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总

  富二代感冒了。
  他身体一向很好,住在这儿两年多了,头一回感冒,女房东觉得是因为他昨晚出了那么多汗之后又立刻洗澡,富二代觉得很有道理,建议今晚再来一次大出汗运动,以毒攻毒。
  女房东使劲给他翻了个白眼。
  说归说,富二代还是老老实实地叫她离自己远点,并且戴了口罩。
  感冒持续两三天,他当真两三天都没怎么靠近她,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眼皮也不抬地摸水喝,摸着摸着,就摸到一只探出来躁动不安的小手。
  他抬起头,看见女房东一脸无辜地坐在他旁边。
  他笑了,口罩遮着,也能看见他的眼角微微下弯,由于隔了一层东西,声音有些闷:“怎么着,我还没熬不住,你就受不了了?”
  女房东连忙点头。
  她故意的,装成一副无知的纯良小兔子模样诱惑他,富二代以前是不吃这套的,不知怎么,她玩儿起来就觉得令人心痒。
  “听话,”他说:“马上就好了。”
  “我不,”女房东鼓起嘴:“我现在就要。”
  “无理取闹呢?”
  “我就是无理取闹。”
  说完,她饿虎扑食似的扭着身子倾过来,富二代下意识往后躲,女房东蛮横地扳着他的脸,离得很近,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眼睛真好看,”女房东傻乎乎地说:“我喜欢。”
  富二代很受用,笑了:“还喜欢哪儿?”
  女房东诚实地道:“腹肌。”
  富二代脸一沉:“女流氓,敢情你就为了那几块儿肉呢?”
  她乐不可支:“当然啦,不然还为了哪儿呢?要我说,也不止那儿,还有……”
  富二代赶紧拽着裤子,可人家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她低下头,不由分说地亲了下来,隔着口罩,只能隐隐约约地感到下面的一双唇。
  口罩纱布粗糙的质感磨着唇瓣,富二代挣了一下,没挣开,她依旧全神贯注地亲吻他,隔着好几层的棉纱,他依旧产生了剧烈的心跳。
  富二代伸手压着她扭来扭去的小脑袋,隔着口罩,双唇微启,回应她单纯的热情。
  在他们俩这种行为艺术如火如荼的时候,门开了,因为学校大扫除而提前放学的高中生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两个恋爱脑,正在忘我地进行“隔着口罩热吻”的降智行为,极其无语,可堪投稿情侣迷惑行为大赏。
  他有点震惊。
  开门声自然惊动了两个人,看来他们智商虽然降低了,听力系统还算完善。
  女房东正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富二代身上,看着突然回来的弟弟,一时吓得心跳都停了。
  他们俩同时四肢僵硬,仿佛被人捉奸在床,高中生回过神来。
  “既然感冒了,”他不太高兴地上楼:“就收敛一点。”
  没等女房东反应过来,富二代就“腾”的一下原地起立,女房东被他掀下沙发,哎呦一声,扒着茶几才爬起来。
  “好的,小语!好的!是她强吻的我,我知道收敛的,我一直带着口罩,在收敛,你放心!你放心!”
  女房东明白了他在激动什么,害羞得满脸通红。
  高中生才不理他,富二代对着他装酷的背影,仍然很激动:“小语学习辛苦了,晚上吃什么,姐夫给你做!”
  “砰”,高中生气得把门关上了。
  “……”女房东红着脸,小声地道:“你干嘛呀。”
  “小语接受我了,”富二代一把将口罩拽下来,像个大傻子一样高兴:“你没听明白你弟的意思吗?孩子接受我了!”
  闹得像他俩像个备受阻挠的苦命鸳鸯一样,女房东埋着头抠手,故意不说话。
  她从耳尖红到脖子,富二代看着看着就笑了。
  “喂,”他撒娇似的道:“现在你弟弟搞定了,可以去见我哥哥了吧?”
  女房东抬起头:“你还有哥哥?”
