害怕,奶奶来也没事的……”
  “不是……”随曦用力摇摇头,其实是因为前两晚接到妈妈下月月初会回来的消息,然后上一次妈妈是提前几天到家的,她私心觉得和妈妈好好说说,让妈妈这次也提前些,赶来参加家长会应该可以成功。
  既然随曦这样肯定,班主任也没什么好再说的,应好就让随曦回去。
  4、第四章:
  怀着这样的心事熬到放学回家,随曦趁奶奶在厨房烧饭,拨了妈妈的电话。
  大抵是心里存了期待,这通电话还没接通她就开始有些紧张,脑内演练着等会儿的说辞,随曦舔舔下唇垂下眼睫,呼吸喷在手腕边,一下比一下重。
  “喂?”
  听到熟悉的声音,随曦瞬间抬起眼,握着听筒的手指唰地收紧,她屏息,乖乖地叫了妈妈。
  梁文茵嗯道:“曦曦找妈妈有事?”
  “有!”随曦不自觉大了声。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座机上的按键,她紧张到指甲紧紧掐在电话线上,用的力气太大,甲片有些疼。
  “妈妈,你上次说下个月月初会回来对吗?”
  “对,怎么了?”
  “没事,”她下意识摇头,顿了几秒,声音轻了下来,“我是说,妈妈你上次提早几天回来的,这次可不可以也……”
  “不可以。”
  拒绝来的太快,犹如一盆冷水倒头浇了过来,把随曦剩余的话都卡回了喉咙里,她有些委屈地闭上眼,听妈妈说万年不变的台词,什么忙碌,什么实在回不来,没说一字。
  最后还是以她说的“妈妈你忙吧下次见”为结束语结束了这通短暂的通话,随曦听着冰冷的忙音,扁嘴失落。
  吃过饭,随曦便回房做作业,许是心不在焉,窗户被敲了好几次她才听见,匆忙起身去开。
  季律趴在窗台前,双手撑着下巴:“怎么这么久才来?”
  她没答反问:“找我有事?”
  “有,今天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说了什么?”他看她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特地来关心一下。
  作为随曦从小到大的同学兼好朋友,季律对随曦家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当听完她说,季律苦着一张脸,想安慰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随曦自己倒是已经好多了,不想再说多添忧伤,主动揭过这个话题。
  两人说了些别的,要走之前,季律福至心灵,兴奋地拍拍窗沿:“不如我们叠星星吧,等你妈妈回来了,当做礼物送给她。”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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