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那我住在哪里?”殷络问。
  “我家那么大,你怕没住处吗?”阮直吩咐方舟,“收拾一间屋出来,离这里近一点……不行,你是下人,叫你单独住不好,惹人怀疑,可要是叫你跟别的奴仆一起住,也不方便罢?要不,你就住我外间,我喜欢清静,寻常除了方舟,也不会有人来打搅。对了,可能我娘会来,但是你应该老远就听得见她声音了,想必好应付。”
  做他随身奴仆?殷络秀眉拧了拧,朝阮直睨一眼。
  “怎么,难道你怕我占你便宜?”阮直冷笑,“本大爷想要女人,到处都是,何须找你一个杀手,指不定哪日脑袋就没有了。”
  满满的嫌弃,殷络啐他一口:“你没有心思最好!”
  “不过你莫要忘了,欠我一个人情。”阮直挑一挑眉,“这人情,我得好好想一想。”
  殷络心里有种很不好的直觉,奈何这次没有办法,非得借助阮直,不过他要是想出个刻薄的事情,她也不会报这个恩的。
  “你慢慢想,我去洗个澡,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吧?“
  方舟笑道:“请姑娘随我来。”
  殷络带上面具,跟他出去。
  阮直看着殷络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心想当初没有这份好奇就好了,随她怎么样,现在倒好,惹祸上身,也不知道殷络以后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毕竟他原本做事是很谨慎的,正想着,窗外突然跳进来一只小貂,直直得盯着他看。
  “哦,来找你家主子吗?”他问。
  小貂发出咝咝的声音,阮直伸出手:“来,上来,我带你去见你主子。”
  小貂好像听懂了,犹豫了会儿爬上来。
  阮直托在手里,暗想原说过逮到了要剥皮来吃,结果这小貂竟然相信他,他又忍不住笑起来,这点倒是跟它主子挺像,危难的时候,知道来找他了。
  他抓着小貂走到方舟带殷络去洗澡的地方。
  “洗好了吗?”他问。
  殷络吓一跳。
  水花突地有溅落的声音,阮直能感觉到她的惊吓,讽笑道:“我可不是来偷看的,是你家小东西来找你了。”
  “黑枣吗?”
  黑枣子,颜色挺像,阮直嗯了一声。
  就见窗口开了一条缝,雪白的皓腕伸出来,那小貂高兴的咯咯两声,窜了过去,趴在那手腕上。
  殷络缩回去,关上了窗子。
  里面又响起水声,阮直站着听了会儿,突然觉得这小貂的艳福不错。
  从那日开始,苏沅再没有使人去找过陆平了,故而陆策也没有再收到什么消息,这虽然让他松了口气,不用再跟苏沅商量什么大计,可也让他失落。
  苏沅这是单纯的怕麻烦,还是怕他了呢?
  是不是自己当日提出的建议,吓到她了?
  可她明年也十五了,及笄之后可嫁人,想一想终身大事也是应该的罢?陆策站在庑廊下,喂着鸟食。
  陈新禀告道:“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杀手,听说是在麒麟胡同一带消失了,后来童指挥使到处搜寻,一无所获。”
  麒麟胡同?那不是阮直住的地方吗?难道他跟那个女杀手有关?照理说不应该,阮直手下有许多的杀手,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死士,而那个女杀手显然算不上经验老道,才会被官兵追杀,以至于逃到他那间独院。
  是不是哪日要去问问阮直?
  也确实该见一见了。
  庑廊下雀鸟发出清脆的声音,美妙无比,陆策突然吩咐陈新:“把这只画眉鸟给三姑娘送去。”
  陈新一愣:“三姑娘?是陆家三姑娘吗?”
  “是。”陆策把手上的鸟食拍掉。
  陈新有点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在说着杀手呢,突然就送鸟了,他转不过弯来,嘴上忙道:“是,属下立刻去送。”
  苏家,苏沅正在苏锦那里写字,因苏锦还未恢复,刘燕知便是挪到这儿教书,也不至于让苏锦太过冷清。
  两个人说说笑笑,刘燕知偶尔过来指导一下,苏沅就写得更认真了。
  这时候,采芹突然过来。
  采薇发现了,走到门口:“怎么,姑娘院子里有事儿吗?”
