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有妖气
蒋家的窑口并不在自家的院子里，这也是传统窑口比电窑麻烦的地方。
电窑占用的空间相对比较小，不少烧制紫砂的手艺人，在自家院子里就可以鼓捣起来。
但是传统的窑口就不行了。
传统的紫砂炭窑，一般都是半地穴式的，占地要二三十平，加上装窑出窑需要的空间，一般院子小的人家，根本就不行。
再加上炭窑的烟比较多，在自家院子里面烧窑，总归不太舒服，所以只能在在野外的空地。
不过炭窑最大的不方便还不是占地，而是染料。
烧制紫砂用的炭，都是上好的竹炭。
现在哪儿还有人烧炭啊，所以炭窑的染料也要自己准备。
烧个紫砂还要烧炭，确实是麻烦了些，所以这些年炭窑几乎已经绝迹了。
王二千满心欢喜，能找到蒋老爷子，真的是运气，更加运气的是，蒋老爷子最近刚准备好竹炭，刚好打算在明天开始烧窑。
这简直就是绝佳的机会。
不过在去往窑口的路上，王二千发现蒋老爷子一直紧锁着眉头，脸色阴沉。
开始王二千还以为是老爷子被自己儿子气坏了。
不过走着走着，王二千察觉到有些不对。
蒋老板对窑口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有跟过来。
蒋老爷子眼不见心不烦，加上又是带着年轻后生看自己心里最珍重的东西，心里应该挺乐呵才对。
但是老爷子越走表情越凝重，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王二千碰了碰沈叶航，“哎，看出老爷子有些不对劲儿了吗？”
沈叶航挠挠头，“不对劲儿？哪儿不对了？气色挺好的啊，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耿直大爷。”
“得，问你也白问，你就没有点看人脸色这个技能。”
王二千对沈叶航绝望了，还是自己来吧。
“怎么了老爷子？是不是带我们去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蒋老爷子听了王二千的话，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看了看王二千，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嗨，这人岁数大了，心里憋不住事儿，全在脸上了。跟你们没关系，是我那窑口。”
“您窑口怎么了？”一听是跟窑口有关，王二千更好奇了。
“最近也不知道是老了，还是撞了邪，已经连着四次出窑没见好成色的紫砂了。”蒋老爷子一说起来，脸色更黑了。
“怎么回事儿？您烧了一辈子紫砂了，是不是窑口哪里出了问题？”
蒋老爷子摇了摇头，“不会，窑口我仔细检查了好几次，完全没问题。这几次每次的窑温都很奇怪，不管怎么加火，都上不去，真是见了鬼了。”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王二千问了一句。
“从来没有过，我烧了一辈子紫砂了，最近这几次还真是不寻常。看来明天烧窑前，要到陶朱宫和南星宫去烧烧香了。”蒋老爷子神色黯然。
一边的沈叶航听得稀奇，“陶朱宫和南星宫？是旅游景点儿吗？”
蒋老爷子总算露出一丝笑容，“陶朱宫里面是供奉陶朱公范蠡，也是阳羡紫砂艺人供奉的陶神。南星宫是供奉火神的。”
王二千和沈叶航还是头一次听说陶神居然是范蠡。
范蠡两个人都听说过，课本上就有，帮助越王勾践灭掉吴国的大功臣，当然更有名的，是范蠡和西施的故事。
功成名就之后，范蠡拒绝了高官厚禄，带着西施泛舟西湖，顺便做做生意，成了古代最有名的大富翁之一，可谓人生赢家。
经商的有把范蠡当做祖师爷供奉的，但是没想到阳羡的紫砂艺人，也把范蠡当成陶神。
至于南星宫，两个人就完全没听说过了。
蒋老爷子好歹算是文化人，又对紫砂行业的传统很了解，所以能说出南星宫里面供奉的火神，大概是炎帝或者祝融，不过再具体就说不清楚了，反正当地民间都叫做南方火神菩萨。
“长见识啊，果然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不可偏废，这些东西可是书上学不到的。”王二千感叹了一下。
猎妖可不光是跟妖怪硬钢这么简单，斗智斗勇不说，还得对各类掌故传说都有所涉猎。
一般人就算是读书读一辈子，也很难了解每个地方的传说。
越是这样，王二千就越觉得《白泽图》的宝贵。
这东西完全就是开挂啊。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窑口的位置。
窑口选在一处距离竹林不远的开阔地，旁边几百米的位置还有一条小溪。
附近方圆几十米都没有什么树木，蒋老爷子还细心的在窑口外面，用石头垒了一圈一尺多高的矮墙，一看就知道是放火用的。
这个位置算是个洼地，窑口不能当风，直接建在风口上，火势不好控制，窑温变化太大。
藏风聚气的地方，才适合建窑。
有年轻人愿意了解最传统的紫砂烧制工艺，蒋老爷子是真心高兴，到了窑口拉着王二千和沈叶航讲个不停。
王二千看着头发花白，步伐略显蹒跚的老人一脸的热情，心里说了声惭愧。
王二千这次来，完全是为了火精，不过看来回去之后，确实有必要拉上沈叶航一起，写一份关于传统紫砂烧制工艺的报告。
自己挖的坑，流着泪也得填上，也算是给蒋老爷子一份安慰吧。
想到这里，王二千也格外专注起来，围着窑口仔细观察，时不时的问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
蒋老爷子一看王二千的架势，确实是真心想了解这些传统，兴致更高了。
只有沈叶航一个人一头雾水，心说兄弟你不是来找火精的吗？怎么还真的对烧紫砂感兴趣了？
因为明天就打算烧窑，所以已经晾晒干燥的紫砂陶坯此时已经在窑口内摆放好。
蒋老爷子讲得兴起，拉着王二千，“来来来，小伙子，下来跟我到窑里看一下。一般人我还真不会让他进窑，我看你是对这个真感兴趣，让你感受一下。”
因为是炭窑，窑口里面被熏得发黑，到处都显得脏兮兮的。
王二千也不嫌脏，一听蒋老爷子让自己进窑可乐坏了，赶紧答应。
王二千是越看越兴起，蒋老爷子看王二千也越看越顺眼，沈叶航一个人在旁边几乎被遗忘了。
“得得，你俩干脆拜把子得了。”沈叶航心再大，这时候也有点儿架不住了。
王二千冲沈叶航比了个中指，“你就别进窑了，外边等着吧。”
王二千一脸稀奇的跟着蒋老爷子进了窑里，不过刚一进来，王二千就感觉到一丝丝不对。
“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