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第一小白脸 第11节
那人立刻拔高了声音:“林兄,你这可不大地道,我与你好好说话,本可以畅怀一辩,你却恼羞成怒,定是被我说的哑口无言!”
凌凤箫冷笑一声,拂袖步出竹林。
那人立时变成了被掐住喉咙的鸡:“凌......大、大小姐。”
这个仙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不向大小姐屈服的人吗?
林疏正想着,就听那人用被掐住的声音道:“......您不热吗?”
——还真的有。
凌凤箫道:“与你何干?”
“大小姐,恕我直言,这话可是大不通顺,常言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看到大小姐热,感同身受,自己身上也就热了起来,此情此景,怎能说甚么与我何干......”
只见这人长得清清秀秀,一身绿绸衫,活像根翠绿水灵的竹杠。
但凌凤箫甫一进门就震碎了无数根竹子,自然也不会爱惜眼前这根。
凌凤箫走近了他,开始慢条斯理拔先前钉进门柱里的,他脑袋周围的竹叶。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一根根码整齐,拢在手里:“你叫越若鹤?”
越若鹤点头。
“越师弟,”凌凤箫淡淡道,“我还要去山门等鹤,林师弟就劳烦你帮忙安顿了。”
那十几片拢在手里的竹叶,被无形的凌厉气机切割,变成了比灰尘还细的绿色碎屑,正从大小姐略有苍白的指尖淌下,而后随风飘飞不见。
越若鹤住了口,谄媚道:“......是。”
又一个人屈服了。
凌凤箫凉凉看他一眼,径自转身出了这座“惊风细雨苑”。
也没有再看林疏一眼。
等那大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间,林疏想问越若鹤哪一个是自己的房间,还未开口,就听越若鹤继续道:“林兄,我们继续谈天行有常,人道有为的道理,恕我直言,这天行有常......”
林疏:“你说得对。”
“我既说得对,林兄再看自己的观点,实在是空中楼阁,子虚乌有......”
“你说得对。”
“以我的拙见.....”
“你说得对。”
越若鹤:“?”
林疏平静地抱着自己的包裹:“越兄,我该住哪里?”
——多谢这些天来李鸭毛的聒噪,他说话真的流利了一点。
越若鹤先是受到凌凤箫的威胁,又没能在林疏身上体会到辩论胜利的快乐,蔫了。他有气无力道:“我住东,我妹妹住西,昨天又有一群凤凰山庄的师姐师妹在南边砍竹子栽牡丹,林兄,你只有北面了,我带你去。”
由中庭向北,竹径里走过一两百步,便是林疏将来要居住的小竹舍了。
竹舍由一间小厅,一间卧房组成,形制简单古朴,倒是很有意趣。
“这里是学宫为弟子备好的道袍——若林兄有自己的门派,则穿门派的衣服,若没有便穿这个。”越若鹤道:“不过,以我的愚见,这个规矩大是不好,一则助长学宫中的门户之见,二则我们都穿得五彩斑斓,真是有碍观瞻,三则......”
他竟一连说到“六则”,林疏赶紧道:“你说得对。”
一句“你说得对”,使越若鹤双目无神,回到正题:“我们平时自己做功课,修炼、习武都在竹苑里,上课在合虚天,饭堂、藏书楼、比武场都设在后面的烟霞天,我也不知道怎样走,到时候问问梦先生就好。”
“啊,对了,”越若鹤仿佛想起了什么,“我们三天后就要开始上课,一年至少要学二十门课,你记得找梦先生选课。”
他又交代了些别的东西,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找梦先生”。
终于说完后,越若鹤补充了一句:“凌大小姐这几天频繁接人,很忙,脾气大坏,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我们这几天远远躲着,不和她玩。”
林疏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还真的没见过凌凤箫脾气好的时候。
闽州城,死了未婚夫,脾气大坏。
宁安府,失去等人耐心,脾气大坏。
上陵学宫,频繁接人,脾气大坏。
惊风细雨苑,被抬杠,脾气大坏。
简直是个河豚。
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后,越若鹤不再两眼无神,甚至还约林疏晚上一同去烟霞天吃饭。
林疏又有点不知所措。
这位越若鹤室友好像并不像他前世的那些室友一样对他态度冰冷,虽然,那也不是室友的错。
他们有时会说一些嘲讽的话,林疏那时候修为比较高,不小心听进去过不少。总归都是自己不合群,不和他们打交道,既不会说话,又没什么表情,让大家觉得不舒服。
但越若鹤自己一个人好像就能说很多话,也许......不会因为无话可说而引发尴尬。
因此,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待越若鹤走后,林疏收拾了一下房间,最后换上了学宫的那套衣服。
白底,淡蓝纹、淡蓝边的轻质袍服,很有几分正正经经的仙气。
