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第84节

  小孩子嘻嘻一笑,把脖子里挂着的木盒伸到项云黩眼前:“先生买包烟吧,哈德门的大亨的都有。”
  ……
  项云黩愣了一下,这小孩子还跟大人一样,不买点他的东西,他就不告诉你。
  跟鬼讨情报,还要先花钱,跟阳世里的规矩差不多,项云黩自从跟有了小女朋友,就把烟给戒了,再说他们也没有这里花的钱。
  “我有钱啊!”阿娇摸着钱包,被项云黩按住了手,“这里不用这个钱。”
  可她摸钱包的时候掉出几颗水果糖,小孩眼睛都看直了,花花绿绿的包装,一看就是外国货。
  阿娇一下笑了,她把这几颗糖捏在手心里,在小孩的眼前晃一晃,问:“镇上来过人吗?”
  小孩立刻全说了:“就是那帮学生呗,吴状元家的小儿子在什么大学堂里当教授,带着几十个学生回来了,说是跟大部队走散了,就在吴状元家住着呢。”
  说着伸手拿过阿娇手里的糖,又想吃又舍不得,攥在手里半天,还是藏了起来。
  项云黩看他这样说:“你要是知道别的什么,就来找我们,照样换糖吃。”
  等那小孩子走了,项云黩和阿娇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这里完全不像一个鬼镇,项云黩说:“走,我们试试出不出得去。”
  走到镇子口,没人盯着他们,可沿着路走了一圈,又走了回来。
  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到现在那个鬼也不显身,阿娇说:“他们都是在吴氏宗祠里不见的,我们要不要去那儿看看?”
  “先去状元府。”他们知道的还太少了,看看这是不是阳世的反面,会不会天黑。
  状元府就是学生们的宿舍,这比阿娇原来看到的还要大,前厅用来当教室,后面的屋子一间隔一间全都用来当宿舍了。
  那个男学生一看他们来了,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安置在宿舍里:“外头住的地方不好找吧。”
  屋里没有床,铺着几块木板当床睡,苏佩茹笑说:“大家把被子拉一拉,晚上挤在一块睡。”
  逃难的时候有很多人的行李都遗失了,不得不几个人睡一床被子,这些有的还是吴教授的亲戚们接济的。
  阿娇看上去又乖,又没有出过远门的样子,大家都很照顾她。
  几个女学生围着阿娇,看她身上考究的裙子和皮鞋,小红皮鞋上还有两颗珍珠扣,跟都是金色的。
  女孩们到哪儿都一样,把这双鞋子翻来翻去的看:“真漂亮,你和你哥哥也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阿娇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一个女生笑起来:“那个,真的是你哥哥呀?”
  阿娇摇摇头,实话实说:“他是我男朋友。”
  这几个女孩身上没有一点鬼气,甚至比她在丰都里遇到的大部分鬼都要可爱,阿娇还挺喜欢她们的。
  几个女孩没想到阿娇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都善意的笑起来,还有一个问她:“你也是私奔的?”
  说完脸蛋涨得通红,大家哈哈笑着,怕阿娇害羞:“别理她,她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就以为人人都一样呢。”
  说着找出房间里的一个小竹篓,从里面掏出个大白兔奶糖,剥了一个塞到阿娇嘴里。
  几个女孩还是更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吴教授去拍电报了,我们跟大部队走散了,要分头去昆明,在那里继续读书,你跟你……你跟你男朋友,要去哪儿?”
  阿娇皱眉摇头:“我姐姐不见了,她应该就在这个镇上,我们要找到她。”
  女孩们立刻关切起来:“你姐姐,多大的年纪?什么时候来的?”
  苏佩茹是这十几个女学生的领袖,她问:“你们去镇子南边问过没有?”
  正说着话,外面闹哄哄的,有同学过来分吃的,喜饼喜糖,苏佩茹问:“这是谁家这么大方?”
