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你真打算去翰林院?”张苻诧异的说。
  “当然,我现在是翰林编修,不去翰林院去哪!”
  张苻想了想,好像确实无法反驳。随即想到自己,又叹了一口气。
  “还在为殿试的名次耿耿于怀?”田仲看着张苻,也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张苻这次居然正好吊了二甲的尾,二甲第三十二。这名次,能留京,但一定选不着好空缺。
  田仲拍了拍张苻,安慰道:“如今朝中空缺不少,吏部安排的想必也不会太差。”新科进士只有一甲当场授官,其他的都等吏部任命。
  “实在不行,你可以去走走吏部尚书的门路,毕竟他可是咱们座师啊!”田仲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张苻听到田仲说“座师”,嘴角抽了抽,今天田仲可是一口一个“座师”,当众把自己两个座师喝趴下了。
  哪怕他坐的远,也看到满朝文武看着两位尚书大人那是一个同情!
  不过这主意确实不错,张苻决定明天备些礼去吏部尚书府走一趟,无论座师他老人家理不理他,送礼总没有得罪人的吧!
  张苻看到田仲已经闭着眼睡着了,也不好再呆,给田仲整了整被子,就出去了。
  第二日,张苻果然买了几样贵重的礼品,去吏部尚书府送礼去了。
  而田仲,则去翰林院附近转了转,找掮客买了一栋三进的宅子,又买了几个下人,他如今已经中了进士,也不好在试馆再住下去。
  等收拾妥当宅子,田仲这才回试馆。
  “田仲,座师他老人家居然亲自见我了!”田仲一回来,张苻就兴奋的对田仲说着这个好消息,虽然座师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
  田仲看了看天色,诧异的说:“这么早他居然没在吏部坐堂?”
  “呃,座师他老人家昨天和你喝多了,今天没能去吏部坐堂。”
  田仲扑哧一下笑了,摇摇头,“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夸了我两句,还提起了你一句,别的就没说什么。”
  田仲听了,拍拍张苻,笑道:“看来你要陪我去翰林院作伴了。”
  “啊?”张苻顿时惊喜的说:“我能进翰林院!”
  每科除了一甲三人,吏部也会选几个去翰林院,只不过这几个自然没有一甲三人金贵,只是普通的翰林官,可翰林清贵,只要从翰林院出来的,以后做官履历都要好看的多。
  “八成是,不过还是等吏部的任命下来才为准,”田仲想到自己刚买的宅子,就给张苻说了一下,问道:“你要不要去我那住?”
  张苻也知道自己一旦中进士再住试馆有些不妥,毕竟试馆还有许多今科未中,等着下次再考的,他们住在这,难免让人心里不痛快,只是他带的盘缠虽然剩了不少,可买宅子却差远了,而且他现在还不知道分到哪,贸然选宅子也不妥,就对田仲说道:“那这段日子就叨扰了,等任命文书下来,我请假回乡祭祖,回来也买个宅子,正好安置家眷。”
  “随你,”田仲笑道。
  两人说定,就开始收拾东西,趁着现在有空搬了过去。
  而试馆中其他中进士的,和两人想的差不多,没几日也都或租或买的搬了出去。
  赵孟被大太监李忠扶到后宫,李忠低声问:“陛下,去哪位娘娘宫里?”
  “去皇后那。”
  “是。”
  李忠于是让玉辇朝皇后宫中走去。
  皇后见赵孟来了,赶忙来迎,看到微醺的赵孟,嗔道:“陛下怎么喝的这么多。”
  说着,忙让身边的宫女准备帕子醒酒汤。
  皇后亲自帮赵孟把龙袍脱了,又用帕子将赵孟身上的酒气擦了擦,然后端来醒酒汤,示意赵孟快喝。
  赵孟喝了碗醒酒汤,拉着皇后到床上坐下,“梓潼不必担心,朕喝的不算多。”
  皇后拿来枕头让赵孟倚着,好奇的问:“陛下不是开琼林宴么,怎么喝成这样?”
