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名著世界优雅老去 第307节

  于是,她便再也没有从西奥多的信件中读到有关奈特利先生的茶言茶语了。
  此后,无论她如何夸奖那位朋友,西奥多都真诚认同她的观点,并极其理智客观地认为,奈特利先生身上有很多值得学习的优点。
  “他是一位十分杰出的、并且值得伍德豪斯小姐托付终身的可靠绅士。”
  西奥多在最新的一封来信中用漂亮的花体英文热情地称赞奈特利先生。
  第226章
  爱玛和奈特利的婚礼温馨而浪漫,观礼之后,裴湘就坐上马车离开了海伯里,她还需要去伦敦参加好友爱丽丝和诺顿的婚礼。
  自从在韦茅斯分别后,爱丽丝和诺顿之间的感情日益加深。两个月前,诺顿求婚成功,如今,他即将和心爱的姑娘在圣坛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裴湘抵达伦敦后,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借住在里约子爵府,她一下马车就被准新娘“抢”到了范莱尔家。既紧张又兴奋的爱丽丝·范莱尔急需裴湘的陪伴,她有一肚子的悄悄话要和闺蜜讲。
  “阿黛勒,你怎么不早点来?上帝呀,当我答应诺顿的求婚的时候,我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呀,我特别需要你的鼓励和祝福。”
  裴湘一边帮爱丽丝检查婚礼那天需要佩戴的珠宝,一边笑着打趣道:
  “既然这么需要我,你怎么那么快就答应诺顿的求婚了?我听范莱尔夫人说,诺顿的十四行诗还没背诵完呢,你就心急地喊‘我答应’了。当时要是有牧师在场,你说不定立刻就拽着诺顿发誓了。”
  “哎呀哎呀,妈妈怎么什么都说出去了,”爱丽丝捂着微微发红的脸蛋儿,用撒娇的语气抱怨道,“我偷偷告诉她求婚细节的时候,她明明答应我要保守秘密的。阿黛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能和我妈妈一样笑话我。”
  裴湘眨了眨眼:“那得看你怎么贿赂我了,我这人的记性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于是,裴湘得到了一大盒爱丽丝心爱的杏仁蜂蜜薄饼干。
  红茶端上来的时候,裴湘打开了饼干盒子,在袅袅茶香和蜂蜜焦糖的甜美味道中,两个女孩子相视而笑。她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科伦德尔夫人女校求学时的日子,温馨而惬意。
  同一时间,准新郎也和自己的挚友威廉·格兰特聚在一起消磨时间。
  两人先在桌球室内打了一局,而后便在休息室外的露台上坐了下来,一边喝酒一边闲谈。
  诺顿说了一些婚后的安排,猛然发现今天的威廉格外话多,几乎回应了他的每一句话。
  “嘿,威廉,你怎么了?你往常都不怎么搭理我的唠叨的,今天竟然这么捧场。你是在替我紧张吗?”
  威廉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你自己都不紧张,我怎么会替你紧张?诺顿,我的朋友,恭喜你即将进入一个崭新的人生阶段,祝福你。”
  诺顿咧嘴一笑,举起酒杯碰了碰威廉的杯子,之后一饮而尽。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对劲儿?”诺顿放下酒杯,继续刨根问底,“难道是因为太高兴了?哎呀,威廉,我真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竟然这么重要,嘿嘿。”
  威廉摇了摇头,低头喝酒,沉默不语。
  诺顿眼珠子一转,就大概猜出了威廉反常的真正原因。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
  “威廉,上午见到阿黛勒的时候,你怎么一直站在角落里?你当时在想什么?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上前和阿黛勒打招呼呢。”
  威廉沉吟片刻,选择和好朋友诺顿说些心里话。
  “之前……夏洛蒂姨妈和我谈话,她指出,为了支持西奥多的事业,我父亲极有可能把大部分的私产留给他,这等于是将格兰特家族的总体财富一分为二,是不太明智的。所以,她建议我慎重对待自己的婚姻,以应对不太乐观的前景。”
  诺顿摸了摸下巴,低声道:
  “我妈的意思是,如果你未来的岳父足够位高权重的话,格兰特大人自然要顾虑对方的看法。当然,即便格兰特大人一定要平分家产的话,你未来妻子带来的丰厚嫁妆也能弥补这些损失,继续保证下一代里约子爵府的体面阔绰生活条件。”
  “这确实是夏洛蒂姨妈的想法。”威廉淡声道。
  “但你却不太同意。”诺顿了然。