  “这是给吴教授家送的,说是族长的儿子娶亲,全镇人都有喜糖吃。”
  几个女孩互换眼色,等人一走就说:“南镇吴家那个痨病鬼?”
  阿娇一下坐直了,脑子里叮一声,觉得自己找到了失踪人口姜宓。
  上次娶鬼新娘子的是项云黩,这回要嫁鬼新郎倌的难道是姜宓?
  你们这些鬼都是什么个兴趣爱好!
  第93章 阴阳镇
  阿娇觉得自己猜得很有道理,她想去找项云黩,把这事告诉他。
  苏佩茹看她出去跟了上来,拉住阿娇,把她拉到廊下,看四处无人告诉她说:“你姐姐一定长得挺漂亮的,又读过书吧。”
  看阿娇这样子就知道她的姐姐一定也很漂亮,又是有钱人家出身的,必然读过书。
  阿娇点点头,姜宓确实长得挺漂亮的,比姜宸读的书还多。
  苏佩茹告诉她:“你跟你哥哥去镇南打听打听。”
  吴镇一分为二,镇南吴和镇北吴是同宗,但不是一家,状元府的一家早早就送儿子去西洋求学,除了吴教授之外,还有留洋未归的,相对的思想开明。
  而镇南吴便是这个镇子里守旧的那一派,把宗族礼法看得很重。
  本来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但之前两边起了一次冲突。
  吴教授去城里拍电报,买火车票,走之前叮嘱学生们收拾东西,他不在的这两天,不要跟镇南吴家起冲突。
  “我们刚来的时候,镇南吴曾经派媒人上过门。”苏佩茹红着脸告诉阿娇。
  镇南吴家有个痨病鬼儿子,平时用桥子抬着,偶尔出来走走,那天也就是学生们到镇上避难养病的第一天,他在桥子里看见了女学生们。
  后来那痨病鬼便一直偷看她们,看她们在河边一边背书一边洗衣服,看她们穿着学生服成为镇上一道风景线。
  这些女学生跟他见过的女人如此不同,受过教育,又是天足,胆大活泼,生机勃勃。
  轿夫抬着吴大少爷跟了几天,然后吴家的媒人就上门来了。
  族长家肯出一千块现大洋说亲,还肯多拿出些钱来,资助这些学生们去昆明,他们可以走一条更安全的路,从香港进昆明。
  吴教授一听立刻拒绝了。
  苏佩茹拉着阿娇的手:“我们是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女性,人岂可以像货物一样被买卖呢?”
  看见阿娇点头,她便欣慰的笑了,这件事闹得很僵,吴大少爷因为这件事病得更重了。
  镇子只有这么大,他们就像瘟疫,吴镇上的人避之不及,都说吴家的老太爷这回是真的动了气,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他们吴家人不客气。
  苏佩茹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气愤:“真是井蛙夏虫!外面的世界正在破旧除新,他们却固守着旧中国,不肯有一点进步。”
  抬出宗族来压人,吴教授在学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但他依旧约束学生们,在他不在的时候,绝不许学生们跟镇南吴起冲突,有什么事就躲进状元府。
  镇南吴再嚣张,也不敢闯进状元府来。
  苏佩茹气得攥紧了拳头:“我们听说那痨病鬼没有如愿,病得更重了,你姐姐也是女学生,也许是被族长家给……给扣下了。”
  不管是不是,那个结婚的新娘都是被迫害的,不管她的爹娘是收了钱,还是吴家拐了她,她都要在大宅里关一辈子了。
  阿娇找到项云黩:“姜宓可能要当痨病鬼的新娘子了!”
