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林柏从冷哼了声,没搭理他。
  杨怀玉连忙拉住儿子说:“没事,爸妈也就替你跑跑路,没做什么。你这么大的摊子撑着,后续要处理得还有很多,大部分还得你自己来。”
  林俞握住杨怀玉的手,“放心,妈,我会处理好的,再说,还有哥在呢。”
  杨怀玉一僵,林俞也看向林柏从。
  林柏从看着这母子,一甩袖子,“都看我干什么?我说了你们有人听过?”
  林俞松口气,至少没有他一提到闻舟尧,就反应很大了。
  短短十分钟门就开了,闻舟尧手上拿着一帕子,擦着手走出来。
  脚上的皮靴有点点污渍,看不清是什么,但他神态平静,出来递给林俞一张纸,说:“名单都在这上面了,盯着你的人还不少。”
  闻舟尧说到这里语气有点冷。
  林俞无所谓说:“是盯着意玲珑的生意,这不变相证明我这几年太成功?”
  闻舟尧拍他头,“有的人你不方便沾手,我让人去处理,自己别逞能。”
  林俞乖顺点点头,视线看清名单的人时,垂下眼睫遮住里面的情绪。
  几年时间,他还是有些自己的手段在的,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他哥认为他自己处理不了的,那他就放手让他弄。
  毕竟他现在一丁点不想忤逆他,也不舍得对着他说一句不。
  闻舟尧最后转向林柏从和杨怀玉。
  他上前,开口说:“林叔,林姨,我五点的票走。小俞我送回来了。”
  林柏从没说话,杨怀玉面露难过。
  “五点就走啊。”杨怀玉勉强笑笑,缓缓说:“林姨记得你假期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闻舟尧笑笑:“那边也有不少事,就提前过去了。”
  杨怀玉上前摸了摸闻舟尧额头的伤,哽了声音:“舟尧,到了敦州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别受伤。”
  “不会的林姨。”闻舟尧说:“我会照顾好自己。”
  闻舟尧看向林柏从,叫了声:“林叔,你们保重身体。”
  林柏从转过身长叹一声,不欲看他,最后说:“林俞,送送你哥,天黑之前回来。”
  林俞愣住了,倏然看向他爸。
  闻舟尧:“谢谢林叔。”
  四点五十分,林俞和闻舟尧坐在后车座,天空是蔚蓝色的。
  林俞问他:“我爸这算是妥协的第一步吗?”
  “不是,是因为我要走了。”闻舟尧不想打击他,但还是说:“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现在能这样坐着,是因为他们还是心软,但再想进一步就很难。”
  林俞:“没关系,老头儿反正没否认你是我哥,也没非说要我们分手。”
  “持久战。”闻舟尧捏他耳朵:“比得是谁更有耐心了。”
  “那必须得是我吧。”林俞。
  闻舟尧轻笑出声。
  “耐得住寂寞的林小俞。”闻舟尧搂住他说:“快了,以后就不会这样总是让你一个人。”
  “嗯。”林俞不问具体的,他始终相信他的。
  林俞这次没有表现出依依难舍,他趴在车窗上,看着他哥的背影走出两步,停住,然后转身。
  林俞弯起眼睛迎上他的目光,笑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回头。”
  闻舟尧弯腰吻下来,很快放开。
  “等我。”他说。
  然后背着简单的行李,大步离去。
  林俞坐回位置。
  最后一次,哥,林俞在心里说。
  再有下一次,我就真的不能独自留下,而放手让你走了。
  第77章
  林俞的生活开始回归“正常”,所谓正常无非是工作,雕刻,出差,和以往任何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没有人再随便提起闻舟尧这个名字,尤其是在林俞本人在的时候。
  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成为了林家上下公认的秘密。
  所有的闭口不谈是一种家人与家人之间的默契,谁都不想去触碰那条线,也没有人能保证承受得了不管不顾掀开那层幕布后所带来的后果。
  但林俞瘦了,肉眼可见。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
  院子里小姑林曼姝带着最近刚交的男朋友来家里做客,男人名叫卫真理,是个华裔,用杨怀玉的话来说就是人长得怪,取个中文名字也怪里怪气的。
  林俞笑得不太客气。
  要他说这卫真理其实挺不错,高高大大,不拘一格,是小姑会倾心的类型。
  “有什么好笑的?快把药喝了。”
  林曼姝把放在旁边的瓷碗推到林俞的面前,不顾他明显皱起来的眉头,盯着他,那架势像是要是他今天不喝干净,就要自己动手灌了。
  林俞看着碗直犯恶心,侧头躲避,“真喝不了,来者是客,给你男朋友不好吗?”