  “不是,是陆二公子送了一只画眉鸟来,说姑娘喜欢鸟儿,叫着姑娘先养了试试看。”采芹笑道,“叫得可好听了,就挂在屋檐下,我来跟姑娘说一声。”
  苏沅在里面听得目瞪口呆,还没有说话,苏锦扑哧笑开了:“哎哟,二表哥还真是好,竟然给你送鸟,三妹,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呢。”
  话里满是藏不住的揶揄,因苏沅不承认喜欢陆策,但现在,陆策都开始送东西了,只要长辈同意,好事儿怕就近了,苏锦怎么能不觉得好笑呢,这回看苏沅怎么装傻。
  苏沅耳朵发红,都不知怎么反驳。
  “我去看看……”她同刘燕知告辞,快步回了院。
  屋檐下,果然挂了一只画眉鸟,她之前在陆策那里见过,这是几只鸟儿里面长得最胖,最会吃,叫得最好听的鸟儿。
  没想到,他真送给自己了!
  苏沅为难,这到底要不要,要的话,怕说不清,可不要……她有点弄不清楚,陆策突然送画眉鸟的真实意图。
  他是为了以后联络方便,还是真的想送她礼物呢?这之间的区别可大了!
  或者她先收下来,到时候试探下陆策的意思?不过这样的话,就又要跟陆策见面了,不知为何,她有些莫名的发憷。
  第68章
  六月,苏锦的及笄礼是在闺房办的,虽然心里不满意,比她想象的那种仪式相比,有了遗憾,但老夫人,苏承芳夫妇很是重视,请了许多的宾客来,韩氏做正宾,苏沅做赞者,仍是办得热热闹闹。
  看长辈们用心,苏锦到底也觉得舒服多了。
  等到六月底,她也能下床来了,而这时候,从陆家传来消息,二房要与苏州的徐家结亲,那徐家老爷子徐方乃名扬天下的大儒,曾经做过帝师,后来致仕,便是在苏州开了一个学馆,传授知识。
  他的儿子徐文殊子承父业,也在学馆做先生。
  老夫人听了非常高兴,与阮珍道:“那徐文殊十六岁时就已经是举人,后来一直没有参加会试,不入仕途,但人人都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得中状元。静姝这孩子,嫁到徐家可真是太好了。”
  “听起来,徐家是个不重名利之家,在当世可是少见。”阮珍笑一笑,“二姑娘个性温厚,也确实合适。”
  “是啊,焕云夫妇真是有眼光,不过我想这桩婚事,多半是韩老爷子出面的。”那是韩氏的父亲,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学士,老夫人拢一拢衣袖,“而今他们家,大姑娘,二姑娘都已经订了亲,马上就要出嫁,我看锦儿的终身大事也该抓抓紧了。”
  阮珍道:“老爷也同儿媳提过,不过看老爷的意思,好似一时也没个看入眼的。”
  “是吗?”老夫人沉吟,“哪日我同我那老妹妹说说去,合计合计。”又看一眼阮珍,笑眯眯道,“听管事说,你最近把账本都看了遍儿,还问了许多问题?”
  “答应过母亲,自是要亲力亲为的,且慎儿,绣儿都很乖,儿媳也不用过多操心。”
  “好,好。”老夫人连连点头,“你有这份心,我也能好好享清福了!”
