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5节
在皇后生出这样的想法以后,侍候的人很快察觉出来,有时候宫女们的说话全是安排好的。虽然,在此时算是把沉思的皇后给打断。
她动一动身子,一个宫女有眼色的过来,含笑道:“娘娘要什么?”皇后说不要,宫女垂手退下,皇后重回到她刚才的沉浸中。
而悄语的话,又一次如细雨般出来。
“要说忠毅侯大人,他太厉害了。”
“可不是,公公们来说的时候,把我骇得快要站不住。在御书房里放声说话,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名啊。”
“把个寿姑娘护的从来稳稳妥妥的,”
皇后若有若无的唏嘘着,这些话就是她刚才的心思。
忠毅侯嗓门儿太高,据说他气愤的就差打了张大学士——这话是御书房里当值的太监们说的——咆哮得不敢接近御书房的小太监们也都听到。
但皇帝没有治他的御前失仪之罪,为什么不治,皇后压根儿不去猜,猜来猜去不过是上有太后,皇帝心爱他呗。
宫女们能猜到的,不过是这些。梁山王打赢了,与忠毅侯出计策有关,皇上看在扬我国威的份上,对忠毅侯忍让了三分。
皇后却在初听到的时候,脑海里第一闪现出的不是太后,是那繁花满枝的一幕。
太子含笑坐在花下面,忠毅侯对着他边扭身子边抹眼泪,一定要杀了造这对表兄弟谣言的人,当时太子好言劝他:“不是把人打发走了,撵出了京再也不许回来,你还气什么?”
没办法,太子殿下高华贵显,忠毅侯那年不是十二岁的初到府中,就是十三岁的第二年,如果说他是树,那就是嫩芽初抽新绿喜人的年纪。如果拿他比花,是春光明媚含苞待放,而还没有放的嫩秧秧。
皇后当年都误会,何况是太子府中的别人。
这一幕一直停留在皇后的心里,在以前对忠毅侯抱着偏见,在现在则无意识的淡笑。
皇后在受难后平静的这几年里,有时候想一想,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当年是把忠毅侯当成儿子般看待。给他请先生,给他请人教功夫。
有一回歇息在太子妃房里,晚饭后外面送进忠毅侯的功课文章。太子妃嗔怪:“这是紧急军国事吗?一定要这个钟点儿还送进来。殿下您劳碌一天,晚上还要为他上心什么。”
太子说着你不懂的话,还是把文章看过,亲手批上评语,让人给忠毅侯送出去。
太子妃嫉妒的不行,太子往她房中来的时候并不多。好容易晚饭前来一回,夫妻携手看了一回花,回房中都意犹未尽的有情意,太子妃正要好好邀宠,却让忠毅侯的文章给打断。
随后没过两年,忠毅侯让举荐去当瑞庆公主的师傅。太子妃闻言后冷笑,对着房中人讥讽地说这件事情:“几个师傅从早到晚的跟着他,看着他一天看十数本书,他的肚子里没有书,谁还敢有书呢?”
在皇帝登基后,忠毅侯身世浮出水面,这事情也真相大白。当年的太子在忠毅侯身上所花的心血,是他对母后尽的孝道。早早地让忠毅侯能在宫门上自如出入,让当年的皇后能经常见到他。
那几年,忠毅侯固然是没日没夜的苦读,太子殿下也没闲着,心见天儿陪着他,在他能常入宫门的事情上面。
忠毅侯咆哮御书房,皇帝没有怪罪他,皇后听到,没有一点儿奇怪。反而想这算什么,为他杀人都肯,何况是他吼几嗓子。
皇后在这件事情里,跟宫女的羡慕一样。忠毅侯真不错啊,他为了女儿遮风挡雨不辞辛劳。
没有人比在宫里的人更明白,嫔妃们在宫里,虽然能带给外戚们荣宠。但有本身就荣宠深的外戚,却能让嫔妃们在宫里行走无忧。
悠悠的,皇后想到自己最晦气的那两年。如果有忠毅侯这样胆量的外戚,只怕自己也就没有这两年的难过吧?
一角几上的册子,让皇后收回抱怨的心思。她不再是几年前的她,旧日的心思不相干的出来,会在心里反复掂量。
取册子在手打开,第一页里写着:“犀牛角一百根,大绿松石五百颗,小绿松石五千颗……”每一行字后面写着异邦的文字,这是异邦使臣们贡奉上来。
皇后看着这册子收起对袁训敬佩,和自哀自怜的心思,是送这册子的人,带来皇帝一句话。
“赏柳至一件。”
在皇帝的心里,对柳至依然看重。这是皇后和太子可以依靠的外戚,柳至也曾经拿出泼天胆量,为给皇后鸣不平,带着全柳家的官员们在金殿外长跪不起。
皇后要是细想下去,那柳至不为她出头的两年,是她误会柳至,甚至不愿意见柳夫人的两年。那是皇后满心里重视柳明柳晖的两年,她怨自己才是,怪不到柳至身上。
细细的看着册子,皇后有细雨微风般不容易看出的笑容。她发现静下心来,她的丈夫像是也还过得去。
长陵侯世子接待异邦使臣,呈上异邦所献的见面礼。皇上先送到太上皇太后宫里,请留下需要用的东西以后。再就自己还没有挑,送到皇后宫中。
没有单独交待给太子,是太子已出宫有府第,太子也会单独挑选,就只把柳至一个人吩咐出来。
这是中宫独特于六宫中的荣耀,别的嫔妃除非恰好在皇帝面前,否则不可能有这单独送来册子的举动。
皇后品味着,耳朵里听着宫女们说忠毅侯今天的威风,一个心思回想柳至为自己的胆量不比忠毅侯少,一个心思想着皇帝最近也算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那两年,或者是以前的夫妻不和,随风而去也罢,不然多想也没有益处。
但是谁把皇帝带回她身边的呢?是太子吗?不是。
是她还没有大婚的儿媳,袁加寿。
皇后微颦眉头,也对张大学士有些看法。这黄家的女儿分明是个疯癫症,这个人挑错了。
……
瑞庆殿下面上是少有的不嬉闹,都说她就要临盆,她难得老实的在房中不去袭扰丈夫,也在今天难得的是忧愁上眉梢。
“加寿好不好?加寿害不害怕?就要过年,这黄家是有意死成这德性的吧?”
听过丈夫说太子府上的事情,瑞庆殿下如此回答。
按道理来说,镇南王不应该对就要生产的妻子说这种惊吓的话。但长公主不是普通人家的妻子,她有她的消息来源也就罢了,她还和加寿特别的好,好到元皓鄙夷一切兄弟姐妹,可以把执瑜执璞也不放在眼里,却很会说:“我和加寿姐姐最好,加寿姐姐生得第一好,除此就数元皓最好。”
镇南王知道封锁不住消息,就亲自来对长公主说。他的妻子看似稚气顽皮,其实并不是那经不起消息的人。比如黄家的女儿,摆明是花房里养大,花房没了,出来吹点儿风就夭折。
对黄家女儿这样的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会说受辱比命大。
对黄家女儿这样的人说,你还有母亲要照顾,她从小到大受人照顾,父亲出事落差太大,她会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