  卫真理面露好奇,问:“这是什么?”
  “十全大补汤。”林俞当即把碗推到他面前说;“给你了,这可是我小姑亲手熬的。”
  卫真理一听,还真的跃跃欲试,然后被林曼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缩回手。
  林曼姝把碗拿回来,递给林俞说:“这是大嫂特地找熟悉的中医开的,调理脾胃的,你一副都喝不了,我可没法给你妈交差。”
  “你就直接说我喝了不就得了。”
  林曼姝伸手捏他脸颊,“那你倒是给我长点肉啊,体重一天比一天轻,我倒是想帮你打掩护都没办法。”
  林俞叹气,“天气太热,生意又忙,不瘦才不正常吧。”
  林曼姝斜眼看他:“这话也就骗骗你自己。”
  林俞无语,看着面前的碗沉默半晌,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也不是故意真想戳父母的心,大概有些想念太刻骨,无时无刻都在脑海中出现。越是收不到关于他的消息,想念就越是肆意疯长。
  他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常,但有些东西遮掩不了就是遮掩不了。
  每每杨怀玉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都让林俞觉得愧疚。
  他学不会遗忘,做不到淡然,只能让家人陪着他一起,接受这风起云涌过后欲盖弥彰之下的平静,日复一日地反复煎熬着。
  卫真理目前还算个外人,他倒是想询问为什么,但林曼姝始终没有解释。
  谁能解释得清?
  怎么说得清林柏从的沉默,杨怀玉的唉声叹气,林俞的忙碌。更遑论还有个远在敦州,更像是被放逐,一走再无音讯传来的林家大哥,以及那已经摊开在太阳底下冲破世俗的又难被承认的那份感情。
  差不多是在闻舟尧离开半年后,林俞停下来休息了几天。
  杨怀玉终于不再念叨他。
  结果转头林俞接了个木雕活儿。
  这是半年来第一次接手工艺大项目,承接方是文物馆,据说是刚刚在淮阳收录了一批文物,让林俞出个对应朝代的缩小版宫廷建筑群木雕用以展示。
  林俞接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忙。
  早晨的饭桌上,林俞吃了小半碗粥就放下筷子。
  结果还没放彻底,对面的林柏从就用筷子把装着鱼的那个汤盅戳了过来,面无表情道:“喝了。”
  林俞:“这不是妈特地给您炖的吗?”
  “让你喝了就喝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林俞对自家老头儿别扭的关心无话可说,拿过勺子又默默舀了半碗,小口小口喝着。
  林柏从看了他两眼,似乎对他这半年来都胃口欠佳的样子忍到顶了,皱眉说:“你妈给你开的那药不管用?”
  “管用啊。”林俞咽下一口汤,才抬头回答说:“我主要是因为昨天半夜饿了,爬起来吃了林皓带回来的那半包点心,所以早上才不觉得饿。”
  “饭要按时按点吃。”林柏从眉头不见松,提醒他:“饥一顿饱一顿容易得胃病。”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林俞说。
  说到这林俞记起来自己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胃痛,也是他哥半夜回来发现的。想着想着不自觉就开始走神,那副盯着一个点就开始飘忽的神情自然落在了林柏从的眼里。
  但看着儿子削尖的下巴,林柏从到底是没了言语。
  这儿子半年来做得无可挑剔,意玲珑稳步上升,手艺也没落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有分寸。他妈想尽办法给他进补,就是不见胖,短短时间下颚已经俞见沉稳的弧度。
  林柏从甚至在某些时刻,能从这小儿子身上看见大儿子的影子。
  这让他所有的指责和教训都如鲠在喉。
  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儿子。
  他林柏从当家这么些年,要说心硬在林家也是数一数二,可是偏偏对着这儿子没了办法。
  做老子的心里百转千回,即使心软,口头上那是一个字都不会露。
  最后只是说:“你接的那个项目时间那么紧,要是做不过来,我这边给你调一半的人手。”
  “可以吗?”林俞听见这话回神,一脸占了便宜地兴奋,开口说:“那你那边岂不是要拖进程?”
  “我这边不急。”林柏从扫他一眼,“但说清楚,所有的人工费你自己掏。”
  “这没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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