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重生) 第148节

  李南风点头:“我正要去找我哥!”
  “别去找了,他肯定进宫了,走,我带你上内务府去!”
  李南风两眼放亮:“你能带我进去?”
  “光明正大是不行,悄悄去还是行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南风招呼袁缜跟上,回府去坐马车!
  ……
  吏部左侍郎常歆是李存睿给皇帝举荐上来的,新上任,常夫人到京之后特意前来拜访。
  但凡只要是李存睿赏识的人,李夫人也都会尊重有加,李夫人不光挽留常夫人留下用饭,还趁着天光晴好邀请她往自家园子里走了走。
  金嬷嬷是在她们湖边漫步的时候过来的,凑上来跟她说了几句就退开了,李夫人神情里连个微波都没有,平声静气道:“老爷既然去了内务府,那就定在午初开饭。”说完她又与常夫人道:“冬日天短,我们北上之后就惯于早些用饭。”
  两厢寒暄着往前,李夫人仿佛连衣角都没闪动过一下。
  金嬷嬷出来到了前院,面对等候在此的李南风反复咬了几回牙,才说道:“太太心里都有谱。”
  李南风也就不说什么了,火速出门上了马车,与晏衡进宫去。
  作为皇帝的外甥女,太师的掌上明珠,想进个宫还是不难的,晏衡同样轻松。
  内务府在西华门进去,一路都顺利,只是到右翼门西侧,到了衙署范围,不能乱闯了。晏衡当然有办法,换下了盔甲只穿着常服的他引着李南风从甬道七弯八拐地到了白虎殿,渐渐地就听到了有声音了,并且也能看到庑廊下路过的人也多起来了。
  内务府也不算什么机要衙门,又处在宫内,因而没有侍卫,此刻院子里堆满了两座高高的绸山,每一匹都开了封,而内务府会稽司的大臣都在院里,李南风赫然见到胡宗元就在其中,而他旁侧还站着几个人,当中一人与他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胡宗元的弟弟胡宗亚。
  再看过来,李存睿与户部的人也在了,这细细辩认过来时,院门口又有人快步进入,竟是随着礼部尚书梁赐一道进来的李挚!
  李南风趴在镂花窗上张望,事情应该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胡宗元面如白纸,两腿正筛糠,说话间就扑通跪倒在地下,声泪俱下道:“下官登船之前是亲眼看着封的,不知道何以会出现这样的事,各位大人,下官当真是被栽赃的!”
  内务府的人闻言怒道:“既然丝绸你有检验过,那漕船上的船工你可曾查过来历?!”
  胡宗元语塞。
  旁侧押货进宫的船工闻言立刻跪下了:“太人明鉴!小的们绝未染指过丝缎,而小的们当初有幸登船,乃是胡大人亲自查过来历也是他亲自挑选的!”
  “船工都说是你自己挑选的人,你如今哪来的胆子喊冤?!”内务府的人都气炸了,这马上年底了,宫里本身要用不少丝绸,年底各宫要赏赐大臣官眷也等着要用丝绸,这节骨眼儿上姓胡的居然还跟他玩花样,他能不气?
  第245章 养育之恩
  “大人明鉴,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啊!”
  胡宗元扯着嗓子申冤,但又哪里有什么说服力?在场内务府的人要担干系,户部的人与李存睿与他又毫无交情——不对,怎么会没有交情呢?太师夫人不就是宜乡郡主,是永王府的姑太太么!他怎么能把这茬儿给忘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浮木,掉头跟李存睿施礼:“不知太师是否还记得下官,下官是宗元,是郡主的表弟啊!少时在高家,小弟还曾见过姐夫几次!”
  在场人听到这里,面色忽然一顿,倒是没人料到太师与这姓胡的还是亲戚!
  先前斥骂他的那内务府大臣都面露了些许惶恐,毕竟没有人知道太师是不是来和稀泥的!
  李南风只觉这声姐夫格外刺耳,加之身后晏衡也传来轻蔑谑笑,更是恼火。
  胡宗元却还趁热打铁套起近乎:“姐夫知我一向安份守己,既然替皇上办事又怎会不尽心心力?姐夫务必救我!”
  李南风见李存睿智没答话心下有些着急,李夫人这事她和李挚都知道,自然不会上胡宗元的当。
  但李存睿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他察觉什么疑点要“如实斟察”可就完了!李夫人可是筹谋了好久才把姓胡的推到这份上,总不能败在她自己丈夫手上吧?!