  皇后和赵孟是结发夫妻,成亲已十载有余,素来知道赵孟平日极为自律,几乎不大饮酒,以免耽搁公务。
  赵孟按了按头,笑骂道:“还不是田仲那混蛋,琼林宴上死命敬朕,要不是六部尚书在那拦着,那混蛋今日定想喝倒朕!”
  皇后正想细问怎么回事,还没来的及开口,外面就传来大宫女的禀报声,“陛下,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皇儿来了,快让他进来。”赵孟听到儿子来了,对旁边说道。
  大太监李忠知道小太子是赵孟的心头肉,忙出去亲自把小太子领进来。
  “父皇,母后,”小太子进来给两人请安道。
  “我儿过来,”赵孟对小太子招招手。
  小太子跑到父皇的床边,自己也爬上去,看到父皇一身酒气,诧异的说:“父皇,你喝酒了?”
  皇后正帮赵孟揉着头,闻言用手戳了戳丈夫,对儿子笑道:“你父皇被田将军敬酒,然后就成这样了。”
  小太子看着父皇,被敬酒敬成这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敬酒不是可以不喝么,父皇你怎么还喝成这样?”
  赵孟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有些敬酒不用喝,有些敬酒可喝可不喝,有些敬酒却必须喝。”
  小太子想了想,说:“父皇的意思是田将军这次敬的酒必须喝,为什么?”
  “因为今日他当众跪了朕一次。”赵孟叹气道。
  小太子年纪小还没什么反应,皇后却是大惊,她可是知道丈夫和田仲当年斗的多狠,两人是桌子掀过,刀子也动过,虽然没真伤着,可她每次都看的心惊胆战的。
  对于田仲跪了她丈夫,皇后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位是主动服了软,必然是她丈夫做了什么,想到那位从来不肯吃亏的性子,皇后看了看醉醺醺的丈夫,心下有些了然。
  “夫君这又何必呢?”皇后不好干涉朝政,只能以夫妻情分劝劝。
  赵孟知道皇后的心意,拿起她的手拍了拍,把今日的事说了一下。
  皇后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小太子却听的云里雾里的,问他父皇:“田将军和父皇这是赌气么?”
  赵孟笑了笑,点了点儿子的鼻子,“朝堂之事哪有赌气不赌气。”
  “父皇为什么让田将军跪?”
  “边关武将人心浮动,朕不逼他表态,朝廷该如何。”
  “那田将军为什么逼父皇喝酒?”
  “他跪则势弱,朝中向来捧高踩低,若不逼朕,何以在朝中立足。”
  小太子想了想,说道:“臣事君以忠,君使臣以礼,田将军跪的是天下太平,父皇喝的是君臣之谊。”
  “哈哈哈哈,”赵孟突然大笑,指着小太子对皇后说:
  “此乃吾赵家之良驹也!”
  第60章 请把书写完
  田仲搬完家, 又在家里歇了一日, 听闻秦明李琛两个今日打算去翰林院报道,他也收拾了一下, 换上翰林院编修的官服,晃悠悠的去了。
  结果在翰林院门口正碰上两个结伴而来的秦明李琛。
  秦明李琛看到田仲有些尴尬, 按理说三人同为一甲又同点翰林,身为同科理应共同进退, 只是那日琼林宴两人知道田仲的真实身份后,两人就生了敬而远之之心,毕竟谁也不知道和田仲相交会不会被连累, 所以两人此次结伴却并没有叫田仲。
  田仲对此倒没什么感觉, 趋吉避凶本就人之常情, 他们原先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且昔日他戍的是北方边关,这俩却是南方人,有长江这个天堑, 就算柔然真南下都打不到他们俩那,他于他们并无瓜葛。难道还要人家因为见过两三面就为他搭上仕途甚至性命,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所以田仲直接装作没看出来, 像往常一样和两人打了招呼,然后和他们一起进了翰林院。
  三人进了翰林院, 找了一个仆役问了一下,就朝翰林院掌院的屋子走去。
  翰林院掌院甘孜正在屋里悠闲的看书,听到敲门声, 头也不抬的问:“什么事?”