  “等两个孩子再大一些,儿媳会常带他们来您这里。”阮珍心知有这一天,除了苏承芳的体贴,也有老夫人的成全,故而对老夫人极为尊敬。
  老夫人眉开眼笑。
  倒是苏沅十分的惆怅,因陆静姝实在是个好姑娘,往前与苏锦不合,唯有陆静姝愿意包容她,她在陆静姝身上学到许多东西,然而她马上就要远嫁了。
  替之欢喜之余,心里满满不舍。
  马上要到七夕节,几个人都想着好好聚一聚,苏沅便与苏锦去陆家。
  “我们可以白天投针,晚上再去放河灯,这样两样都不误……”苏锦跟苏沅道,“我躺了这两个月,着实是要疯了,一定要出门玩一玩。”
  苏沅笑:“就怕祖母不允许,而今外面乱,不是才出了个杀手吗?叫那些官兵像无头苍蝇似的,一家家的胡乱搜寻,也不知道七夕节,会不会还有杀手。”
  正当走到园子里,陆静姝和陆静妍迎面走来,陆静妍高声道:“那杀手已经死了,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苏沅吃了一惊,“哪天的事儿?是被官兵杀死的吗?”
  “就前天呀,我听爹爹说的,说那杀手死在河里,漂到水面上来了,仵作验过,就是那个女杀手,受伤的地方都是一模一样的。”
  “脸呢?”苏沅好奇。
  “脸早就泡肿了,不过肯定还是想象的。”
  听两个小姑娘说这些,陆静姝只觉得瘆人,哎呀一声:“别说这些了,你们啊,怎么不怕呢?”
  陆静妍是性格直率,胆子大,至于苏沅,要是前世她肯定一点儿没兴趣,现在么,只要涉及到朝廷,衙门的事儿,她总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关心。因为有些事情看着小,可也许就会关系到阮直,陆策,还有他们苏家的命运。
  不过这女杀手,她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我们是来商量乞巧节怎么过。”苏沅笑道,“二姐说是,上午投针乞巧,晚上去河边放河灯,你们看如何?”
  “好啊,我们也这么想的,你们早上就来了,我们玩一整天。”陆静妍拉住陆静姝的袖子,眼睛微红,“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这样了。”她以前总不听姐姐的话,可姐姐竟然很快就要嫁人了,这时才深刻的尝到这种离别之苦,还有懊悔,要是时光倒流,她肯定会更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苏沅心头也难过,勉强笑道:“我们一起床就来!”
  倒是陆静姝好笑:“你们啊,怎么一个个突然哭丧着脸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散了才有重聚之日,别这样了,我们去赏花!”她一手拉一个。
  四个人去逛园子。
  刚刚走到亭子里,却见陆嵘从对面过来,手里握着一把剑,好像是刚刚练过功夫,面上满是汗水。
  “大哥。”陆静姝与陆静妍叫了一声。
  都知道陆嵘与陆静英闹得决裂了,他们反倒关系变得好一些。
  “你们是来赏花吗?”陆嵘笑一笑,“我刚才看见,玉簪花都开了,你们去看看罢。”他说着,目光落到苏沅,苏锦的脸上,微微点一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这个人,往常是寻着机会就要来看她,但这次,只在最初送了一盒吃食,就没有露过面了,苏锦想到刚才的那一眼,少年眸色平静,竟是再没有那种热烈的目光,或者说,他浑身上下好像都少了一种东西,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这冷漠倒让他突然变得显眼了一些。
  然而她也没有细看,陆嵘就消失在了远处。
  “大表哥现在真的不同大表姐说话了吗?”苏沅问,她也是道听途说,一直没有求证过这件事情。
  “岂止不说话,他都搬来我们这半边住了。”陆静妍有些幸灾乐祸,“大伯,大伯母是连儿子都没有了,而今大表哥只给祖母请安,二表哥,你们也知道,本来就与他们不合,我有天还看见他们两个说话,说不定大表哥跟二表哥和好了呢。”
  苏沅诧异。
  苏锦却是心头一动,因陆嵘从来都很喜欢陆静英,而今竟然会同她断绝关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难道陆嵘,是因为她吗?毕竟陆静英伤害过的,只有她,而且上回马车的事儿,很有可能也是出自陆静英之手,所以陆嵘才会如此。
  可是,他却一点没有跟自己提过了。
  想到那日在河里,他游在后面,拼命的追过来,她心里突然的五味纷杂。
  她对韩如遇的那种痴,那种痛,陆嵘又何尝不是,只是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觉得陆嵘非得的令人厌恶。
  可能韩如遇也是这么觉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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