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谢离舟舔了舔后槽牙,像个凶狠的狼崽:“你阻止不了我。”
  这次轮到秦烬轻蔑一笑:“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做到。”他睥睨着谢离舟,“老子逞凶斗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因为疼痛,谢离舟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眼睛浮起暗红。
  他紧抿着唇,死都不肯在秦烬的注目中低头,身体却不自觉因为秦烬的气势战栗。
  他想不通,一个商人,怎么会有这么狠的一面。
  秦烬的话说已经说完,冷冷收回目光,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两步,谢离舟笑着问:“秦总是站在什么立场,让我离她远点的?她父亲?别说你们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就算是真的父亲,也不该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吧?”
  秦烬没回头,但是袖口中的手,慢慢收紧。
  谢离舟手撑着地,努力站起来,戏谑地说:“你难道喜欢上顾苒了?别忘了,人家可是管你叫爸呢。”
  男人大步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回头,谢离舟却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从国外一路追回国内,不是为了把顾苒拱手让人的。
  让秦烬误以为他自己是个禽兽,日日活在见不得光的自厌里,多有意思。
  *
  顾苒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秦烬才过来。
  她怕被兴师问罪,咬了咬下唇,忐忑地看着他,不出声。
  秦烬先是对司机说:“回琼山。”伴着车子启动的声音,他柔和地问顾苒,“等急了吧?”
  熟悉的“慈父语气”,让顾苒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谢离舟应该没和他坦白。
  “没有呢,”她天真宝宝似的问,“爸爸和他谈完啦?”
  秦烬想到谢离舟被他踹到站不起来的样子,愉悦地“嗯”了一声。
  他朝顾苒伸出手:“来。”
  顾苒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靠了过去。
  趁她不注意,秦烬捞起了她的手,一下子就看到了手腕上的淤青。
  暴戾的情绪在心口肆虐,秦烬格外后悔,没多踹谢离舟两脚。
  顾苒察觉到秦烬心情不善,僵硬着身子,一声不吭。
  直到男人乌黑的眼睛看向她,低声问:“疼不疼?”
  其实有点疼,但是顾苒不想秦烬担心,选择了摇头。
  他抬起手指,似乎是想要帮她揉揉,又怕她疼,没落下来。
  “以后不要和他见面了。”秦烬说。
  顾苒嘴上答着“好”,心里却想,仇还没报呢!
  第二天秦烬离家后,顾苒翻出来个布袋子,和刘叔打过招呼,快步出了门。
  不久,她在谢离舟别墅门前藏了起来。
  她都想好了,等谢离舟出现,她把袋子往他脑袋上一罩,对着他就是一通揍!让他为昨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结果,守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出门。
  怎么办?要不直接去他家里?那样子好像有点太嚣张哦。
  正犹豫,别墅大门徐徐打开,谢离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脸色发白,步子放得很慢,垂着眸,似乎在想事情。
  顾苒在心里嘿嘿一笑,轻轻跟了上去,然后举起布袋子,要往他脑袋上扣!
  谁知男生冷不丁转身,正好撞进她眼中。
  顾苒愣了一秒,抢在他开口前,把袋子罩了下去。
  之后,对着他的身体,就是一顿揍!
  边打,顾苒还气冲冲地说:“让你胡说八道!打死你!”
  几拳下去,谢离舟蹲下来,抱着头。
  顾苒还以为他怕了,谁知布袋子里,竟然传来了他的笑声。
  “你笑什么?挨打兴奋?”
  谢离舟将布袋子扯掉,发丝有些凌乱。因为皮肤过于白,淤青特别明显。
  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眸子像燃着两盏灯:“刚刚在别墅里面,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藏在这,原来真是来报复我的。”
  顾苒有那么一丁点被抓包的心虚,但是她不仅没有表现出来,还抱着胳膊,理直气壮地说:“怎样?”
  谢离舟瞥了一眼地上的布袋子:“你以为罩着我的脑袋,我就抓不到你人了?”
  顾苒被戳中心思,不吭声。
  男生索性坐在了地上,长长的腿向前伸:“你难道不知道,别墅区没有监控死角吗?”