  几个男学生一听,群情激昂,他们要陪着项云黩和阿娇去镇南的吴家要人,苏佩茹和那个领头的男生黄开宇拦住他们:“吴教授走的时候让我们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到镇子南边去,大家还是冷静冷静。”
  项去黩看着几个朝气蓬勃,满腔热血的年轻人有一瞬间恍惚,好像他们真的是人,真的想替他和阿娇找到“亲人”。
  他伸手把他们拦了下来。
  他一伸手,学生们就安静下来,项云黩年纪更大,性格沉稳,光是站在那里就十分让人信服,他沉声说道:“这只是我妹妹的猜测,究竟是不是,要去看过才知道,不宜打草惊蛇。”
  他的目光在整个厅堂中扫视一圈,在这点时间里项云黩已经打听清楚了,吴家早就已经搬离了老宅子,状元府只有些下人守着,要不是有几个学生生病,吴教授也不会带着学生到老家来避难。
  “可你只有一个人,怎么去呢?”黄开宇问他。
  项云黩想了想,把配的枪拿了出来,他拿出来一展示,又收了回去,但大家都不说话了,这年头有枪的都不简单,看着项云黩的眼神有些敬畏。
  今天晚上就是婚礼,两人要混进去。
  阿娇把脑袋靠在项云黩的肩上,天慢慢黑下来,她有些不耐烦了:“怎么那个鬼就是不出来呢?”
  玉堂春造了一个小幻境就处处在叫她的“画眉郎”,恨不得进来的人,都知道她才是主角,可这个镇子里,谁才是那个鬼?
  “走一步看一步。”既然这个“鬼”不肯出现,那他们就顺着这些线索往前找,总能把它逼出来。
  按现在他们已经知道的状况来分析,这镇上鬼分成两派,也许他们自己在闹内讧。
  阿娇从靠变成趴,项云黩换了一件衣服,背对阿娇扣着扣子,阿娇坏心眼的想,鬼给的衣服,到了青天白日下全变化成灰,他再想藏也藏不住了。
  伸手在他腰上一摸,摸得项云黩一个激灵。
  “他们就像是以为自己还活着。”
  阿娇死过,她知道死鬼是什么样的。
  死鬼的目标就是投胎,每日飘来荡去的等,就算有期望也是清明月半家人会不会多烧点纸钱,给一点供奉。
  比如天台十兄弟,他们不停重复着跳楼,唯一的希望是能赶快去投胎。
  而这些学生们收拾行李,读书看报纸,大谈时事,每个鬼都不闲着,一群人凑在收音机前听广播。
  他们有目标,他们要去昆明,死亡是他们唯一不会想的事。
  项云黩停下手,和阿娇一起往窗外看,吴教授不在,这些学生们点了一根蜡烛,在厅里聚集,听黄开宇读刚刚拿到的报纸。
  一点烛光似乎能照耀到每个人的脸上,今天是个振奋人心的一天,黄开宇一展开报纸就哈哈大笑了一声。
  每个人都在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我们赢了!”
  “台儿庄大捷!”黄开宇激动的清清嗓子,他整个人都凑到了报纸上:“《新华日报》讯:…歼敌万余人,坦克车被击毁30余辆,缴获大炮70余门,战车40余辆,装甲车70余辆…”
  他每报出一个数字,状元府老式的雕花厅堂内,便响起一片欢呼,他们又打开收音机,听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在播报到死亡人数的时候,屋内落针可闻,只有烛光簇簇,等播报结束,黄开宇说:“等我们到了昆明,我要改学科学。”
  其余几个人纷纷附和他,唯有科技才能救中国。
  阿娇只是隔窗看着,她不能理解这些鬼们究竟为了什么这样激动,她微微一侧头,看见项云黩收紧了下颚,沉默着听他们说话。
  阿娇伸手挠挠他的手背,项云黩这才神色一松,他本来想过,等找到了姜宓丛静几个人,就打开黄泉门,把这一镇子的鬼都送去幽冥。
  但他现在,有些下不了手。
  就像阿娇说的,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
  “我们走,先找姜宓。”
  阿娇背上背包,带上整天都在睡个不停的胡瑶,假装是去喝喜酒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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