  旁边李挚看起来也不那么镇定了,正想冲胡宗元开口,内务府已先按捺不住:“敢问太师,这胡宗元所说可当真?”要知道李存睿但凡说个留情面的话,这罪就不该胡宗元全担了,内务府焉能不急?
  李存睿打从一进来注意力就全在那两堆丝绸上,还没说过话,听到这里他与内务府官员道:“这个胡大人我从前的确认识,但他是永王府的亲戚,是永王继太妃的娘家侄儿。
  “内子是永王府太妃所出,与胡家不相干。内子外祖家姓周,内子便是有表亲,也是周家的人。”
  这脸真是冷不防打得啪啪响了!
  胡家跟永王府是亲戚不假,可如今的永王府是老永王的填房及其子嗣,跟早就出嫁了的郡主不相干啊!
  宜乡郡主要认,当然是能认,但若不认,也没人敢说她什么,何况李存睿把关系交代得明明白白,这姓胡的跟李夫人没瓜葛?
  胡宗元在众人注视下一阵抖瑟,随后跪下来:“太师夫人年幼丧母,多亏家姐过门后悉心教导,慈爱有加,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太师不认我则已,如何能连家母对郡主的养育之恩也不认呢!”
  胡宗元自然是要当着所有人面逼着李家承认这层关系,但李南风在这边听得却是五脏六腑全开始冒火了!
  夺人嫁妆还有脸敢说什么养育之恩?难道他所谓的养育之恩就是把李夫人养成那么个冷血无情的人么?!
  好在李存睿虽然不可能知道这事会跟李夫人相关,但他又岂是吃素的,姓胡的莫名其妙来攀亲戚,还拿胡氏什么养育之恩来作要挟,他能惯着他奇了怪了!
  他说道:“你这话有些奇怪,你求我救你,却又拿永王府那点旧事来要挟我认下继太妃所谓的养育之恩,我是不明白你以次充好犯下欺君之罪跟继太妃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是想说这件事跟继太妃也有关?”
  李南风听到这儿都忍不住要为他叫一声好了!
  胡宗元要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认为李夫人还应该对胡氏感恩戴德回报他们了,此刻被李存睿这么一绕,他立刻懵了!
  这事跟胡氏以及永王府是没有直接关系,可是他挑明了来历,那么谁都知道他背后撑腰的有永王府,这要是把胡氏扯进来,那还了得?
  想到永王跟皇帝乃是共爷爷的堂兄弟,他们俩的亲奶奶如今还就在寿宁宫里头,当下他心一横,起身道:“下官有冤,我要求见太皇太后,请她老人家作主!”
  李挚也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到此时两眼里寒光一射,转头与李存睿道:“这厮胡搅蛮缠,让人想说他是无辜的都不能了,今年生丝收成不好,杭州织造局竟还敢玩这些花样,不如让内务府禀公办理,奏明皇上,请皇上圣裁!”
  内务府的人生怕要担干系,见着李挚给了这台阶,当下附和:“半个月前本府收到杭州织造局亲手下发的公函,言明所有丝绸都经过严格审核,并且附有清单,结果到方才却发现货不对版,此事若非杭州织造局弄鬼,就是这胡宗元使诈了,下官也赞成即刻禀明圣上!”
  李存睿道:“那函呢?”
  内务府官员取过来。
  李存睿仔细核对了几匹,合上信纸道:“去写折子吧。”
  “太师!”
  胡宗元一听要扑过来,被户部下的官员上前拖开,护着李存睿走了。
  李挚走到胡宗元跟前,深深睨了他一会儿,也青着脸走了。
  李南风望了会儿那边厢急到抱头痛哭的胡家兄弟,松开攀着窗的手,方才稳住了气息。
  如人所料,胡宗元如同毡板上待宰的鸡鸭,完全没有任何翻盘的本钱——自然他还可以求见太皇太后,但后宫不得干政,英明如皇帝是不可能会因为太皇太后几句话就会罔顾法令的。
  而皇帝这边,年底下丝绸空缺那么大,只要胡宗元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被陷害,他又怎么可能会轻饶这桩“欺君之罪”?