他又对着镜子尝试许久,终于束好了头发,戴上羽冠。
镜子里的这张脸,十四五岁的模样,倒是有那么一点儿好看,轮廓有一丝陌生,但也不是很陌生,其实有点像上辈子的脸。或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人的脸总是相似。
林疏想着这些,神游天外,过了很久,才把思绪拉回来,开始回忆越若鹤交代的那些事情。
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他说“凌大小姐这几天频繁接人”。
他自然不知道凌凤箫为什么要频繁接人,但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凌凤箫这些天接过很多人,或许把所有人都接了个遍。
凌凤箫亲自带他上山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感到了受宠若惊。
现在看来,并没有丝毫的“受宠”。
即使明知道凌凤箫不太待见自己,也从来没对大小姐抱有过什么期待,林疏还是感到了一丝丝失落。
哦。
第14章 咸鱼
傍晚。
夕晖下,竹林如海。
“我们如梦堂的衣服是绿色,凤凰山庄穿红,那边几个天青色是南海剑派。”越若鹤带着林疏在路上走,他妹妹越若云也跟着——这两个人都穿绿色袍服,简直要和竹林融为一体。
碧玉天里还好,没有太多人走动,走到烟霞天时,色彩就渐渐多了起来。
儒道院看重的是师门谱系,并没有仙道院这样的门派,因此统一穿学宫的袍子,形制和林疏身上的一样,只不过花纹和滚边由淡蓝变成灰色,术院是红色。
饭堂里,一眼看去,大多是同院坐在一桌,也有儒道院弟子与仙道院弟子混坐的,让林疏想起《百晓生详说上陵学宫》里的一段话来。
大致意思是儒道院内部派系林立,拉帮结党,各执一词,隔三差五就要有一场大辩,最是鸡犬不宁。还好终究都是文人,动不了刀子。唯一怕的是到了辩无可辩,干瞪眼的时候,就各自找仙道院里交好的同窗助阵,便演变成两边的斗殴,然后一堆人被大祭酒罚去垂星瀑下的思过洞面壁思过,思着思着,又动起手来,实在是鸡飞狗跳。
正想着,就见一张桌子上,一个儒道院弟子撂下筷子:“须制名以指实,名不正,言何以顺?”
他对面那个道:“闻之见之,取实与名——不然,你以何解‘白马非马’?”
越若鹤道:“且让我去与他们辩上一辩。”
越若云“嘁”一声:“你忘了爷爷怎么说了?莫与儒道院说话!一旦辩不过,小心丢了如梦堂的脸面!”
越若鹤道:“我如梦堂以武立身,即使辩不过,又有什么要紧?”
“辩败也是败!”
“辩败如何算败?嘴皮子上的事,能叫败么?”
“打输了,你垂头丧气,辩输了,你也垂头丧气,辩败如何不能算败?”
“我越某人心胸宽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曾垂头丧气过?”
“我呸,去年陈师弟不过是‘无边丝雨’比你练得好了一点,你就乌眼鸡似得盯着人家半年,心胸宽广?”
“我关爱师弟进境,有什么不对?凌大小姐今天那一手折叶杀人实在比我的手法高妙,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变成乌眼鸡了?”
“你明知凌大小姐那是真气强盛,一力破十会,并无我如梦堂武功的深奥机巧,才‘心胸宽广’!”
“说得好!那年凌大小姐来堂里拜会,是谁红着眼睛在后面跳脚说‘明明是一般的年纪,怎地她比我强出那么多’?我若心胸不宽广,你的心胸怕也只是个针眼儿了!”
“我说你心胸不宽广,又未说我便心胸宽广了——再说,我后来可是对凌姐姐心服口服,如今住在了一起,一定要日日去请教,日后武功有了进境,定要教你好看!”
林疏:“......”
他眼睁睁看着这兄妹两个越说越偏,越说越偏,从儒道院偏到了凌凤箫的身上,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只好自己先去取菜。
一边取菜,一边走神。
越若鹤与越若云都是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他们俱这样推崇凌凤箫的武功,连梦先生都说“凌家的小凤凰名满江湖”,看来这人的修为在同辈人中确实极为出挑。
他在想,自己上辈子这个年纪时的修为,比起凌凤箫来怎样。
虽然还未见过凌凤箫拔刀,但这人今日震碎竹林,又摘叶伤人,展现出的武功霸道凌厉无比,若换到他十五岁的时候......
——换不成,他上辈子是条安静的咸鱼,与河豚并不在同一个界门纲目科属种,遵纪守法,从未破坏过植被,无从比较。
等取完菜回来,这两兄妹竟还在夹缠不清,林疏默默开始进食,吃到一半,越若云才终于把话题拉回了儒道院:“你即使要与他们搅在一起,也要换身衣服,莫要让他们找到如梦堂的头上来。”
越若鹤大为不满,试图和她继续分辨,越若云道:“我饿了!不说了!”
两人这才去取菜。
林疏结束得比他们快些,吃完后,原地纠结了一会儿,道:“我先去藏书阁了。”
越若鹤“嗯”了一声,道:“回见。”
林疏:“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