  “掌院大人,我们是今科的进士,来报道。”秦明站在门口恭敬的说。
  “来报道啊,”甘孜没当回事,正要随口吩咐一个下属带他们去,结果还没开口,突然想起这科前三是谁,猛然抬头,就看到同在门口正往里看的田仲。
  甘孜顿时一个激灵,忙手忙脚乱的放下书,几步走到田仲面前,搓着手陪笑道:“田、田、呃,您来了。”
  被直接忽视的秦明李琛:……
  田仲看着眼前忐忑不安的甘掌院,有些无奈,他是来报道的,又不是来砸翰林院,这家伙这么紧张干嘛,弄的他差点都以为自己怎么着他了。
  田仲咳了一下,说道:“掌院大人叫我田仲好了,或者叫我的字也行,再或者叫我田编修也行,我也是来报道的。”
  甘掌院虽然早知道田仲中了探花被授翰林编修,可他没想到田仲真会来啊,听到田仲说来报道,顿时眼前一黑,这煞神不会真的想来翰林院吧!
  “田、咳、田编修,翰林院一直清闲的很,您老这么忙,其实来挂个名就行了。”甘掌院讨好的说。
  “那怎么行,朝廷从庚辰变法后,吏部考核就严禁官员吃空饷,田某向来遵纪守法,怎么能做这种事。”田仲义正言辞的说。
  甘掌院顿时嘴角抽了抽,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田仲遵守过老丞相那套吏治考核。
  不过甘掌院到底说不出让田仲回去的事,只能亲自带三人去报了道,然后给三人分配带他们的老翰林。
  对于秦明李琛,甘掌院直接随便指了两个翰林院的老人,让他们去跟着编书去了。
  可轮到田仲时,顿时又犯了难,甘掌院想了想,还是没忍心祸害自己那些年事已高,心脏不好的属下,对田仲说:“田编修,下官屋子隔壁还有个空屋,您要不要去那里喝喝茶,看看书。”
  “掌院大人愿意亲自教导田某,是田某的福气。”田仲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甘掌院连连说,忙让仆役把隔壁的屋子腾出来,让田仲在里面安置下。
  于是,田仲正式在翰林院落了户。
  田仲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书,自从来翰林院几日后,他是真的知道了“闲”字是怎么写的。
  每日来了先点个卯,泡上一杯茶,找本书或者棋谱,看上一个上午,然后去吃饭,下午回来再泡上一杯茶,再拿本书看上一下午,然后等傍晚点卯,这样一天就上完了。
  田仲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才这样,可等他随意的溜达了两天,才发现,原来不止他,翰林院的许多人甚至包括甘掌院都是这样,田仲这才知道翰林院“清贵”二字的来源,真是清闲的尊贵!
  当然翰林院也不都是如此清闲,如秦明李荞这些年轻的,就天天忙的要死,每日不是抄书编书,就是被老翰林使唤的跑腿,田仲坐在屋里,都觉得他们累的慌。
  正当田仲以为今日也像前几日一样喝茶坐到散值时,一个少年,鬼鬼祟祟的跑到他门口。
  “你要想进来就进来!”田仲喝着茶,看着已经在外面纠结了半个时辰的少年,忍不住说道。
  外面的少年好似被他吓了一跳,大概没想到居然被他发现,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的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进来。
  田仲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这个抱着书进来的少年,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少年好像挺怕他的,抱着书在那支支吾吾了半天,脸憋的通红,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你不是翰林院的人吧?”田仲虽然来了才三四日,可他记性好,哪怕见过一面的人也有印象,这少年他可以肯定之前绝对没见过。
  “不是,”少年这次倒终于没支吾,飞快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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