  “张总就是我哥,”富二代乖巧地回答:“我要是有亲哥,我早就捂死他了。”
  上海。
  女房东第一次来上海,她都快紧张死了,穿着衣服,给春花拍了又给吴姐拍,给吴姐拍了又给陶梦媛拍,疯狂确定好不好看,陶梦媛还借了她两双限量的高跟鞋,女房东刚穿上就差点把脚扭了。
  她做足了攻略,上海每一家昂贵的大酒店她都查了个清楚,以免要她点菜的时候不知道那些高级东西是什么,或者点了以后大家觉得不好吃。
  谁知道,张宋带她去的是一家“私房菜”,她跟在富二代身边,听见他们俩讲话,都有点傻了。
  张宋是张扬的哥哥,她见到张宋之前听过他的声音,磁性沉稳得不可方物,见到以后,方知声音十分贴脸,甚至脸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又看了一眼曾经蹲在她们家门口冻出鼻涕不知道敲门的张扬,此刻围在她身边“可好吃啦可好吃啦你放心好啦傅哥可算把你带来啦啦啦啦啦啦”的张扬。
  基因突变啊。
  张总是个大忙人,他们俩在虹桥机场落地,张总亲自开车来接,亲自开车去吃饭的地方,富二代揉着女房东的脑袋毛道:“瞧,你的面子比我大。”
  他想让女房东知道这一点,也想让张宋记住这一点,女房东嘟囔着我的头发乱了,心思活络的张宋透过后视镜和富二代的目光撞个正着。
  啧。
  张宋笑了,又看了一眼拘谨的女房东。
  他主动问道:“弟妹第一次来上海?”
  女房东都要被这个商业精英张总吓死了,哪敢乱答,只红着脸嗯了一声。
  张宋笑道:“怕我?”
  女房东连嗯都不敢嗯了,富二代故意不说话,要她自己学着跟他这些朋友打交道,她扯他衣服半天也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诚实道:“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一样……高级的人。”
  她想说的是高端。
  张宋笑了,张扬也笑了,嚷嚷道:“啥呀,嫂子你第一天见我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怕我,还打我呢?我跟张总同爹同妈呢!”
  富二代作势拿东西丢他:“别在这儿蹭我们张总热度。”
  张宋顺势问道:“什么是高级的人?”
  太多了,女房东说不完,世界上好多好多高级的人,陶梦媛是高级的,走在哪里都香香的,看了裙子,立刻明白该搭哪个牌子、哪个款式、哪个颜色的鞋;莫轻虹是高级的,又是律师,又会做生意,就连突然下大暴雨,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身边的富二代也是,这个张总也是,她甚至觉得绿裙也是,因为她那样美,往那里一站,就美丽得令所有人都移不开视线。
  她说:“就是很厉害的人,我也说不上来。”
  张宋说:“会开车就是厉害吗?”
  女房东被她逗笑了,道:“不是说这个啦,我是觉得你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公司里的总裁,还是自己做出来的,我只在电视剧上面见过总裁,而且基本上都是爸爸给的。”
  富二代听着,又挠她:“讽刺谁呢你?”
  女房东自从下飞机一直揣着贤良淑德,小腰板儿跟树苗似的挺直,被富二代专门往腰上挠,想止也止不住,笑得东倒西歪,她气死了,要踹他,他很满意她刚才的表现,不管张扬和张宋在场,搂过她的腰就要亲一下,女房东使劲锤开他:“富二代!”
  富二代笑她:“怎么,跟总裁说话就温声细语,跟我就开始大吼大叫了,嗯?”
  张扬说:“哥,你把窗户打开我自杀一下。”
  张宋停下车,说:“到了。”
  私房菜在一条小弄堂里,店门还没她在马戏区的那家店大,一般人很难找到,显得静谧而幽深。张宋停了车,立刻有人过来帮忙开车门,从停车的地方到店门,全是青色砖块,还有小桥流水,有吱呀吱呀的日式风车,她穿着高跟鞋,不敢走急,张宋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带着笑道:“要不要叫人把拖鞋拿出来?”
  她脚趾甲上还涂着九块九一瓶的艳色指甲油,又俗又土,连忙道:“不了不了,我慢慢走就行。”
  张宋似乎是故意和她在后面慢慢走的,周围没什么人了,他问:“小傅是怎么和你说我的?”
  女房东实话实说道:“他哥哥。”
  张宋不为这个答案意外,他、张扬、富二代,原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在张宋眼里,富二代和张扬没什么区别。
  “对了,”他说,随即问女房东:“看见前面月白衣服的女人了吗?”
  女房东看见了,点点头。
  “那是这家私房菜的老板,我姨。”张宋说,像个真正的哥哥一般慢慢地教导她:“小傅也喊他一声姨,你见了她,等于见了长辈,小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女孩儿,他只带过你来见长辈,王小姐,你才是我见过最高级的人。”
  女房东一怔,张宋接着说道:“过几天还有一个宴会,到时候,你就真的要进入我们这个圈子了,你会见到很多很多比我更厉害的人,只用记住一点——小傅是你的底气,无论是谁,你都用不着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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