  威廉语气严肃:“我父亲接手格兰特家的祖产后,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资产翻倍,才有了如今的财富。我是他亲自教导长大的继承人,从十几岁开始就跟在他身边学习,若是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把格兰特家族发扬光大,还不如让西奥多继承这份家业。”
  诺顿当然理解自家兄弟的骄傲,同时,他也深知威廉心中的压力。
  西奥多是家中次子,从来没有得到过里约子爵大人的特别教导,但却在大学还未毕业的年纪里,硬生生地靠着自己闯出了一番天地。
  两相对比之下,难免有些人会在私下里嘀咕,认为作为兄长的威廉·格兰特能力平庸,不如弟弟西奥多有才华。
  “也不知道西奥多那小子是怎么得到沃尔波尔伯爵的青睐的。”诺顿嘟囔了一句。
  威廉的眼中划过一丝羡慕,他轻声道:
  “我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西奥多从小就招人喜欢,我们仨几乎是同时认识阿黛勒的,甚至,我们还要更早一些。但阿黛勒就喜欢和西奥多一起玩耍,每次你和西奥多斗嘴,阿黛勒都会帮西奥多。”
  诺顿翻了个白眼:“不仅阿黛勒喜欢帮西奥多,你不也是总是偏帮那小子吗?”
  忆起童年趣事,威廉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哎呀,说起来,我也一直想要好好问问你呢。”
  诺顿忽然一拍手,好奇地望向威廉:
  “既然你不同意我妈的那些想法,怎么一直没有向阿黛勒表白求婚呢?兄弟,从阿黛勒参加第一场舞会开始,你就动心了,我一直等着你俩的好消息呢。可是,这一年年匆匆而过,你却一直什么都不说。”
  威廉叹了一口气,剖析道:
  “我之前也没有想透,一直犹豫不决。其实不用夏洛蒂姨妈特意强调点明,我便十分清楚,我应该慎重对待我的婚姻。不仅从经济方面考虑,还得从社会地位方面斟酌一二,如果让阿黛勒成为里约子爵夫人,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可是……说实话,也不会带来更多的利益。当然,我是指在家族层面上,阿黛勒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她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
  说到这里,威廉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柔情,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我之前考虑了许多,直到西奥多异军突起,俨然成为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我忽然意识到,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其实,我没必要把整个格兰特家族抗在自己的肩头上,甚至自大地认为,除了我,谁也不能担起壮大家族的责任。
  “你看,我的兄弟西奥多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也是一个格兰特,他能做得更好。诺顿,我在感到有压力的同时,也觉得异常轻松,这很矛盾吧,但我想你能理解我。”
  诺顿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想开了,在韦茅斯的时候就该有所行动的,那里碧海蓝天,多适合展开一段热烈浪漫的恋情呀。”
  威廉对着诺顿歉意地笑了笑,坦白道:
  “我那时候对你有些误会,我以为你也在追求阿黛勒,所以就再次迟疑了。”
  这个理由让诺顿张大了嘴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威廉,惊讶过后立刻反驳道:
  “我和阿黛勒?这怎么可能?我早就知道你对阿黛勒的心思了,怎么会和你争抢?况且,我一直把阿黛勒当成妹妹的,她知道我所有丢脸的糗事,我怎么敢娶她?”
  “我知道,诺顿,我的朋友,我向你道歉,”威廉真诚地望着诺顿,“原谅我吧,原谅我因为爱情而失去了理智。我该更加相信你的,可我却让嫉妒和患得患失蒙蔽了双眼。”
  诺顿觉得今天的酒有些喝多了,他揉了揉跳疼的太阳穴,半晌才出声道:
  “威廉……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你之所以会误会……是因为我那时候总是围着阿黛勒询问爱丽丝的事情,所以,嗯,你才会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威廉微微颔首:“回到伦敦之后,我就反应过来了,诺顿,我为我曾经的怀疑向你道歉。”
  诺顿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微微冷下声音:
  “威廉,先不提你对我的误会,因为我知道,陷入爱情里的人确实会犯糊涂。我只问你,当你误会我喜欢阿黛勒之后,为什么没有光明正大地竞争,反而默默退却了,你在成全所谓的兄弟情谊吗?”