  胡宗元唯一的办法是把锅扣回杭州织造局,但是,货是他自己验的,船工也都是他自己挑的,可以说这坑都是他自己帮着李夫人挖下的,他哪里还有什么反转之机?
  李南风不是惋惜他,而是惊讶于李夫人的沉着周密。
  能把一切做得这么果断利索,她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吧?
  “走了。”
  晏衡拍拍她肩膀。
  她踮脚又看了看窗户那头,只见已来人将胡宗元兄弟及所有船工尽皆看住,而内务府衙门里也有官员匆匆拿着折子往正宫那边去,这才心思纷乱地跟着晏衡出宫来。
  第246章
  晏衡只是来带李南风一探究竟的,出了宫他就得回营。
  李南风想着虽然事情的起因是胡宗元坑了她的绸缎,他也不能说全无干系,但是眼下的确是用不着他帮忙了,便与他分了道,先回了府。
  进门先往正院一看,李夫人刚送走常夫人,丫鬟端着铜盆毛巾进出,看模样她正准备午歇!
  李舒在廊下看到李南风,快步过来道:“你先前上哪儿去了?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李南风无暇寒暄,匆匆敷衍两句便就回房,着袁缜去打听消息。
  李夫人对付胡家这招虽然做得狠绝,但李南风竟有些期盼事情尽快落成了,从先前胡宗元对李存睿的说话完全可以看出来,胡家乃至永王府至今都认为胡氏有恩于李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面对李夫人这个被胡氏欺压过的高家姑太太。
  纵然再多次地跟自己说李夫人是李夫人,她是她,此时此刻她也没办法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中烧,看来胡氏不光是觉得李夫人得任她拿捏,就连李存睿这个太师也得恭恭敬敬当她是丈母娘呢!
  再想想前番在郡王府姓胡的那番态度,她这心肠也立刻硬实起来。
  “世子!”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她转身回头,正看到李挚进来。
  “哥哥!”她起身。
  李挚进了门,先回身让丫鬟们出去,然后把宫里的事给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能速战速决了。朝上这边我会跟进,你设法留意留意母亲动向,一旦她再有动作,切记告诉我,免得回头出了岔子!”
  这些不必他交代,李南风自然已经想到。
  李存睿方才既然已经有了态度,对胡宗元的下场她更有了信心,她眼下只惦记一件事:“被换走的那批丝绸在哪里?如今内务府紧缺丝绸,倘若交不上货,那回头得杭州织造局背锅,我们得如何把这首尾摆平?”
  当然,既然丝绸是李夫人换下来,那么只要从她手上把真货拿出来就行了。但又怎么能交上去呢?这一交上去,岂不就不打自招了吗?就是他们答应,李夫人也根本不会打算交出来。
  李南风不了解李夫人与胡家的恩怨,她既然恨他们恨到了让人绝后的地步,那么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她当然不会插手她的决定,但她必须帮着善后,如何让被此事牵连的人不被牵连问罪,这是他们必须考虑的事情。
  虽说各方证据指证胡宗元指证的相当干净,但是织造局那边接下来在筹集绸缎这件事上,一定是会有压力的,他们得找到一批丝绸帮织造局填上来。
  “世子,谭护卫回来了!”
  小厮在门口道。
  “让他进来!”李挚当即起身。
  李南风猜想谭峻是去了打听消息,果然才起身,谭峻就匆匆进来了:“禀世子,方才大理寺的人已经押着胡宗元兄弟进天牢了,传言皇上大怒,降旨称若三日内胡宗元交不出来那批绸缎,便着刑部处以极刑!”
  “胡宗亚呢?”
  “圣上没说饶他,但是也没说斩他!”
  李南风看了眼李挚:“不出所料,接下来胡宗元应该还是会提出求见太皇太后。胡宗元也许能争取到永王来京,消息传到永王府一去一回也得大半个月,也就是说未来半个月他还有机会死不了。”
  但他若死不了,李夫人就得出事。
  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一个是作恶多端的恶人帮凶,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当然是无条件站李夫人。
  李挚前行两步,倏然转身:“你可能联系到洛咏?”
  李南风凝眉:“是要让洛咏前来插一脚?”
  李挚拢手:“胡宗元不是在杭州把绸商们弄得怨声载道吗?他定然很希望看到胡宗元倒霉。”
  李南风稍顿,点头道:“也好!”
  洛咏被胡宗元害得连买卖都做不成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盼着胡宗元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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