  “……”她还真忘了。
  谢离舟观察着顾苒的目光,几乎可以确定,秦烬没把踹了自己一脚这件事告诉她。
  呵,这算什么?保护“女儿”?
  昨天被他嘲讽得手脚都僵硬的男人是谁?真想当了这个“禽兽”啊?
  “顾苒,就凭我身上的伤,我完全可以把你送进派出所。”
  此言一出,顾苒面色变了变。
  “但你要是好好和我道个歉,我就放过你。”
  顾苒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
  谢离舟勾起一抹笑:“还有你恢复记忆的事,不怕我告诉秦烬?”
  顾苒怕归怕,却不可能受谢离舟的要挟。
  她像是骄傲的天鹅,低头冷冷看着他,说:“随你怎么做。”
  谢离舟和她对视两秒,忽然叹口气:“你这人,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服软两个字怎么写。”
  顾苒冷飕飕地说:“你也配?”
  又白了他一眼,她抬脚就走,谢离舟的眼神,从玩味变得痛楚又不甘,牢牢地缠在她身上。
  忽然,顾苒扭头,走了回来。
  谢离舟心砰砰跳,以为她是改变主意了,结果她只是捡起她那个布袋子,冷哼一声,又走了。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神情苦涩,咳了两声,伤口被牵动,刺痛侵蚀着大脑。
  还是不行吗?
  “少爷!”满头白发的管家,惊呼着跑过来,颤抖着扶起他,“您怎么出门了?医生说您的伤要静养!”
  谢离舟不答,任由管家扶着自己往别墅里面走,鸦羽般的长睫掩着眸中落寞。
  他想起了和顾苒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十三岁那年的柴科夫斯基国际小提琴比赛。
  其实在比赛之前,他就听说了很多次她的名字。
  十一岁正式开始学习小提琴,十三岁以惊人的高分考进柯蒂斯,百年难遇的天才,音乐界冉冉升起的明珠……
  她在他前面出场,穿着一条上黑下白的连衣裙,踩了双黑色的小皮鞋,头发盘起,冷着一张格外漂亮的小脸儿。
  然后,在评委和观众的目光中,拉起小提琴。
  短短十几秒钟,观众们小声惊呼:“这个女生真的只学了四年琴吗?太厉害了吧。”
  “她的琴声好干净,像是精密的机器。”
  就连评委们,面上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只有谢离舟皱着眉,不解她是怎么做到和琴声如此割裂的。小提琴这么枯燥,能坚持下来的,或多或少喜欢着这门乐器。
  可是从她眼中,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欢。
  就像观众说的那样,她像个精密的机器,严格完成着谱子。
  或许她的琴声里表达了感情,但那不是由她内心生出,更像是……她在高明地模仿着谁。
  谢离舟不是没听过很难听的琴声,哪怕是“锯木头”、“不成曲调”,都没让他这么难受过。
  这场比赛,最终他获得了冠军,顾苒是亚军。
  不少人羡慕地说:“她真的好厉害,参加的国际赛事都能拿到奖。”
  “是啊,再练几年,说不定能超越谢离舟呢。”
  谢离舟在心里冷笑。就凭她?想赢自己,下辈子吧。
  后面几年,她果然一次冠军也没拿到,最好的成绩就是银奖,被人戏称为“机器人二号”。
  此刻,谢离舟靠在沙发上,眼前浮现顾苒十五岁那年,站上领奖台的样子。
  对于无数人来说,第二名是非常好的成绩,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
  自始至终,她都沉着乌黑寂静的眸子,没有笑过。
  那个时候他就想,她长得那么漂亮,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结果……她的灿笑,全都不是给他的。
  谢离舟心海翻涌,怄得几乎要吐出血来,脸色变得煞白。
  管家忙问:“少爷,您没事吧,要不我再请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短短两个字,几乎耗尽了谢离舟的力气。
  缓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你去收拾东西吧。”
  “好,”走之前,管家劝他,“少爷,能把老宅买回来是好事,开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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