  威廉苦笑,默认了好友的猜测。
  见此,诺顿烦躁地扒拉了几下头发。
  “威廉,你这样不行,真的,”他忽然起身,郁闷地踢了一下桌腿,“你这样永远也追不上阿黛勒!上帝呀,我一直以为……只要你开口表白了,你们就能在一起了,我都想好做你们孩子的教父了。可是、可是,威廉呀,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你不尝试着做出改变的话,阿黛勒绝对会拒接你的。”
  威廉面色僵硬,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好友,不知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诺顿飞快地解释道:
  “阿黛勒骄傲得很,你之前把家族利益看得过重,我觉得阿黛勒尚且可以理解你,并不会产生排斥的心里。但如果让她知道、哈、让她知道你之前的那些想法和做法,她可能连兄长的位置都不会留给你了。”
  对于诺顿的判断,威廉并不认同,他觉得诺顿对阿黛勒存在误解。
  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总被阿黛勒“欺负”,所以诺顿便认为对方是个刁蛮霸道的女子。
  “诺顿,阿黛勒已经成长为一位得体优雅的淑女了,她十分的善解人意,聪明伶俐又温柔体贴,你不能因为她小时候调皮就……”
  诺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扭头仔细打量着好友认真诚恳的神色,忽然又生出几丝希望来。
  ——也许,阿黛勒并不需要一个把她看得很透彻的丈夫。如果是这样的话,威廉说不定能成功的。
  想到这里,诺顿略过正在讨论的话题,直接询问起心里最关心的一件事:
  “威廉,你今天见过阿黛勒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你是不是准备要有所行动了?”
  威廉·格兰特的眉目间流露出几丝期待,他点头承认了好友的猜测:
  “我原本还想等一等的,不过,看到你每天喜气洋洋的神采,听你畅想婚后的美满家庭生活,我也不想落后太多。诺顿,我准备向阿黛勒求婚。”
  诺顿闭了闭眼,不知道是该祝福好友成功还是不成功。
  威廉犹豫了许多年,此时一旦下定决心,又非常具有行动力。所以,等到诺顿和爱丽丝的婚礼仪式一结束,他就向裴湘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然后,裴湘飞快而利落地拒绝了他。
  “抱歉,阿黛勒,我能知道你拒绝的理由吗?”
  威廉面露愕然,忽然想起诺顿之前的判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裴湘尚且不知道自己被“谦让”过,当然,知道了也不会产生过大的心理波动,因为从来不曾动心过,就根本不会计较。
  由此可见,其实诺顿也没有完全看明白。
  他以为裴湘会体谅威廉之前在家族和个人之间的取舍犹豫,会对默默深情了多年的子爵继承人产生多多少少的好感,所以,她肯定会因为“被谦让”而失望气愤。但事实却是,她不在乎。
  裴湘把一缕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语气平和,态度坚定。
  “威廉,多谢你的厚爱,但我无法用同等的情谊回报你,也从来没有产生过与你走入婚姻生活的想法。”
  “阿黛勒,是不是因为我忽然表明心意,让你感到不知所措?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耐心等待。我的心意不会变,我可以等你慢慢转变想法,不再只把我视为兄长和友人。”
  “请不要继续等待,威廉,那注定会让你失望的。”
  威廉假装没有发觉裴湘态度冷淡,他依旧心怀侥幸:
  “阿黛勒,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你、诺顿和西奥多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我们的相互陪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你又这样天真纯粹,很可能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可以缔结某种新的并且更加牢固的关系。阿黛勒,我可以请求你,重新看待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威廉,你需要一位可以帮助格兰特家提升社会地位的夫人。”
  “我知道,”威廉柔声道,“但我希望能在婚姻选择上任性一次,阿黛勒,我不后悔。”
  裴湘抿了抿唇,决定说得更加直白一些:
  “威廉,作为朋友,我其实一直希望你能在婚姻选择方面任性自我一些,联姻这件事有利有弊,有时候还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说不定能有意料之外的惊喜收获。
  “但我一直认为,无论你如何选择,都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我对你从来没有超出友谊之外的情谊,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从来都没有。”
  再次遭到了斩钉截铁的拒绝,威廉·格兰特在裴湘清澈如水的目光中狼狈后退,他匆匆点了点头,一脸苍白地离开了花园的角落。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裴湘低头看着绚烂的蔷薇花丛,有些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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